三天前。
“你培养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偶师，杜克。”
奥格伦侯爵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微微笑着，“但她似乎惹上了不少麻烦。看看她处理过的猎物——主教，子爵，卡特国王，商业大亨，甚至是哥布林的部落首长......要是那些人决定向她报复，你也会很困扰的吧。”
“奥格伦大人，显然是如此的。但，没有人感在没有邀请函的情况下踏进我的府邸，试图这么做的人早就已经全部消失了呢。”
在偌大的会客厅里，奥格伦侯爵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而杜克伯爵手里拿着一小杯酒，在他身前来回踱步。
时逢一年一度的贵族会议，不少上流人物都抓紧机会在王都里多多发展些私人关系。
“那个人偶师在外面经常没有护卫。这似乎很危险——许多次她都差一点丧命了，不是么。”奥格伦侯爵搅拌着碟中的香草奶茶，肥肉摊开后像是一头硕大的种猪。
“柏叶总是受到刺杀，真是太危险了。想必如果抓不到她的破绽，那些人会把目光放在我这美丽的伯爵府里的吧。”
“说的也是。现在培养人偶师的成本如何？”
“很划算，奥格伦大人。”
背对着奥格伦，杜克伯爵举起一根手指，“难点在于怎么找到合适的人选，又怎么和教会那边进行沟通。要知道，那群老疯子对人偶师的厌恶简直是深入骨髓，如果不提前打过招呼，恐怕招募来的人偶师还会多面临一个压力——圣骑士可不是闹着玩的，奥格伦大人。”
“是这样没错，可惜我和教会既不熟悉也没打算把钱给他们，当我献上珠宝的时候他们只会大喊感谢至高神......真是天大的冒犯。对了，你提到过人选——”
“人选很重要，没有天赋的人成为不了人偶师。只有灵魂纯洁无暇的人，才能复刻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我可不觉得你的那个人偶师心地善良什么的。”奥格伦侯爵点起一根雪茄，“还是说杀人也是一种纯粹的善良？”
“纯粹不等于善良。无论如何，我想，我已经找到了寻找人偶师的方法，所以......就算有一定人员损失，也在接受范围内。我没有把赌注压在一个人身上的习惯。”
“为什么要把这些都告诉我，杜克。”
奥格伦侯爵皱了皱眉头，酒囊饭袋也好，贵族对于利益的嗅觉比野狗寻找温热粪便还要迅速。
“奥格伦大人，您和我一样，不是么？”
“什么意思？”奥格伦侯爵身体前倾，盯着杜克伯爵。
“我并非杜克家族的直系后代......你也不是奥格伦家族的直系后代。你的忧虑我听得一清二楚，我的忧虑与你一样。”杜克伯爵猛地转身，表情冰冷，“你是否想过，倘若有朝一日那些先祖留在迷雾之后的军队重新反攻，对我们是多大的不利？”
“我有强大的军队，杜克——”
“军队是杀死不了舆论的。现在的民众没有以前那么容易糊弄了，奥格伦大人。我晚上时常彻夜辗转，无法入睡，就是想着对岸无数双眼睛看向我的画面。驾驭属于别人的家族终究让我放不下心来，所以要么我成立自己的家族，或者，让历史彻底消失。”
不仅是让卡尔蒂斯-杜克和班杰明-杜克消失在界河之后，而是要让他们从物理层面消失，让所有‘杜克家族’的成员都成为齑粉。只有这样，他才能拥有掌控一个家族的实感。
而不是看着墙上的挂画，那些陌生的肖像，咬牙切齿如走在陌生人的家中。
“你想怎么做？”
“所有有生命的动物都找不到穿越界河的方法......没有人从界河对岸回来，也没有人知道对岸是怎样的......”
“你想利用人偶过去。杜克，你疯了——”
“难道你不想让历史消失，名正言顺地成为奥格伦之主么？奥格伦大人，还是说，当那一天来临，整个王国都会知道你是羽生明希——那个八百年前勇者同伴的仆从的后代。”
“......”
沉默良久，奥格伦侯爵缓缓抬头，“说了这么多，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人偶，更多的人偶，但我有事离不开王都，需要有人帮我在王都外寻找有天赋的人。”
“那你现在的那个人偶师......？”
“噢，柏叶么，问题不大，我已经可以招募无数的人偶师了，让她成为那些人泄愤的工具吧......死亡未免不是一种解脱。”
“真是残忍，杜克。”奥格伦侯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肚子上的肥肉震荡不停。
他们欢快地笑着，如同在隐约间达成了晦涩难懂的协议。现在柏叶不是重要的部分......再也不是了。
此时一个人偶端着红茶推门而入。
它把茶放在桌子上，手指轻轻地放在桌沿，感受着桌子随着谈话传来的震动。
在远远的另一个房间里，柏叶指尖隐约有难以看清的丝线连着木偶的身体。
是啊，在伯爵的要求下，所有作为仆从的人偶都没有听觉。
但她是人偶师......哪怕是感受着人偶脚下的震动，也能听出其中的信息。
......
......
她试着追上梅零，但梅零的速度极快。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仅仅是几个拐角后便消失无踪了。
与此同时，神出鬼没的老人偶师佝偻着出现了，身边还是那个熟悉的人偶。
“怎么了，柏叶小姐。你看起来失魂落魄。”
“没有了梅零，我会死......”
“没有了那个替你死去的人偶，你确实会死上数十次。”
“我会死，我真的会死......”
电光火石间她回忆起了三天前听到的信息，登时如坠冰窖。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在绝对的危险之中了。
伯爵不再需要她了——不再继续把她当成独一无二的存在。
“你是在因为失去了坚强的后盾而哭泣？”
“难道不应该吗？而且我不敢相信我竟然把他关在不见天日的仓库里足足十年......”
“忏悔吧，柏叶小姐。”老人偶师摇了摇头，“你的过错无法弥补，理应被至高神所唾弃。你的行径如同背叛，你的内心不屑一顾。”
“我，我应该怎么做？现在这么多人在追杀我——”
“老夫我也没有意见可以提供了。不过，竟然被自己的人偶抛弃，柏叶小姐你还真是幼稚。”
“我该怎么做？”
“救赎的路不尽相同，这关乎你的人生道路，我又能怎样指点。但人偶非人类......老夫只能说，你的麻烦，大了。”
人偶不是人类，他们对一个灵魂的忠诚无法撼动。
身为人偶师的柏叶当然知道这一点。
望向自己的双手，她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
究竟是怎样的改变，才会让梅零认不出她？
她需要梅零！如今被伯爵认定不再重要的她，绝对会死在更多的报复之中。这是她杀死了敌人的代价。
“离开这里吧。你不属于这里。”老人偶师转身离开，喃喃自语，“你别说这是老夫说的，这也许是老夫给你最后的一条建议。你的天赋之高让老夫甘拜下风，倘若留在这里，你的技艺不会提高分毫，而你的结局清晰可见。”
“现在知道忘恩负义的代价了么，柏叶小姐，无论是有心抑或是无心......没有和人偶翩翩起舞过的人偶师，永远也到达不了成为神明的彼岸。”
“已经有五百年之久没有人偶师成为神明了。”
“你也有这样的渴望吧，柏叶小姐。”
......
......
读者裙：807462641
可进裙催更，颇有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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