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做什么？”
面对指挥官威尔暗含烦躁的质问，艾莲娜拍了拍身上的土和叶子，也不管这些脏东西在指挥官面前漫天飞舞，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嘎嘣。威尔捏响了指关节，一根青筋在额角暴跳。
“述职。”她不紧不慢开口，让威尔的血压又上升了好几个层级。
他像是噎到一样，哽了哽，把怒吼咽了下去。真了不起。
“……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艾莲娜耸耸肩。
砰。威尔一拳砸在铺着地图的办公桌上，就在怒吼即将出口之前，艾莲娜开口道：
“除了强盗们的大本营，除此以外我什么也没看到。”
威尔怒视着艾莲娜，似乎在犹豫应该一拳砸上脸还是做一个成熟的指挥官一样夸奖属下的得力。
最后，他选择了后者。艾莲娜满意地勾起挑衅的笑，在他的地图上打下几个叉。
“这是可能的地点。可以确认都有强盗进出，至少可以确认都是据点吧，具体是哪一个还不清楚。”
“这些情报可靠吗？”
艾莲娜抬起头，再次露出嘲讽的微笑。
“作为一名可靠的指挥官，您应该自己判断这些情报是否可靠，而不是浪费口舌问这么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威尔瞪大了眼睛，艾莲娜针锋相对。可以确信，如果不是艾莲娜成功预测了几次强盗的夜间骚扰，威尔的拳头这一瞬间肯定会失控地打上来。
“……我会再派人去确认，你辛苦了，先回休息吧。”
“希望不要再是会被敌人抓住的无能之辈啊。”
艾莲娜满意地看到威尔捏紧了拳头直到关节发白，扭头离开了指挥官的房间。
她可以百分百确认，除了她以外的侦察兵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穿过丛林。潜伏在丛林中的小灰会将所有人扭送给反叛军，指挥官威尔只能根据她带回来的情报进行作战指挥。
这几天来艾莲娜在和威尔相处的过程中常常针锋相对，将他对于自己是个可靠老手的评价扭转为一个狂傲的嘲讽怪。
但无论如何，他只能依赖自己，而对她的不信任大大增加了判断失准的可能。光是判断艾莲娜的情报是否可靠就需要耗费他大量的精力，何况根据情报进行作战指挥。
虽然恨，却不得不接受。艾莲娜相信这几天威尔应该是度日如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她所给出的地点有些是对的，有些只是作为陷阱的假营地。至于哪些是她心里自然有数。
这一次的侦查兵应该不会全军覆没吧，但老练侦察兵已经全军覆没的现在，新兵很难判断陷阱的真假。
而且谁能到达侦查地点完全由他们决定。已经算的明明白白了。
威尔每天都在给冒险家公会写信，内容无非是艾莲娜如何名不副实，侦查能力的不足，需要公会派来更多的冒险者。
但公会自然是保持了沉默，回复了些以“很抱歉，但…”开头的公关文。援军是不会来的。
艾莲娜暗自笑着，走在完全据点化的村庄里。士兵们都是一脸愁容，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疲惫。
尽管因为艾莲娜的情报，反抗军的夜袭骚扰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但严重地影响了士兵的休息。
敌人可以打完就回营睡觉，但士兵只能轮岗守夜。只能单方面挨打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摸不到，士兵们的作战力和战意都在明显地下降。
没有失血，但这支军队正在崩溃。艾莲娜忽然觉得就这样让军队自然崩溃也不是不能接受。
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是从村后的畜栏发出来的。从村庄据点化后所有的牲畜都保存在那里，作为士兵们的食粮储存，时刻有多名士兵保护。
就在艾莲娜和士兵们因惨叫声而感到混乱时，又是几声凄厉的惨叫声。是猪发出的叫声，剩余的动物乱哄哄地惨叫起来，就像是被什么极其恐怖的袭击了。
那里是不可能受到攻击的。而且，不对劲。
“快！快去看看怎么回事！”“敌袭！是敌袭！”“拿起武器，食粮没了可就完了啊！”“可恶，怎么大白天的也来！”
士兵们拿起武器，乱糟糟跑起来。艾莲娜取下弓弩，跟在士兵们后边，心里充满了不好的预感。
艾莲娜不知道会有这场袭击。这场袭击不是来自反抗军的。
跑过房屋的转角，艾莲娜瞬间问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在畜栏的方向已经是一片血红。
那几乎是人间地狱。血肉，毛发，散落的羽毛，士兵的剑与头盔。所有的一切都是鲜红的。鸡，牛，羊，猪，人，分散的肢体，乱糟糟地散落一地。
仿佛在耳边响起的响亮咀嚼声不间断地响起，混合血水的唾液从嘴边流下，凶兽正大快朵颐。
艾莲娜勉强看出来牛的原型，但它那裂开般庞大的巨口分明不是牛。巨大口意味着巨大的食欲，那里面的森森巨齿显示这分明是一只吞食血肉的顶级掠食者。
“是魔族！该死的异种！”有人喊到，士兵们纷纷拔出佩剑，但一时间没人敢动手。
不是的。艾莲娜在心里说道。尽管魔族会用魔石控制心智未成熟的魔兽作为武器，但那凶兽头顶的魔石在艾莲娜的魔力视野里是一片漆黑。
她见过。那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在看到那只蜥蜴的时候就应该明白的，这个世界也被污染了啊，出现两只的话应该是没跑了。”
艾莲娜发出一声叹息，调整了心态，再睁开眼时无比坚定。现在她不是冒险者艾莲娜，而是女神艾莲娜。
那是神的敌人。
“污染世界的旺盛食欲，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艾莲娜缓缓拉开弓弩，此时她感觉到属于女神的魔力正在逐渐转化为神术术式，盛大的魔力填充到小小的箭矢中。
玛丽为她设置的神力限制暂时解除了，就和小灰一起对付蜥蜴时一样。在神之敌面前是决不能留手的。
一阵弓箭齐发，弓兵们放箭了。发出壮胆的震天怒吼，士兵们向凶兽冲锋。
如雨的箭矢落在那东西身上，凶兽完全置之不理，像吸尘器一样张开圆盘大嘴将地上的血肉残渣一点不剩地吸入体内，知道地上只剩下沾有血渍的深色土壤露出来。
“可恶的畜牲！宰了你！”
剑刃砍在凶兽厚厚的皮肤上，没造成伤害便弹开了。挥出全力一击的士兵向后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时正好看见那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佩剑无力地落在地上。
“所有人快退开！”
就在那士兵即将被吞食前，艾莲娜放出了箭矢。箭矢拖着闪亮的金色尾迹，完美地击中了凶兽头顶的魔石。
凶兽的动作顿住了，艾莲娜的魔力和它所吞噬的血肉转化的魔力在它体内剧烈反应，从内部照亮了它的皮肤，让它像个气球一样暴涨起来。
下一秒，凶兽的身体爆炸了。血雾弥漫了全场。艾莲娜用魔力视野看着逃逸的一丝魔力，皱紧眉头。
那东西是杀不净的。只要有一点进入了全世界的魔力循环，便会逐渐影响世间的生物，刺激出旺盛的食欲使更多的物质被转化为自身同性质的魔力，就像病毒一样不断复制自己，直到全世界只剩下自身。
因此叫做污染。那是神的敌人，只有神能够将其消灭。
无视士兵们幸存的欢呼，艾莲娜丢下已经变为废品的弓弩，站在满天血雨中攥紧拳头。这一次的牛凶兽比上一次的蜥蜴更强，魔力充盈到生前死后都能造成污染。
“看来不得不加快脚步了。”
艾莲娜一把退开刚跑出来满脸错愕地威尔，在他肩膀上留下一个血手印。士兵们拥上来，因幸存而痛哭流涕，却不知道他们在艾莲娜眼中已经跟死人没两样了。
那魔力早就流遍整个营地了，早在艾莲娜看到那牛时就知道了，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的凶兽不可能不对环境造成任何影响。
这下可没有任何手软的余地了。艾莲娜讽刺地笑笑，走回了自己的营地。
“小灰……”
艾莲娜轻声念叨。末日正在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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