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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雨落狂流

第十章 雨落狂流

“轰隆隆——”

暴雨倾盆。

因宵禁而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只立着一道人影。

玛丽嘉·卡塔利漫步在雨幕之中。

水滴如丝线般接连落下,却丝毫不能沾湿少女白发下一丝不苟的衣襟。

她微微抬起双手,在胸前托举着一本黑底烫银的圣经,低声念诵着某些神圣难明的祷文。

冰冷清澈的嗓音传来。

“全知大能的父啊,您以威势统御世界;”

“慈悲垂怜的母啊,您以爱悯抚平人间;”

“奉献牺牲的子啊,您以殉难背负圣孽。”

“拜三、一启,”

“拜三、一行,”

“拜三、一归。”

“凡皆为三。”

“因权柄、国度、荣耀皆属于主。”

“直到永远。”

“阿门。”

空灵的咏唱在雨中结束,熟悉的景象自雨幕中出现,长靴踏着雨水,少女已行至此次的终点。

狭长的街口处立着几个啷当的红绿灯,几辆空着的旧汽车停在路旁,一条平凡的街道。

带着兜帽的修女抬起头来,玲珑有致的身材隐藏于长衣之下。

银白的发丝垂落,一双浅紫近乎透明的眸子,宛若天边轻薄的霞云。

她平静地注视着面前这堆毫不起眼的寻常景物。

以左手托起圣经,右手平稳地向雨中伸去。

混沌的光幕显现。

薄膜上,冰冷的阴影掺杂着金红的烈焰流转不休,迎面而来的浑浊气息不能动摇她的面容。

盛夏时节,少女呵出一口白气。

白金色的光自身周涌现,身着黑袍的修女撕开支离的光幕,抬腿踏入了其中。

铅色的云层自天际推来,墨色遮覆住苍穹,一声暴雷响起。

成千上万吨水跟随着闪电坠落向大地,像是天河倒倾,失了分寸。

雨落狂流。

身披黑袍的少女独行于暗夜之中。

两侧的街道似乎是被什么高温的热源炙烤过一般,熔化的铁石像裹着榛子的巧克力般混杂在一起,琉璃化的剔透表面映不出雨中的光。

她挥起烫银的长袖,于是无数清澈的光点闪过,在这片异空间的深处,有什么过去遗留的东西被调动了起来。

金红色晕染在琉璃结晶的表面,银白色的光皮垂挂在黑色的红绿灯上,宛如残破的旌旗。

玛丽嘉立于由某种庞然的冲击力塑造成的巨大凹坑边缘。她了然地垂下双手,已是知晓了缘由。

“一次不彻底的清除,濒临破裂的巢域,新生的魔法少女。”

大雨倾盆而下,雨滴噼里啪啦地撞在被炙烤灼化的街景上,碎成大朵大朵的水花,积水在盛起的狂风中恣意横流。

裙角摆动,她莲步轻挪,宛如即将上台的娴熟舞者。

好渴啊……好饿啊……

撕碎她……扯烂她……吃下她……

角落里的阴影在絮语着不知名的文字,恶毒的言语如蛇一般挣扎着想要钻进她的脑袋,青紫色的线条舞动,暗处影影绰绰。

亮起的雷光划破了夜空。一片惨白之中,无数狰狞的鬼影赫然立在街道两侧。

成群散着微光的苍白瞳孔在黑暗中火炬般燃起,骇人的恶意在其中耸动爬行。

他们摇晃着,低语着,像是水中扭动的孑孓、风中晃动的毒蛇。

“孳生的污鬼,卑劣的影侍。”

少女细眉冷竖,娇俏的小脸上一片寒意,紫宝石般淡泊的眸子里透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松开手中的圣经,任其跌落。

厚重的黑皮书于狂涌的风雨中化作无数纷飞的书页,环绕少女飞舞的纸张闪耀着苍白的光泽,抽拉塑造成了一把手柄纤长的黑色镰刀。

银白的鸟型纹路自柄端缠绕而上,展翼的姿态好像下一刻就要腾飞而起。舒展的双翅延伸为了一道漂亮的刃弧,少女洁白的手轻抚其上,擦亮了黑夜中的唯一一抹月色。

“轰隆隆——”

雨势渐浓。

劈开夜幕的电光照破了黑暗,光芒下无数扭曲的阴影荆棘般刺向孤身的修女。浑浊的气息狂涌,影侍们在半空中探出似爪似手的枯瘦刃指,大张着延伸到脖颈处的非人巨口,牙爪狂舞,饥肠辘辘地扑向它们眼中血肉鲜美的猎物!

踏步,旋转。

银白色的刀光划过暗夜,斩割骨肉的声音爆竹般噼里啪啦地响起,无数影侍们断成两半飞了出去,跌碎成一地蒸腾的雾气。

锐利的锋芒纵横,莹白的流星四散划过,又即刻收敛于一点,大地上留下了无数道翻卷的伤口。

刚一批在刀锋下散作黑雾,下一批影侍又紧接着在厉啸声中跟上。

这群怪物好像完全不知道生死为何物,它们只是一味地突进、突进、突进!

苍白的瞳孔中没有丝毫的血丝,影影绰绰在黑夜中划过,恰似索命的鬼火!

少女左右横斩,挥舞着镰刃的身姿犹如于暴雨中起舞的优雅舞者,致命而华丽的舞蹈瞬间收割掉了大片怪物的生命。

枯黄的骨茬碎片飞溅,乌黑色的浊血泼洒在地面上,升腾而起的浓雾中又有更多惨白的指爪呢喃着诅咒的言语扑来!

阴影不断有大量的影侍补充而来,就好似无穷无尽。苍银般亮起的瞳孔如磷火般摇曳,凄厉的尖嚎响彻夜空,袭来的潮群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雨落狂流,再次挥刃将接近的影侍斩成两截,看污秽的血肉跌落蒸发。雨瀑连成的细线洗刷着镰刀的寒芒,涓涓细流淌过锋芒。

玛丽嘉目光微冷,已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先前在这个巢域中发生的战斗并没有极高的强度,那只死掉的阴影之子也仅仅是探求者往上,尸骸中蕴含的力量绝不足以催生出如此之多的低阶懵懂者影侍!

她自身的位格也仅在探求者与沉默者之间,再这样继续拖下去绝对会被无穷无尽的影侍海彻底拖垮!

刹那之间,玛丽嘉已然作出了决断。

提身,后跳。

然后刃芒如银月般旋转着落下。

修长的镰刀自天而降,重重轰击在了已然皲裂大半的地面上,细密的纹理蛛网般自内向外一层又一层地扩散,将奔袭而来的惨白影侍们全都笼罩在了里面。

银光滑落,而后轰然爆响!

雷霆亦在这一击下黯然失色!

“轰隆隆——”

大片的水泥土石崩落,琉璃化的建筑表面终于是不堪重负地碎裂开来,又在自镰刃迸发而出的银白月辉中崩解化为齑粉。

大片大片的影侍挥舞着指爪在白光中消逝,本该升起的黑色烟雾被光芒压迫地贴地伏行,漆黑的夜在这一刻竟被照亮为了白昼!

玛丽嘉长靴轻点,盈然落在了重重水波之上。

她拔起镰刀,扫视四周,所有的喧闹全都消失不见,崩塌的废墟中已然是一副清净模样。

感受着体内所剩不多的力量,迈步绕过角落里伏行蠕动的阴影。

高举手中的镰刀,她打算在薄膜上划开离去的出口。

雷霆掠过,一声震颤大地的爆鸣响起!

玛丽嘉惊悸地回头望去,银白长发飘散在雨幕中。

长龙般的浓重烟雾遮蔽了大半个天幕,阴沉的云顶横贯苍穹,炽红色在狂涌而下的天河中翻腾不休,天际被火光点亮。

金火熔炼般的锋锐气息从远处传来,莽荒中却带着些凄厉的染血,那股力量绝对属于执行者中的一员。

感受着那股气息中的无力与衰微,玛丽嘉知道,那群不知何时到达的执行者们出现大问题了!

作为圣三一的协调者,她无法坐视官方势力人陷入危机。

紧咬银牙,提起身体里所剩不多的力量,少女于风雨中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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