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祭满脸讨好，如仆从一样站于一侧，比了个请的手势。
虽是这般恭敬低下的态度，可面上被猴毛围裹的双目满是狡诈。
方闲见大司祭一对猴眼直直盯着自己右手，也就是那朵雪莲。
他岂能不知道大司祭的意思，毕竟雪妖一族，是看着这玩意的守卫。
每次这玩意问世，雪国是想着将其毁去，雪妖则是朝圣。
跟这朵雪莲待了七天，方闲大致摸清楚里面是何物，也将事实猜的七七八八。
雪莲里面封着的是枚妖丹，凤凰的妖丹。
凤凰，生来便掌火，是火中的皇者。
物极必反，有火凤也会有冰凤。
火凤象征着美好，人人往之。
冰凤则与之相反，代表着毁灭，人人厌之。
凤凰死而复生，为涅槃，无论是火凤还是冰凤都如此。
妖修炼到一定，会凝出妖丹。
妖丹是妖的命门，同样是凤凰的命门。
凤凰涅槃先是重凝妖丹，而后重塑形体，再回灌忆识。
涅槃，的确可称之不死不灭。
可在妖丹刚刚凝成时，施以秘法封之。
涅槃未完，也就重生不得，不死不灭便破了。
雪妖的妖力里，都沾染着那么一丝冰凤的寒气。
毫无疑问，雪妖想要复活的妖皇，就是这只冰凤。
若是炼化掉冰凤的妖丹，或许也能登仙。
由此可知，雪君放出的消息，是真的，也是假的。
吞了冰凤妖丹就能成仙，当真有如此好事？
方闲是个闲人，自然有其独特的想法。
他同女君的约定是处理掉这东西，进而彻底破除极北的“诅咒”。
要的是结果，过程想来女君并不关心。
让冰凤完成涅槃，因为涅槃而引的极寒该是能止。
至于冰凤是好是坏，方闲还不清楚。
他只知道手中的妖丹很悲伤，很无助。
是被抛弃的悲伤，是被封印的无助。
让人可怜，让人伶惜。
方闲打算让冰凤完成涅槃，所以他来找雪妖了。
到那时，放出的是善，那便无事。
是恶，那他以恶压之。
这世间很美好，却又很丑陋。
可哪里又有完美无瑕的东西呢？
随心就行了。
他想这般做，那他便这般做。
诸多算计，与我何干？
方闲将冰莲抛向大司祭，像是扔去一件寻常物件。
这头老猿，是从中土跑过来的，是那场“陆沉”战役的起因。
只因老猿带走了一头年幼九尾天狐，妖族才会跟失心疯一样，玩了命进伐中土。
老猿他迟早要杀，不过却不急一时。
方闲前些天见到老猿时，就看出老猿寿元断绝，全凭一口气吊着。
中土“陆沉”战役很残酷，多少人妻离子散，又有多少人抱憾而终，葬身妖腹的人数不胜数。
老猿罪该万死，可死的太快，反而是成全了其。
方闲想弄清楚老猿的执念所在，断了那道执念，让其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生不如死。
大司祭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两只猿手一探，便稳当接住了雪莲。
“两位大人请”
方闲没有回应，季红妆也没有回应。
他们是上门抢东西的，做客？做个甚的客？
方闲为了表明自己的来意，抬手甩出几道雷符，将寨子大门处整面木墙劈的七零八落。
“哗啦”
雪妖建的寨子面门大开，两人一前一后迈步走入其内。
大司祭脸皮一阵抽搐，紧跟着两人身后进入寨子。
还好他早就吩咐过族人，不然这一出，血又要流不少。
此事若成，小十一不用跟着他待在这里，先皇吩咐的事也完成了大半，他也就能安心去了。
雪妖同雪国人的仇恨不可化解，但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关这些小妖何呢？
就大司祭自己看来，极北该死的妖都死绝了，除了他。
前些时候，再前些年，他同那位女君定了一个约定。
他让那些该死的妖死绝，包括他自己。
女君留雪妖一条生路，一条人、妖两族可携手的活路。
大司祭很清楚，雪妖只有这一种选择，那位暴君给的唯一选择，也是最仁慈的道路。
为止，他多年前就开始布局。
让这些不经世事的小妖，早早同其父辈分开，说都是被抛弃的妖。
也只有这样，才会断绝恨。
这件事，大司祭讲给了那些理解他的妖听，才得以办成。
为什么要选这样一种凄凉的道路？
极北雪妖，在天下妖都追杀他和小十一时，接纳了他们。
如果有其他可能，大司祭也不想。
要是斗得过那位女君，他绝对会搏上一把。
可大司祭在见识那番风景后，心里剩下的只有绝望。
女君展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便足以将所有雪妖覆灭。
雪妖看着能压制雪国，那只是看着，说到底，只是女君的恶趣味。
如今唯一让大司祭有所牵挂的是小十一，雪妖如今的妖皇。
但只要冷殿下回来，他就能了无牵挂，去见先皇了。
大司祭看着手中的冰莲，目中全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是释然，还是不舍？
......
......
方闲两人步入寨子后，见着的是十来张圆边石桌。
桌上摆着些吃食，荤素皆有，看着很寻常。
每张石桌能座八人，除了居中的石桌，其他桌子早就围坐满妖。
是一群小妖，一群化形不完全的小妖。
这个留了狐狸耳朵，那个顶着狮子头......
小妖们身上的妖息很弱，连一阶都未到。
一眼扫去，寨子里除了这些石桌，就只有十来间小石屋，再无其它。
方闲愣住了，他曾想过雪妖的下场，可当亲眼见到时，却又难言半句。
人输了，也会是这种下场，或者更惨。
他没有为雪妖感到不值，只是觉得这样的世间，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世间，所以有些不熟悉。
方闲也找到了老猿的执念，却下不了手。
在这些小妖中，有位境界是大妖，却仍只是“小妖”的妖。
穿着雪绒衣的小姑娘，同样没有化形完全，还留着狐耳，可妖息到了六阶。
小姑娘正是苏十一，看清来人后，悄悄捏紧了小粉拳，打算等会给那个“坏人”鼻子上来一拳。
猿爷爷说的贵客，怎么可能是这个打她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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