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
风沙聚矣，暗潮来。
十三囚座相聚，依列于天。
座上仅两人，一为主宰，二为暴君。
一切都显得那么水到渠成，都那么自然。
其余谪仙都已被活炼，只剩方闲两人。
方闲坐于次席上，看着其它十一个席位逐次消散，莫名觉得很眼熟，似乎见过无数遍一样。
手中的断剑，昔日的天子剑，更让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方闲握紧曾经叫碧落的天子剑，如今叫碧的断剑，有种登天而祭剑的冲动。
忽然，季红妆伸手捞来，在碧剑上面划过，于影子中捞取出一物。
是一把断刀，样式同碧一样。
唤做泉，以前叫黄泉，是一把匹夫刀。
天子剑，天子有令而莫不行，其怒血流千里。
匹夫刀，匹夫无罪而罪怀壁，其怒血溅三尺。
碧落，天之巅。
黄泉，地之极。
一个天，一个地。
一剑，一刀。
分隔，又相径远。
主宰之座，一步可登天。
季红妆持着匹夫刀，一步而登天，去了三十三重天。
方闲心中颇感不妙，打算追上去，却差了一步，未能一步登天。
暴君之座，比主宰低上一席，登天需两步。
只是这一步之差，宛若天堑，难寻。
季红妆一步登上三十三重天，观其云雾缭绕，望其飘渺虚妄，一种想将这三十三重天斩开的冲动油然而生。
她便举起了匹夫刀，遥遥一指。
定好方位后，季红妆还是未斩下这一刀。
直觉告诉她，若是斩开三十三重天，一定会后悔。
可若是不斩，就见不得天道。
季红妆犹豫了一下。
犹豫之间，三十三重天分开了，分出一条小道，仅容一人通过。
片刻。
待方闲赶到时，三十三重天已重新并拢，再也见不着季红妆的身影。
看着那纷折的三十三重天，方闲一剑挥下。
一张白纸显露，上面几近被红色的字填满。
天地重归于沉寂。
......
......
“醒醒，这里不能睡”
急切的声音传入耳中，脸更有什么东西在戳来戳去，方闲被惊醒了。
方闲坚难的撑开眼帘，不情不愿的从地上爬起。
好久没睡的这么舒服了，不知道是哪个没长眼的扰人清梦。
只是一睁眼，就见着一张小包子脸，颇为眼熟。
“季红妆？”
想也没多想，方闲脱口而出三个字。
包子脸梳子丸子鬓的小姑娘，听了这话，满脸惊奇，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声音很脆，很是稚嫩。
方闲回过神来，对自己一阵打量。
不对劲，他怎么缩水了？
或者该说，只有十二、三岁的体魄。
方闲脸色有些难看，他不是一剑斩开了三十三重天吗？
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季红妆也是如此，更不认识他了。
倒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方闲思绪偏乱中，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伸来，按在他有点婴儿肥的脸颊上，扯了扯，又捏了捏。
“我跟你说话呢，别装傻”
季红妆一脸不满，语气带着的质问之意。
方闲眨巴眨巴眼睛，飞快在周围扫了一眼。
面前是一堵墙，墙下栽了颗梅树，他和季红妆则在这树下。
四下无人，唯雪宛静。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刚到雪国的第一天。
这堵墙外，是皇宫的外阁，所以少有人过。
方闲那日初来，正巧从这过，墙上落下个人。
落下的人是季红妆，被一脚蹬上后脑勺上的人是方闲。
想起这些，方闲缓缓拉下季红妆捏得起劲的双手，说道。
“听没听说过土匪？劫财又劫色的那种”
季红妆愣了下，被逗的哈哈大笑，道。
“就你这样子还土匪？还抢钱，被别人抢还差不多”
方闲将双手按在季红妆鼓囊囊的小脸上，往两边轻轻一拉，恶狠狠道。
“今天就抢你了”
季红妆不服气道。
“唔线吧捏抢了”
......
......
“张嘴，啊”
方闲脑袋一阵剧痛，嘴里忽然多了颗又甜又酸的糖葫芦。
再看，不是先前的墙下，梅树下，而是在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很热闹，红灯笼随处可见。
一路行去，尽是吃食及小玩意。
季红妆笑的很开心，却给方闲一种强颜欢笑的感觉。
......
......
“国师觉得这般如何？”
一封奏折摊于方闲面前，女君这般说着。
是尚书房，只此两人。
奏折翻盖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写着些让方闲摸不着头脑的话。
“孤同众臣相议，国师方闲功过不封，赐为皇夫，诏此”
再仔细一看制样，是圣旨，并非奏折。
......
......
是雪。
方闲看着天上落下的雪，染白了自己的发鬓，又压弯了自己背上棺椁。
海棠木制的棺椁，里面睡着位人儿。
无人送行。
仅他一人负棺。
方闲觉得很难过，心像是被撕的粉碎。
脸上有两行热流，兴许是泪吧。
生老病死，其奈何。
......
......
方闲睁开了眼睛，眼角还挂着点晶莹的泪珠。
御座在前，不得见天。
他还在三十三重天外，那一剑并非斩开天。
他也许懂了。
天道早就死了，剩下的十三谪仙不过是遗留下的介子。
十三骨座存一，便是御座。
御座方得以画命行天。
上一次，是他补全了天道。
这次，换成她了么？
三十三重天自开，白纸落下。
方闲接住了白纸，上面早已写满了一句句话。
“季红妆当遇上方闲”
字迹娟秀，是季红妆写的。
字迹潦草，是他写的。
一行又一行，尽是这些话。
如今的白纸，只剩最后一行空白。
方闲想也没想，就写上了一行话。
“方闲当见着季红妆”
白纸彻底消散。
命运的轮盘，最后一次逆转。
没了化作白纸的天道，也不会有御座，命盘更不会逆转。
仙路了尽，此后天下无仙，更没有所谓谪仙、红尘仙。
......
......
“姓浮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成了，方见你就偷着乐吧”
“那感情好，也亏的你有耐心，一次又一次推动这些”
“是啊，毕竟谁不想要一个完美结局呢？”
“这么说的话，银子是不是不用还了”
“把你狗头给剁了......”
......
......
“我叫方闲，方士的方，闲人的闲”
“季红妆，四季的季，红黛的红，拟作妆的妆”
最后一次，也是永远。
......
......
这叫浮生的玩意，也许是我下一本书的主角。
祝老爷们一切安好，国庆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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