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澄湖依旧笑春风。
江烨于溺水中挣扎,剧烈的喘息着,小小的身影毫无章法的扑腾,大口大口的吞噬湖水,凭借求生欲望在徒劳的汲取氧气。
他还不想死。
翠色的水藻如缎带,丝丝缕缕的错乱纠缠,牢固的束缚着江烨的四肢,使他的一切挣扎都成了徒劳。
“小鬼就是小鬼,恶心的讨人厌。”
水鬼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名字,可厌恶颜值出众之人似乎刻在了骨子里,单是江烨那张幼小弱萌的正太脸,便让水鬼妒忌得直接撕烂了脸皮,浮肿的脸上血肉模糊,爪痕密布。
江烨已经意识不清,四肢无力,即将陷入了濒死的昏迷。
溺水之人最是惊慌失措,不择手段的想抓眼前的一切,可却只能绝望的感受着清水从指缝中流失的恐惧,于无能无力,于无依无靠中如飘摇的浮萍,即将永远的留存在澄湖里,用躯体与生命,点缀悲哀的命运。
“谁说这孩子丑的?”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直接将江烨从水中拎起,无声的扯断了牢固的翠色水藻,尔后一声冷哼传来道。
“呵,你也是来送死的吗?”
水鬼浑身柔软白皙,唯独那张丑嘴梆硬。
“你逃不掉的,水中的乱流已经形成,哪怕是你这样的行走,在水中也逃不过被淹死的宿命!”
水鬼蹲力在水面上,丝毫不在意行走的威慑。
若不是有乱流形成,水鬼早就被男人的气势吓得屁滚尿流。
可乱流借势,自然的雄伟之力非人力能所抗衡,在乱流中水鬼就是当之无愧的帝皇。
“我留下,让他出去如何?”
“你不是最讨厌小孩子吗,吃起来……”
“也会反胃吧?”
“这恶心的小鬼,值得你这么做?”
“你这个没有人要的水鬼,自然不懂。”
梁山嘴角流露出讥讽,静静的凝视着呛水昏迷的江烨,自顾自道:
“也许这就是命运,掬一捧清漪,那是我用一生所需要守护的清漪。”
“正如这一捧清漪……”
梁山静立在湖面,微微蹲下身,单手掬起清冷的湖水,轻轻的映在他的面颊上,用柔和的清漪,洗涤着江烨内心的恐惧。
梁山面色冷然,提着江烨陷入了水波螺旋的乱流中,在漩涡眼中消失无迹。
之后。
年幼的江烨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在溺水中存活下来,只知道有一捧清漪,于心中荡开了异样的涟漪。
……
一束金光冲天而起,温暖如和煦艳阳,温柔了清冷的水,将反扑的水藻灼烧斩断,唤醒了濒死的人。
买命之财,三张符咒在江烨周身刻下了一圈又一圈的黑色年轮,奇异的力量让他摒弃了呼吸,在水中如履平地。
江烨闭上眼睛,潜意识中仍然执行着跳水救人的指令。
可一股强大神识操控着他的躯体,似乎想要将他驱遣上岸。
“正如这一捧清漪……”
“需守护在心。”
十年前的话语蓦然的在耳畔回响,那模糊的声音此刻无比清晰!
清漪,清漪!
掬守在心。
符咒的操控力量应声而止,江烨的潜意识重占上风。
少年的身影竟然不需要呼吸,全凭顽强的执念驱使,如游鱼轻而易举的游向昏迷的雪女。
这一次,换他来掬一捧清漪。
城市,某处。
哗。
美人出欲,而面容阴翳。
“你不乖喔,三元君~”
咬破了食指,宇文芷蝶双眸猩红,红蛇舔舐着嘴角的鲜血,无比病狂。
……
“父亲……”
“好温暖……”
“好温暖的怀抱……”
“是父亲吗……”
梁清漪陷入了昏迷的死寂,就像是处于黑暗而又隔绝的玻璃盒中,在做着黑盒测试。
残留的意识弱小又无助,只能倚靠着透彻的玻璃墙,虽隔绝着浓郁的黑暗,却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温暖怀抱。
“是他,是哥哥!”
一行清泪在雪眸中静静流淌,梁清漪残留的意识闭上双眸,颓丧的倚靠在角落,低垂着那曾经无比高傲的臻首,于黯然中将伤痕轻嗅。
“是哥哥的味道,好浓郁~”
雪眸浮现出迷离的ෆ◞◟ෆ爱心,贝齿咬破了红唇,柔美的玉腿不自觉的合拢,玉手于身下低垂不安,掀乱了濡湿的裙摆。
“哥哥的气味,还是一如既往地让清漪贪恋啊。”
“可惜,可惜,可惜!”
“清漪再也,再也闻不到了,再也不能当面表达自己的爱意。”
红唇蠕动,雪泪酸涩,梁清漪玉体颤抖,于绝望中不甘的嘶吼!
“好想对他说,好想对他说一声!”
雪眸噙满了泪花,在意识逐渐消散之际,梁清漪抬起了秀首,不再将对他的爱卑微的隐藏!
“我其实一直一直喜欢你!”
娇喘声近乎嘶哑,那不再卑微的爱意于红唇中倾泻而下。
可他自顾无暇,而她,又垂死挣扎。
浓郁的黑暗将喘息的呐喊毫不留情的吞噬,与此同时,梁清漪的意识体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黯淡消散。
“哥哥,哥哥,哥哥……”
“最喜欢你了。”
病态的雪眸猩红,她的爱意纯洁无瑕。
是纯洁无瑕的病,纯洁无瑕的娇。
……
梁清漪也早已记不清。
记不清,她自己是何时暗恋上,那个除了帅便只是处的阳光少年。
她会时常路过他的班级,屏住呼吸,只为透过窗户,不经意的看他一眼,欣赏着那梦寐以求的侧颜,梁清漪便可以高兴一个课间。
她会贪婪的呼吸他走过地方的空气,她会窥伺他的每日言行,如旁观者一般,贪恋却不打扰属于少年的清净。
可病态的呼吸日渐沉重,在得知少年即将成为自己哥哥时,雪女再也压抑不住了。
“哥哥,是情哥哥呢~”
“哥哥永远会溺爱妹妹吧?”
“哥哥会永远陪在清漪身边吧?”
“哥哥会接受妹妹的心意吧?”
“呐,对吧?”
那一刻,雪女的内心激荡,病态的情绪差点掩饰不住,要在母亲面前表演秦王上柱。
“我们会在一起的,相拥慰藉。”
躲在房间里,梁清漪紧拥着枕头,面色迷离的窃窃私语,说着不能被人听见的小秘密。
白色枕头于身下浸染了不为人知的涟漪,模糊不清。
梁清漪逐渐消散的意识体,依稀记得那抱枕的温度如此时绽放的金芒一样柔和,就像是被他紧拥入怀,安慰轻抚。
拥抱,好想在死前和哥哥相拥。
告白,好想在死前与哥哥互诉衷肠。
好想,好想。
惊醒的泪滴荡开了湖水,掬在江烨掌心。
旋即。
温暖的怀抱推波阻澜,将濡湿的雪女紧拥入怀。
游鱼脱水,迅速归岸。
梁清漪只觉得那熟悉的身影将自己紧紧相拥,撑开了无尽的黑暗,予她温暖的守候。
嘭嘭。
“不……不……不可以!”
“就……就算是哥哥在人工呼吸,也不能……也不能触摸那里!”
梁清漪结结巴巴,血色浮于面颊,感受到那双手正在按压,挽救停博的心脏。
透过湿透的唇,梁清漪的意识体血液倒流般颤栗,雪色的面颊殷如霞云,雪眸紧闭而泪成涟漪。
“哥哥的吻,是哥哥的吻~”
“不够,还要,更多。”
“不可以一边人工呼吸,一边……一边……唔!”
意识体霎时间宕姬,梁清漪从昏迷中惊醒。
雪面凝霞,如蒸汽姬般羞涩成雾。
浸湿的冷意根本熄灭不了她此时火热的内心。
魂牵梦绕的哥哥,正趴在她的小腹上,面色疲惫,那手心牢牢攥住了泪滴清漪,牢牢的陷入了昏迷。
那带着露珠的唇角仍残留着雪女的韵味,梁清漪温柔的轻抚着江烨的发丝,雪眸中刻印的便是叫做他的唯一。
“哥哥,真伤脑筋呢。”
梁清漪抬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挂在路灯上不甘消散的水鬼,尔后雪眸微眯,唇角中的笑容浮现出些许狡黠。
“我们去开房吧!”
“唔!”
“清漪只是……只是担心哥哥感冒而已,才不是想……想和哥哥开……”
“哥哥,千万不要多想哦。”
梁清漪嘟起嘴巴,羞怯的搀扶起江烨。
不再是窥伺的欣赏,而是光明正大的凝视,凝视着身旁不顾一切,去拯救她的人。
梁清漪明白,属于她与他的征途,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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