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5日那一天因为“空想”的发生被分成了彼此对立的两天,即“真”与“伪”二日。先前我所经历的9月15日实质是“伪”的9月15日,而从此刻我摆脱“空想”的影响算起才是“真”的9月15日。
若事后回顾“伪”的9月15日内我接触过的一切,甚至可以发现那一日其实存在着大量违背了现实,与真实的设定截然矛盾的错误—
9月15日周四早上的第一节课不是历史课而是数学课;
我的座位位于教室的左角而非右角,总得琢磨起来“伪”的9月15日那天学校的方位朝向都发生了改变:学校的方位由东变成了西,朝向则南北颠倒(如此一说,伪的9月15日那天太阳好像是从西边升起的);
真正的乔座嘉在一个月前据说就放弃了成为小说家的梦想,同时也因此事的打击而离家出走自此下落不明很长时间了;
冷艳的吴若雪根本不是和我同班的,她实际是与光远在同一个班上的;
我当初印象中的同班同学现在想起来很多都不认识了,也就数说那时周围的不少面孔都是纯属虚构的;
因种种改良社近来陷入了闭社的境地,停止活动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社长光远目前的态度我一直不太清楚……
众多的不协调之处,我竟一个也没在“伪”的一日内发觉。没错,“空想”的假象我至今从未真正看穿过哪怕一次,长期以来我与“空想”的斗争从来都是处在下风的。
我摆脱不了它对我的玩弄……
带着精神上的受挫感我萎靡不振地走到洗手台前,在洗手池中灌满了水再一头扎了进去,一股清凉的感觉在瞬间涌遍全身,使得我对现实世界的触感更加清晰。
客厅时钟已经指向了凌晨四点,以目前的情形看再次入睡已经不可能了。我擦去脸上不断滴落的水珠后,回到房间从衣架上取下外套换了身行头准备孤身步入尚在朦胧中的新一天—反正也是睡不着,不如到外面散散心好了。
离开房间的片刻,我留意到了那叠“空想”残留的文稿—《黑暗的持有者》。它被放在我的床头柜上,与那天“楠庭”留下的那本轻小说挨在一起。也许仅仅过了两三秒的时间,我就把头撇了回去,没有去多想也没有在意它们违背了常理的存在。虚无事物的最好归宿或许就是遗忘,直至它们化为记忆的尘埃随风散去。
月亮依然高挂在幽暗的夜空久久不愿离去,繁星下的小区一片冷清看不到半个人影,路上一片寂静下只能听到濒临死期的昆虫在竭力吟唱最后的挽歌……整的看来完全没有全新一天的迹象。
我埋头走在小区花园的鹅卵石小道上,毫无目的可言的四处踱着步。夜空充当着我无声的伴侣,在它的陪伴下我在花园里走过了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只想消磨尽黑夜的时光以待第二日的太阳最终升起。
可能是因之前从虚幻回到现实产生的巨大落差,我的脑海现在一片空白,找不到一丝头绪,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黄昏在同学的欢声笑语间悄悄降临
放学后的教室内我坐在课桌上遥望窗外的夕阳
一阵微风吹过不觉间才发觉教室内只剩我一人
我孤独寂寞但却未迷失,因为我明白你就在我身后
……
远方幽幽的歌声忽然传到我的耳畔,声音虽不大却依稀可辨清其中的每一句歌词。我循着声音往它的源头缓缓走去,因内心一时的好奇我想一探那位在夜间有兴高歌的歌唱者。声音发自小区隔墙外的一片荒地,那片荒地待开发已有很长时间了平常那儿最多的声音便是蟋蟀知了之类的鸣啼声,而今天那里却莫名多出了一位更出色的“歌唱者“。
自从那一天与你邂逅,我就有了很多梦
在我孤独是你就在我身边,始终陪伴我
我感谢你,感谢你的温柔、感谢你的冒失、更感谢你的单纯
我将一切记在笔记本里,终生不会忘记那段难忘的岁月……
随着我的接近声音越发清楚,同时也更加婉转悠扬,细细听起来仿佛夜空中嬉戏的天使吟诵的神曲。我深深的被这美妙的歌声吸引住了,痴痴迷迷间我竟走到了分割小区花园与隔壁荒地的围墙。
围墙不算高,况且小区这边的墙边还堆着一摞装修剩余的砖块。我蹬上废弃的建筑垃圾轻易登上了墙头,荒地一望无际的杂草顿时一览无余,几乎没有任何死角。就在不远处荒地中央的一棵不高的树上我看到一个人影正端坐在枝干上,婀娜的身姿显示她应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我找准落点后从不算高的墙上跳下来,松软的草地做了很好的缓冲,但接触杂草时的哗哗声还是引起了树上那位仍在歌唱的女孩的注意。她当即停下了自己的歌喉,往我这边看来。
“谁在哪?”
甜美的嗓音骤然转化成了一阵惊呼回荡在夜间只有我与她二人的荒地上。
“我、我是……”
我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微弱的月光下只能看出女孩的年龄和我相仿,穿着一件带花边的连衣裙外面还披着外套,很像是和我一样晚上无聊出来闲逛的人。光线有限的情况下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到她挽成麻花辫状的头发挂在肩上。此时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估计在她眼里我的疑点肯定在直线飙升。
“你和我一样也睡不着吗?”
女孩渐渐平静了下来,看来并未如我预想的那样感到紧张。
“嗯,算是吧。”
疑点未除的我微微点了点头。
女孩稍微注视了一下我,随后又继续哼起了歌,似乎无视了我在一旁的存在。过了一阵子,她才低下头重新正视我。
“已经很久没人和我有共同的想法了……”
她的话带着几分欣慰,但同时感叹的意味还是更多一些。
我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但还是附和道:“是吗?真巧啊。”
“要么和我聊聊吧,反正同样是睡不着闲着没事也不是办法。我叫冷冬月,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仍是没有从树上下来的意思,她随手掰弄着身边的树枝笑着问道我。
“冷冬月”好冷的名字啊,不过突然想到她也要我的名字我顿时变得有些犹豫,因为我的名字……
“我叫王明!”
稍加思考了几秒,我撒了一个小谎说了一个随口编出来的土气名字。
“王明,好朴实的名字啊!”
令我颇感意外的是女孩并未对这个土气到极点的假名产生半点怀疑,似乎还非常欣赏这个我随口编造出来的名字。“呵呵,‘王明’,这样名字不但简单好记,而且喊起来还挺顺口的,不像我的名字冷飕飕的……”
听了冷冬月这样一番恭维我的表情略显尴尬。尴尬之余我注意到女孩脚上穿得竟是双毛茸茸的拖鞋。
“你是悄悄从家里跑出来的?”
“算是吧,爸爸妈妈管我管得很严的,平时外出都要事先经过他们的允许。对了,小明也是偷偷跑出来的吗?”
“我?”冷冬月的问题让我又一次陷入到了尴尬之中,怎么说呢?总不能说我已经令父母失望到连管都不想管的地步了吧,说难听点几乎可以归入啃老族的候补了。
“嗯,我爸妈碰巧不在家,要是在的话恐怕我也不一定能出去的。”
“哦,太好了,小明和我可真像同一类人啊。”
“小明”?“同一类人”?
我发觉我在冷冬月心目中的形象与我现实中的形象越拉越远了。不过,这样子难道就不好吗?世上每个人实际都是天生的骗子,撒谎可以说是少数不用教就能学会的基本技能之一,有时维系一个在别人心中的虚伪形象要胜过以真实一面活在那个人面前。
“其实呢,我爸妈也不算太严格,有些不被允许的事情我做了他们有时也会睁一只一眼闭一只眼的。”
“比如呢?”
冷冬月好奇地追问道。
“固执、不切实际的梦想之类的吧。”
“梦想?”
树上的冷冬月歪了下脑袋,嘴上不断咕哝着同一个词汇。她疑问的语气暗示我她本人好像并不清楚“梦想”是什么,或许她对梦想的认知尚停留在这个“词义”的理解而非现实的体会,换句话说她可能是个本来就没什么梦想的人。
“唔,我的梦想就是完成一部原创的轻小说—无论出不出名能不能发表,只要写完它就行,能把我心里的构思完整呈现出来……”
为了帮助她理解我打了个“比方”,当然这不代表我的梦想就是创作轻小说。
“我大概明白了,梦想论前提而言应该就是指自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吧,能否完成这件事其实就关系到梦想本身能不能实现。照这么说,我真的不可能有梦想了。”
冷冬雪的话听起来十分惋惜。我虽看不清她说话时的表情,但透过她注视我时的眼神我觉察到此时藏在她眼中的是几分羡慕与遗憾。
“你父母管你很严吗?”
我在树底的一块石头上轻轻坐下,做好与她长谈的准备。从之前的种种迹象看,她一定来自一个家教很严的家庭。
“其实我一直不愿承认父母对我的要求很严格,不过他们让我做的事终究太多了,其中没有一件是我真心想做的,每当我想要做喜欢的事的时候他们总会说时间紧其他的事就往后放一放。”
“好可怜啊。”我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课余时间报了四个补习班、每天除了学校和家之外不准随便去别的地方、晚上不做完一份综合试题不能睡觉、学校补课之外的公共假期必须在家复习……这么多事没有一件是我想做的,可是我明白……”
说到这儿冷冬月忽然顿住了。
“明白什么?”
“……爸爸妈妈至始至终都是对的,他们毕竟是爱着我的,我必须乖乖顺从他们给我的安排。”
我抬头望向挂满天空中的点点繁星,看着它们在无际的夜空中按着自定的位置无序排列,发出明暗各异的光芒,一股莫名的悲哀悠然而生。
“你觉得你自己快乐吗?”
“我……”冷冬雪的犹豫比上次还要长,或许是我问的问题过于空乏了,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给我一句较为肯定的回答:
“我,很快乐。”
快乐?
当冷冬雪带着笑意给我这个答案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不够资格问她这个问题,因为我也不太清楚快乐的定义,甚至连自己到底算不算快乐也不知道。
“没有饥饿,不愁钱花,有温暖的房子,穿得舒服……没有任何忧虑,比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我不是已经很快乐了吗?”
这就是物质上的“快乐”?是的,的确没理由认定自己生活在不幸当中,现实中吃得饱总会比吃不饱要好,然而物质上的满足终究无法弥补精神上的缺憾。好比一个人能拥有一栋很大很豪华的房子却不代表他有一个“家”。
“呵呵,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快乐究竟是什么东西,当然我不是指我不快乐,而是我还没体会到快乐的含义—也许我活得很快乐,但我却从没这么认为过。”
我仰面看着那位静坐在树上的天真少女,对她单纯的想法既有几分欣慰,也有几分心酸:一个被旁人看来并不算快乐的人认为自己活得很快乐,怎么说也应算作是种另类的幸福吧,好比活在自己虚无的梦中把自己的梦错当成了憧憬的现实。
“哦,这样啊……那么小明小说里的主人公是快乐的吗?小明会不会把领悟人世快乐的使命转交给他去替你实现呢?”
冷冬月的话意味深长,或许她已被我的谎言蒙骗了,认定我是个虽没体会到快乐却和她一样还在“梦想”快乐的人。
“也许吧,小说本来就是虚构的。不可能的事情到了小说中很可能就会变成可能,说到‘替代’其实小说本身就是承载着作者的意志而被创作出来的,里面很大部分都灌注了作者自身的感想与梦想。”
“平时写小说会遇到灵感枯竭的情况吗?”
冷冬月话语间的兴趣悄然转向了创作小说这件事本身。
“反正生活中到处都是灵感,新的写作题材随时都可能遇上。”
—眼下说谎的男孩与坏掉的女孩间的离奇遭遇不就是个很好的写作灵感吗?
“小明说起话来还真像是个作家啊。对了,我刚才一直没问到底什么是‘轻小说’?我很好奇,因为以前从没有听过这个词。”
撇开前面沉重抽象的话题冷冬月突然兴致勃勃的问我轻小说是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令我颇感意外,以致我一时组织不出语言来概括轻小说的模糊定义。
“唔……轻小说的主角一般都会有梦想想去实现,梦想本身或平淡或迥异但实现它的过程很艰辛很曲折,整个故事所讲的大都是主角为了实现梦想而奋斗的过程……”
不知从何说起的我随便找了条几部轻小说的共通之处来定义轻小说的内容。
“又是梦想?梦想还真是个吸引人的东西啊,那么小明又是否能实现自己写轻小说的梦想呢?”
“梦想能不能实现本身并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你能拥有它,无论那个梦想你后来有没有放弃,只要你曾为之努力就证明了你活着的价值。”
这句话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曾不止一次想表达这个观点只是除了光远他们所有人都把我的观点当成了中二病的幼稚妄想。
“哦,照小明的看法我是不是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冷冬月像是在开玩笑,但这样的玩笑开起来肯定不好玩。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说什么来着?”
我慌忙为先前说的话辩解,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冷冬月倒像是在欣赏我慌张时的表情,居高临下的样子很像是一个已被我淡忘了的“女孩”。
“呵呵!我骗你的啦,瞧你慌的—反正是你先骗我的哦,你根本就不叫‘王明’吧?”
耳畔楚楚动人的笑声听起来真的很像是“她”,冷冬月这一笑几乎让我回想起了我们最后一次对视时她的那抹迷人微笑。“你自报姓名的时候语调很古怪耶,所以我一听就知道你是在骗我,谁会无故自报姓名时用上升调呢?”
我承认我错了,没想到眼前看似单纯的女孩并未如我想象的那样简单。
“抱歉啊,因为某些原因我不便向别人透露真名……”
我不知道她能否接受这个奇怪的理由。
“好吧,听你这样的口气好像还真有什么难言之隐。罢了,反正相互认识又不一定非得弄清对方的姓名—天快亮了,我得赶快回去了……小明,我们下次有空再聊哦!”
话音未落冷冬月纵身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我眼前,从麻利的动作看身上穿的的裙子并未给她带来多少不便。然而,这个短暂的过程中她却是背对我跃下的,所以我依旧没能看清她的真容,唯有目送着她的背影徐徐没入到灰蒙蒙的晨暮间。
我原地沉默了片刻,然后起身也欲离去,可偏偏这时远处的暮色中却传来了冷冬月的一阵急喊:
“下一次见面,记得带上你的轻小说!我好想知道你在小说里都写了些什么,还有,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是啊,我们是朋友了……路上小心啊!”
我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在往相反的方向移动,没有再回头多看她一眼。没错,现在的我们的确可能是朋友,然而在这片晨幕散去后冷冬月注定会和“楠庭”一样化作纯粹的幻影消逝于初临的晨光中……
那个叫“冷冬月”的女孩不过是“空想”的幻影罢了,至少我已经这么认为了。此时,我试着从心中抹去冷冬月的影响,以淡忘那个之前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可在恍惚间我的思绪却又回溯到了冷冬月对我说的一句话: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快乐?梦想?朋友?
说实话,这些对近乎活在虚无中的我来说实在太奢侈了。
我所住小区的旁边是一片待开发的空置地皮,自几年前拆除盖在上面的老建筑后,那里就是一片堆满建筑垃圾的荒地,除了少许杂草外就是大片白花花的水泥碎屑,别提昨晚看到的成片草地了,那里根本连一棵树的影子都没有。
—天亮后遮蔽现实的“伪记忆”逐渐散去,印象中真实的世界被一一复原了出来。事后正如几小时前我与“冷冬月”分手时所想的那样,冷冬月她并不存在于现实中,那晚的邂逅是场彻头彻尾的“空想”,我们即使是朋友也是相隔于两个不同世界的“异界朋友”,注定不能打破现实与虚无这层坚固的界限。
然而,有个小小的异常引发了我的深思—冷冬月没有留下任何能证实她存在过的物件,但凡“空想直视症”发作陷入非现实世界的我一般都会带回一件属于空想世界的物品以佐证那个世界的存在—楠庭的轻小说、光远的原稿都属同一个道理。可是,冷冬月留给我的唯有我们一起谈天时的记忆,别的什么也没留下,仿佛那晚我经历的只是一场逼真的梦而已。
联系到最近“空想”的发作愈发频繁的事实,我觉察到这背后必定有蹊跷之处。
“难道这和我最近在创作轻小说有关吗?”
一直以来我都不愿向他人透露自己创作轻小说的目的以及自己的真实姓名,因为以上两点与“空想直视症”本身有着特殊的关联—
时至今日,知晓我被诡异之症缠身的包括我自己在内也仅有区区两人,大部分时候我还是会尽可能掩藏“空想直视症”的存在—一种逾越了现有认知的诡异之症若放到当前科学的世界中恐怕难以为众人接受,或许只会被当成是一种极端的妄想症;反之如若有人发现了这个超越现实的病症并确认了它的存在,那么整个科学界将会面临一次洗牌—以目前的科学认知“空想直视症”无疑需要人们换一种从未有过的全新角度及思维才能够被接受。
科学与超自然间的冲突是与生俱来的,所以“空想直视症”或许就是诠释这个矛盾的产物。
想到这儿,我把目光转向教室窗外高挂的那轮弯月,从月亮周围星星明亮的程度判断,现在的时间大概已是深夜10点钟了。
由于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关系,从后向前的视角令我可以把全班同学的身影尽收眼底。漫长的晚自习好比一段漫长的禅坐,两个小时内非但不能随意抬头或下位走动,甚至连全部的思绪都要集中到手中的一份试卷、一本参考书、一沓草稿纸、一张小测上……看着他们一脸昏昏沉沉的样子,真令整节晚自习无所事事的我有点无地自容。
好吧,我承认我这根本就是破罐子破摔,但同时我也认为有一副昏昏欲睡的嘴脸未必就算是个学习上无懈可击的人—数学课上因不小心睡着被老师骂醒的所谓“好学生”可是大有人在的。
困意在全班上下肆意弥漫着,长时间重复这些单调无聊的“工作”则又更进一步加深了晚自习的乏味感。我左手支着僵硬了的下巴,右手则在翻弄那本半新的教科书静等着下课铃的最终敲响。
书上除了糊弄老师的混乱笔记外别无他物,我一直盯着书看其实纯粹是为了防止被晚自习巡逻的老师冠以“不认真”的罪名。这本书我已不记得是第几次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了,唯一能肯定的是书页边角上的磨损不是翻一两百次就能形成的。
如此漫不经心的状态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班上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系列小小的躁动,夹杂着试卷被折叠翻动的声响,各类学习用具开始被一一塞回大大小小的包裹中。于是,我马上明白了—
快要到放学时间了……
随着躁动越来越大,我也盘算着略微整理一下一天基本没动过的书包,简单收拾下准备走人回去还得接着琢磨琢磨创作轻小说的事……
“……”
突然间,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没错—这样瞬间的停滞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可怕,但仔细想想应该是静的可怕才对!
“谁说放学了?”
教室内响起了一阵威严的声音,并且这里的威严不是表面的气质,而是发自台下同学们对眼前的人天生的敬畏感。
班主任的话素来都是“理”,无论是他们真的有理还是根本无理的时候。马老师此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教室前部的讲台上,我个人虽不清楚她到底会不会瞬移,但那些有被突然冒出来的她收走手机、MP4、课外书经历的不幸同学或许会知道这个答案。
“……”
台下同学们鸦雀无声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低下头面对课桌不敢正视马老师不可一世的目光。
“瞧瞧你们!上次测试考成了什么样?”马老师说着从背后甩出一叠卷子摔在讲台桌上,由于用力过猛上面几张满是叉子的试卷当即被甩了起来飞散在教室的上空。“就这样,还想放学回家?哼!全部给我反省!没考到120分的全部写一份检讨,说明自己的失误;考到120分错题订正完才能回家……诸葛琪你现在可以走了。”
一说到我们班“学习委员”的名字,马老师的火气顿时消去了不少,甚至还努力压住心中的怒火露出一张极为僵硬的笑脸。
在我们班同学的众目睽睽下,一位个子不高、相貌平平的女孩不声不响地从第一排的位子上走了下来,手上硕大的文件夹和肩上鼓囊的书包与小小的身材相比显得极不成比例,不过最引她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莫过于她的银发—乌黑的头发间穿插着缕缕银丝,好似现实中的“天山童姥”。关于这头银发的由来,我想不用我做过多解释了,因为这头银发是与她各科第一名的名次相挂钩的。
“再见……”
诸葛琪毫无感情的声音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冰冷”而更像是“机器”,我不否认我这么说是在有意讽刺她,可一时我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位一天到晚除了上课回答问题外几乎什么闲话也不说的“无口少女”了。
那句不知道对同学还是老师说的道别结束之后,马老师本来那副凶巴巴的嘴脸立刻又回到了脸上。
“你们看看人家诸葛琪轻易考了150分,拉开第二名十几分!如果放到统考一分可是要拉开几十甚至上百名的……”
尽管这样的怒吼谁都不愿听,但台下大部分的同学还是选择无声聆听着马老师滔滔不绝的宣泄。当然,素不和群的我并不在这群人之中,要问为什么则要归结于我根本没参加过这次考试,也就是说这次一塌糊涂的考试没我的份儿。
马老师的厉声呵斥没有影响到我继续整理着我的书包,待书包整理完毕我二话不说就背起它往门外走去—中途马老师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而我“可怜”的同学们则纷纷用嫉妒的目光目送我离开。
我没有多看那些被马老师骂得狗血喷头的同学,仅以路人的眼光平视了一番后匆匆走出教室。事实上我没有嘲笑他们的权利,想必在他们心中我才更像是要被嘲笑的人—终日不好好学习荒废着人生—没错,目前的我的确很颓废可以说是在虚度年华,但人生即使被荒废只要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不上是种完完全全的浪费,就如当今的楼市一样,同学们好比那些有住的地方却还会为强制性的原因购买房子的人,大量的购买导致房价的飙升,而实际上真正拥有房子价值的只有我这样的少数人,我们把房子(人生)当成自己的家(归宿)而非他们用来取悦或炫耀的资本(功名及利禄)。
沉寂的夜晚,学校的铃声一旦敲响便能传递到很远的地方。悠远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已走出学校相当远的距离了。一路上孤独始终陪伴着我,即便有很多同样放学回家的同校生经过我身旁,可我与他们间的关系永远都是见上面连招呼都不需打的普通路人而已。
“轻小说的主人公大概都会遭遇这样的一幕吧……”
默默无闻地走下去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我的脚步在不觉间停了下来此时驻足于一条陈旧而熟悉的街道上。
“我为什么会来这儿?”
行动与思维上的严重不一致性令我不得不对自己潜意识的真实目的发出疑问,难道仅仅是走了一阵子神那么简单吗?
即便是一条白天热闹市,此时临近深夜也几乎不见一个人影,反倒有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算了,还是赶快离开吧。
我心存一缕不安悻悻转头往回走,忽然—
“啪!”什么东西从后面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对这突至的“袭击”毫无防备,整个人兀然原地轻颤了一下。
“呜哇……”
我差点直接在空荡的大街上尖叫起来。
“是我,吴若雪!”
我回头的时候,背后估计已是一片冷汗了,但面对吴若雪我还是得装出一副凑巧碰上的表情,可不能被她发现我竟被一个“招呼”吓了一大跳。
“嗯,真巧啊……竟能在这遇到你,呵呵。”
吴若雪依旧穿着她那身与她的学生身份不相符的皮衣,染过色的头发整齐地延伸至纤细的腰际,只不过现在她冷傲的脸上似乎多了几分不太明显的阴云。
“最近见过光远吗?”
吴若雪没有半点寒暄就直奔主题,她急促的语气证实了我前面的猜想。
“没、没有啊,怎么了?”
吴若雪出现在这里并不异常,但时间上却是很异常的—谁会这么晚到烂尾工程里的据点报道呢?
“你不觉得光远这段时间很奇怪吗?我是说他最近整个人神秘兮兮的,有时还会无故玩失踪不知跑哪干什么去了。”
全校最了解光远的人莫过于吴若雪了,如果若是连吴若雪都不知道光远在想些什么的话,那么基本可以断定天底下不会再有人清楚光远的想法了。
“抱歉啊,怎么说我也快有一周没去过改良社了,貌似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光远本人了。”
若不算上9月14日与9月15日中间那天的“空想”的话,我确实未曾去过改良社。面对这样一番毫无价值可寻的回复,有些失望的吴若雪一边强打出一副笑脸,一边轻描淡写地向我道别:
“好吧,就说这么……我先走了。再见!”
结合“伪”的9月15日那天发生的一切与眼前作为光远亲信的吴若雪种种怪异举动,我顿时意识到现实中的光远好像也发生了什么变故—“空想”和“现实”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不知名的关系,这是我长久以来通过对比在“空想”的世界中发现的规律:
“空想”中事物的影子在现实中一般都会有相应的联系与延伸。
我因不懂该如何创作轻小说而出现了“楠庭”;
周四不情愿去上课而陷入了虚假的一日;
那一夜又因无法入眠而邂逅了“冷冬月”;
……
“等一下,你来这该不是想找光远的吧?他和你不是一个班的吗?难道这几天他一直没来上课?”
我叫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吴若雪,慌忙向她问起光远近来的状况。
“这个……”吴若雪的语气有些吞吐,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一阵短暂的犹豫后她才向我吐露:“他本人确实是来过,就是放学后不知为何我怎么也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在教室的又是什么时候不在教室的了……”
吴若雪的话听似自相矛盾的,但细细琢磨起来这几乎就是“伪记忆”造成的典型后遗症—现实与虚幻重叠后的错觉痕迹。
“是吗……再见。”
我撇下满心忧虑的吴若雪悄然迈向了寂静的街市深处,很快便没入到其中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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