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志之人的最大悲哀莫过于他千方百计地想拯救一个被认为不合理的世界,到头来却猛然发现其实他连他自己都救赎不了。—光远的自述。
一家再普通不过的网吧内,百般无聊的网管托着腮帮悄悄观察着吧台不远处那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总觉得这个平凡的高中生有着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只不过一时难以用言语准确概述出来。
男孩正在玩的那款游戏是wow,闪烁的电脑屏幕前,他似乎全身心地投入了虚拟的世界中。但是,和诸多真正沉迷于网络的青少年不同,对他而言他专注的并不是游戏本身,同时也并非是用游戏来缓解现实的空虚,而是在借助游戏证明自己有存在的价值—
几乎所有常来这所网吧的客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男孩表面上像是在打游戏,实质却做着游戏世界中近乎傻瓜才会有的怪异行为—毫无报酬的帮助小号刷本升级,资助没有钱买装备的新手,为不懂成就指挥无法拿到奖励坐骑的老手义务领队……一切的一切背后根本找不到这样做的理由,甚至他帮助过的大部分人都对这名玩家变相烧点卡的行为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老帮别人排本啊?是在攒rp提高装备掉落率吗?”
游戏对话框中男孩已是不知第几次遇到同样的问题了。他舞动键盘上方的手指熟练地打出了那句重复无数遍的回答: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有存在的价值而已……”
很多时候,对于这样一个仅是萍水相逢却还热心帮助别人的玩家感到意外是肯定的,但得到如此异类的答复想必惊奇的成分会更多一点—竟有通过游戏来证实人生价值的人,这个人难道是疯了吗?
每当一个帮助过的玩家满怀疑惑离开时,处在游戏人物背后的男孩就会得到一丝可悲的满足感,没错,又一次能证实自己给他人带来了便利,又能增添一分自己真实存在的感觉。
接下来,男孩的眼睛盯住了游戏的世界频道,继续搜寻下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光远!”
“……”
男孩的注意力全部投入到了游戏中,全然没有听到外界焦急的呼唤。
“光远!”
急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但他还是没能听见。
“光远,求求你!”
这次女声中夹杂了几分额外的恳切,并且大到了周围人都可以听到的程度。
对游戏几乎全身心投入的男孩微微偏向了身侧的声源,但是依旧没看近在咫尺的吴若雪哪怕一眼。不得已之下,吴若雪伸手摘掉了光远头上戴的耳麦,强行把他拖回现实中的世界。
“!?”
突然从虚拟转入现实让光远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迷茫,长达十几秒的时间都还凝视着闪烁的屏幕发呆。
“光远?对不起……”看着神情低迷的光远素来直率敢为的吴若雪竟露出了不知所措的一面,“还是树人的事对吧,那件事根本不怪你,也不完全是他自己的错……”越到最后吴若雪的声音变得就越小,吞吐犹豫的言语使原本坚强的她看起来更像是个柔弱无助的女孩,“我们一起回去吧,你整天泡在这也不太好。”
没魂似的光远一声不吭,佝偻着身子依旧执着于眼前的游戏:他并未对沉迷于游戏无法自拔,而是偏执于他那形同幻灭的梦想—改变这个世界。
“你走吧,不用管我……”
漠然的声音来自精神近乎崩溃的光远。
吴若雪站在光远跟前身体微微颤抖,现在的她感到的不是失望,而是深入骨髓的绝望:
摆在眼前的光远几乎和一年前她刚认识的那个光远一模一样,没有了属于自己的价值观,仅仅靠着帮助别人引起别人的注意来谋取微弱的存在感……光远再次重复了他过去的人生。
“光远,还记得我们认识的时候……”
吴若雪试着静下心来,想借回忆往事来打开光远封闭的心扉。曾经的光远为了找寻自己存在的价值而不顾安危深入了另一个世界,吴若雪作为他的同伴亲眼见证了光远确立那个“改变世界”的历程。出乎意料的是,这句话一出口就遭到了光远的无情打断:
“别再提了!”
光远猛地摆起手,快速扬起的手臂差点扇到一旁的吴若雪。见了如此情景吴若雪坚强的外表终究掩不住脆弱的内心,华美双瞳中闪过了一缕莹光。
“光、光远,你……”吴若雪的声音在打颤。
“你是说那件事不怪我,不怪树人,而是怪这个世界?是这样吗?想改变世界的人到头来却在被自己想要改变的世界肆意玩弄!”
先前平静下的光远忽然厉声自问起来,失去光明的双瞳充满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吴若雪茫然无措地看着他,表面下看不见的寒意在时刻刺痛她脆弱的心灵。
……
“看来他就快坏掉了……”冰冷至极的语调在网吧门口响起,“很好,命运交错的时刻即将到来……”
屹立于门口逼人秋风中的是个身穿一袭黑色风衣的神秘人,然而如此异类的打扮却并未引起门口走过的人的注意,因为—
这里除了光远与另一个人外,没人能凭借肉眼发现此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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