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绿色的瞳孔对上中绿色的瞳孔。
金属色的长剑与纯白的匕首在空中争锋交错着。
“你所侍奉的从来都不是公主殿下，而是洛韵依，”凭借灵巧的行动躲过漫天兵器，白语伊轻声在法弦耳边说道：“仅仅是，洛韵依。”
她依然维持着笑容，只是早已没有笑意，眼神中透露出难得的冰冷与淡漠。
回应她的，是法弦又一波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那些兵器在即将接触到白语伊身体时，如同被熔泉浇筑一般化作铁水或粉末散落在周围，而那些闪耀着奇异光芒的武器则在加强的重力下艰难移动着。
“洛韵依，亦或是如今的公主殿下，你知道她们身上的共同点是什么吗？”
“是那份发自内心的善意与勇于承担的决心。”
咔---
法弦周遭用于防护的金属外壳被狠狠划开了一道裂痕！
她目光一凝，望着向自己飞速而来的白色身影，并未选择防御，而是用那些碎裂的金属重新凝聚出武器。
“是，她是洛纹王国不可或缺的公主殿下，但她亦是一位心系家人的普通少女，”白语伊继续诉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教，“人这一世，世事无常，应力求无憾，无悔，无过。”
“况且你本就明白，身为她最信任的人之一，你应该无条件地支持她，拼尽一切去完成她的梦想，而不是在这里用那些沉重的大义去束缚她，令她煎熬。”
“该醒醒了，一直活在过去的女仆小姐，”白语伊无视了正面扑向自己的利刃，而是调整引力令自己的身法更加敏捷，“天已经亮了。”
呲---
她们停了下来。
一抹鲜红在白语伊的右腿上划出，而那把匕首正在法弦眉心的咫尺之处。
“我赢了，女仆长。”白语伊笑着对面前呆滞的人说道，手中的匕首并未收起。
哈。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法弦忽然大笑起来，白语伊则警惕地观察对方的动作。
“又一次啊，”看着自己因透支使用冠位元素而略有些金属化的双手，法弦喃喃道：“这双手，守护不了任何人。”
“我怎么如何都抓不住你呢？公主殿下？”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我都抓不住了......”
法弦......
一旁的洛韵依想上前安慰她，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想见的人，想要用心侍奉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位已经永远逝去的，如今的公主在其眼中恐怕仅剩下这副空壳与截然不同的灵魂。
“请先回去吧，”白语伊看着面前那失落的少女，眼中闪烁着难辨的神情，“我向你和银龙小姐保证，公主殿下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把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给我收起来啊......”
法弦抬起头，瞳孔在瞬间切回金与蓝的异色。
呼！一道银白的影子不知何时出现在白语伊的身后！
白语伊轻声咦了一下，催动法则消减背后的攻击，可与此同时，她正面前的法弦也执起长剑向她刺来。
一金一银，两道不同的身影在其身边如狂蜂般飞舞着，难以捕捉到的攻击轨迹令白语伊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这是......法弦请来的帮手？
不对，自己早已催动法则隔绝了此地，任何声响与动静都不会传达到外界。
那恐怕只会是---
白语伊放弃了【虚妄】，转化为【重力】。
一股难言的压力抨击着四周，以其脚下为中心大地顿时凹陷，而萦绕在其身边的两人也终于在强压下放慢了速度。
在其身前的，是散开金发的法弦；而在另一侧，一头银发的“法弦”正手握刺剑。
果然是这样，把上次的人偶回收了吗？
白语伊微微一笑，将攻击的重心转向金色的法弦---既然是炼金人偶，那便专心攻击操纵者就好，只要操纵者受伤，那边的速度也会慢下来的。
当然，这也意味着她无法再用【虚妄】的法则保护自己。
---她无法同时运用两种法则。
“你又懂得什么？”
法弦的声音伴随着狂风般的攻势传来。
“我已经把能失去的，所爱的事物一并丢尽了，为了实现韵依的梦想，为了那所谓的拯救世界......”
法弦紧咬着嘴唇，手中的利刃加快了速度。
“我也想完全奉献于她，可她选择为这世界而死。”
她还记得洛韵依献祭前的最后一晚，她跪在熟睡的公主床边，无声哭泣了整整一夜。
从此，她的身份不再是凌正王国的公主，不再是谦卑的女仆，而是洛韵依实现理想的工具。
她很羡慕面前潇洒而活泼的白色女仆，因为那也曾是她的模样，只是如今，她已带上太多的面具，早已无法分辨内心的真我了。
“女仆长，”白语伊轻叹一口气，“您活得太累了。”
伴随着金属的破裂声，法弦手中的那柄长剑被匕首切割成碎片，而另一边的人偶也骤然停止。
“走吧，“法弦垂下双手，低垂着的眼睛不知在想何事，”去做您想做的事吧，公主殿下。”
“请允许我这位不幸者，为您献上最真诚的祝福。”
似是为了回应这般失落，倾盆大雨不期而至。
在朦胧中，法弦缓缓抬起头，失去光泽的眼睛看向一旁的公主殿下。
那张熟悉的脸，也透露着关心与担忧，却无论怎样都无法和记忆中的相互重合。
或许，自己就应在这里解脱吧？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疯狂在其脑内肆虐着。
是啊，白语伊明显更加强大，她也更加衷心于公主殿下，相比于难以忘却过去的自己，相比于逐渐成为公主枷锁的自己，她明显更加适合站在洛韵依的身边。
想到这里，她颤抖着用右手握出一把匕首，随后狠狠刺向自己的脖颈。
韵依，我来了---
“法弦！”一直在关注这边的洛韵依在看到法弦求死后惊呼着向这边跑来，然而早已迟了一步。
哒、哒......血水自伤口处涌出。
---白语伊的手挡住了那只匕首，随后将其狠狠握碎。
法弦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悲伤与心疼。
“我所认识的法弦，不是这个样子。”白语伊轻声在其耳边讲到。
下一刻，周遭的一切全都沉寂下来---白语伊消除了自身与法弦的存在，另两人处于一个游离于世外的空间之中。
“你......“法弦有些迟疑地将手探向对方，而白语伊则将那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她呆滞着将目光移向上方，看到了一对沾有泪水的绿眼。
“感受到了吗？我还活着哦，“白语伊微笑着向她说道，”小笨蛋。“
她先是惊愕，随后泪水夺眶而出，死死抱住对方。
”哈哈，慢点慢点，我就在这里呢，“白语伊笑着反保住对方，用手替对方打理着湿润的金发，“这些天，辛苦你了。”
法弦什么也说不出来，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委屈在心中爆发，她只是嚎啕大哭着，感受着怀中的温暖。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回过神来，连忙从百褶裙中有些慌张的拿出手帕，试着擦净对方身上的水渍。
“没必要这样啦，”白语伊看着对方这副难得的慌张，忍不住失笑道：“我已不再是公主殿下了，你不必这般急促。”
“不，韵依，”法弦抬起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我永远是您的女仆。”
“都说了不是韵依啦，我现在是白语伊，”白语伊有些无奈地说道，但在看到对方通红的眼眶后还是选择转移话题，“嗯，我们现在的任务都是辅佐那位异世界的使者拯救世界。”
“考考你哦，还记得为什么要召唤异界的使者吗？”白语伊的笑容比以往都要真诚。
法弦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你说过的，他们会带有法则。”
“咱们这个世界本来没有法则，是那些来自异界的使者所带来的，而那些强大而神秘的法则，便是拯救世界的关键。”
白语伊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我们的任务已经成功一半了，现在洛韵依殿下已经获得了【祝福】的法则。”
“接下来就看怎么让其更加强大了......”
“韵依，你.......“法弦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变成了这副模样，为何你也拥有了法则......”
白语伊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实际上我也并不清楚，我在献祭后，灵魂前往了另一个世界，”
“那里和咱们这里别无两样，只是......更加绝望，”
“在那里，我经历了很多，也窥视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我在那里大概待了几年的时间，忽然有一天被一道光束传走，等在回过神来时，我救又回到了这个世界，并且拥有了【虚妄】这个法则。”
“很奇怪，召唤我的人并非逐灵族人，而是一头龙，他居然能冒着被灭族的风险召唤异界使者，只不过不知为何将我复活，”
“至于【重力】的法则......”白语伊沉默片刻，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女孩的笑脸，“是我在一位小女孩那里收到的，她受人追杀，最后我消除了她存在的痕迹。”
“与其说我，不如再聊聊你吧？”白语伊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观察对方的表情。
“我？”法弦的脸有些红，“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一直在辅佐她。”
“哦？我怎么记得，某只小猫自己偷偷摸摸做了很多对不起人家的事呀？”白语伊故意这般说道，看着对方身体逐渐僵硬。
“我......”
”抱歉，我在完成自己使命时没有注意你的感受，“打断了欲言又止的法弦，白语伊将头轻靠在对方的肩头，“你的出现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原先只想独自离去。”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感受到无比的放松与愉快。”
“我从未后悔过救了你，不如说，拯救了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值得的事，就连完成家族的使命也比不上。”
“韵依......”法弦紧紧抱着对方，“该说感谢的人是我。”
白语伊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原先并不想暴露身份，但实在不忍看到你这副痛苦的模样，”
“所以，请答应我，以后愉快的度过每一天，打碎身上的枷锁，用一颗善意的心去感受生活的美好与希望。”
“哪怕我再次消失，哪怕......”
“不许消失！”法弦猛地捂住对方的嘴，只是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手缩了回来，“你......这次我会用生命守护你的。”
“嗯，”白语伊开心的笑了，用手摸了摸对方的头，“我也会用生命保护你的。”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替对方捋了捋衣服，白语伊说道：“我只能短暂剥夺单个地区时间的存在，现在回去的话也只相当于在外界经过了一两秒，在公主殿下看来不过是咱们两个站在那里发呆了一下。”
“准确来说，你应该叫作洛语伊的......”法弦有些艰难地说道。
白语伊只是用食指抵在自己唇边，微笑道：“要保密哦。”
宁静渐渐被雨声的嘈杂所替代，周围也逐渐被颜色所填充。
“好啦，公主殿下，我已经把女仆长说服啦，咱们就......”
---白语伊的笑容僵在脸上。
一身黑衣的银龙小姐静立在雨中，金色的竖瞳刺穿水气，死死地盯着自己。
在她的怀中，公主殿下正安稳熟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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