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哧---
吭哧---
金属与岩石的碰撞声在洞窟内回响。
将镐子随后仍在一旁,男人用被石墨染黑的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摇摇晃晃地走到一旁的空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视野中的仍是那些稀有金属,那是他赖以生计的工作,这些会发光又难挖掘的东西一度让他愤怒不堪,但如今在一旁油灯的微光中,它们好似夜空中的星星,点缀在漆黑的洞穴之中。
皮肤粗糙的中年男人愣了一会,坐起来张望了一会,才想起来老婆和孩子都不在身边。
无法和家人分享这副景色,男人心中刚刚升起的兴趣再次被生活的苦难笼罩。
他在工作,老婆和孩子都在家里眼巴巴等着他,和他的工薪。
沉默着看着那些夺目的光彩,男人心中冒出了一个略显突兀的想法。
---把它们画下来。
随之联想到的,是男人年轻时的梦想---他也曾追逐着月光,废寝忘食地画完一一张又一张作品,直到家里出现变故,生存的压迫令他不得不低头去拾起地上的六便士,成为了一名矿工。
他厌恶这份工作,因为油灯的光不足以照亮画布,因为终日的劳作耗尽了他的精力,因为重复的生活磨平了他的梦想。
只是对于家中病重的老婆,和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们来说,这份在苦力活中算是高回报的工作无疑是最合适的。
老婆的病情在治疗下渐渐好转,两个孩子也都去了学校,家里的一切都在好转......
除了他。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思绪被耳边不断传来的碰撞声所打断。
那些是和他一起下矿的人,他们彼此之间不常交流,只是终日灰头土脸地各自工作。每次结算工钱之后他们都会匆忙离去,每次下矿前却又能看到他们沉默地站在那里。
每一个人身后或许都是一个家庭,每一个人身后都是一份难以言喻的苦难。
其实他倒也没有太过绝望,毕竟真主还是留给生活一份值得期待的希望。
想到这里,他缓缓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银白色的十字架,虔诚地在胸口比划着。
是的,他是一位赎世教的信徒。
这样的身份不会为他带来困扰,实际上,随着布教人士的散布,赎世教的教员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激增着,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或是被生活狠狠压迫着的人。
赎世教的教义也很简单---”湮灭邪魔,光耀正义。“
邪魔包含着许多,例如会招致毁灭的逐灵族,天性残暴的魔族......任何赎世教的信徒都有义务和权力将他们审判。
至于正义,不同人心中的正义的定义不同,人们更多时候会把其与利益划等号。
男人并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他向真主许愿,只是祈祷自己还能有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嘴中默念着繁杂的教文,男人无比虔诚地将十字贴在自己胸口,尽管隔着厚重的衣物,男人仍然感受到其在跟随自己的心脏而跳动。
小心翼翼地把十字架放入口袋,男人站了起来,再度拾起那只有些残破的稿子。
正欲继续劳作时,却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
没有响声。
原先那些节奏此起彼伏的,工友的打矿声,不知何时起无影无踪,诺大的洞穴中仿佛在一瞬间只剩下他自己。
男人怔住了,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只是他已无心去擦拭。
在黑暗的洞穴中,出现意外是很正常的事情,或许是被落石砸中,亦或是跌入裂缝。
出现了大坍塌吗?可他并没有听到剧烈的轰鸣声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提起放在一旁的油灯,缓步向前探去。
别担心,说不定是大家已经回去了呢......男人不断安慰自己,只是心里却越发打颤。
油灯那本就孱弱的灯光现在越发暗淡,被他视作繁星的矿物此时宛如一只只冷漠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他。
哐当---
男人全身一僵,在感受到声音来自脚下后才松了口气。
只是当他用灯照亮那东西时,他的心跳再次逼近极限。
一只生锈的怀表---那是其中一位工友的”宝贝“,虽然他们不会交流,但每次坐在那里休息的时候他都能远远看见那个个头不高的人不断用手帕擦着这只怀表,仿佛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此时的怀表已经被摔碎了,一张有些残破的画像从中跌落。
看起来像是一位年迈的妇人,或许是他的母亲。
男人不敢把那个东西捡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难以揣测的危险正向自己逼近,他猛地向后扔出铁镐,随后头也不回的向出口飞奔而去!
虽然他所在的地区极深,短时间内不可能到达地面,但只要跑到这一层的中心区域,就能向更多人求助。
快到了,就快到了!
男人手中的提灯在剧烈晃动中早已完全熄灭,只是他眼中已经出现了中心区域那明亮的灯火。
就在他即将走出的刹那,脚下的一块石渣令他失去平衡,随即重重摔在地上。
呼---呼---
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能感受到一股寒风携带着威胁从自己身旁吹过,他的身体难以自控的颤抖起来,只能绝望的念着赎世教的教文。
或许是教文真的有用,那股威胁仅仅是路过他,知道周遭的风声渐渐平息,男人才感受到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心中怀着对真主无尽的感激与崇敬,他欣喜的抬起头,正欲把刚刚的情况报告给中心区的管理人。
没了。
整个中心区,寂静无声,仿佛本就空无一人。
只是那些处理矿物的机械仍在运转,只是那被放在桌上的茶水仍留有余热。
男人呆住了,有些木讷的站了起来,却不知该做什么。
他不相信鬼,甚至有勇气和鬼用铁镐搏斗,可如今这诡异的一幕令他感到不尽的恐惧。
咚!
似是为了打破这份沉默,一声巨响忽地从背后传来!
男人连忙转过头,随即心里暗骂了一声---如果是岩层坍塌怎么办?第一时间的反应应该是转身就跑,否则就来不及了。
他有一个工友就是这样死的!
只是在其身后并非动荡的岩石,而是一扇门。
一扇猩红的门。
背靠着中心区强烈的灯火,男人的背影映射在门上。
男人咽了一口唾沫,他想要转身逃跑,但在危急关头双腿却只是不断打颤,难以移动半分。
你的愿望是什么?
冥冥之中,他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
你的愿望是什么?
......
一遍又一遍,重叠又重叠,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个声音所充满,强行让他从绝望中冷静下来去思考这个问题。
开门吧,去推开门吧。
推开门你的梦想就会实现。
开门吧......
男人呆滞着踉跄走上前,缓缓推开了那扇流淌着猩红的门。
门后并非什么凶神恶鬼,而是一副美好的光景---他看到两个孩子在山垣皇家学院接受着最好的教育,他看到年轻健康的妻子在气派的房子里笑着打理家务,他看到干干净净的自己正正坐在自家花园里画着特写......
那些不过是黄粱一梦,他的孩子只能上学费便宜的夜习班,他的妻子终日在床上苟延残喘着,他也没有气派的房子和美丽的花园。
这些是梦,也是他的梦想。
他的双腿终于不再打颤,望着门内那近乎梦境一般的生活,他向前踏出一步......
咚!
门被合上,又在不经意间消失,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只有地上那盏破碎的油灯和插在地上的十字架,仿佛证明了有什么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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