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之现|
“虽然我不是神教徒,过去也不信教,但现在也只能暗自祷告了。希望上帝愿意不追究曾经处于迷途中的我,给予我点帮助吧,多少帮助都行。事后我一定会成为你最忠诚的信徒。”他默默地念道。
人在处于绝望之时总会本能地想要找到一些可以平复自己内心并能解决危机的事物。而将希望托付于宗教,这说明在科学层面上他已经找不到能救赎自己的方法了,企图借此安慰自己的内心,给予自己活着的勇气。
但人们终将会发现自己所为的徒劳,他们会逐渐拋弃一切希望,甚至放弃绝望本身,只会麻木地等待死亡。人本来就是在不断地打击和失望中堕落的。
而现在,他正处于这种境地,因为害怕到极点反而没有了胆怯,只是静静地等待一切的结束。这个过程是短暂的,但却又无比漫长,漫长地让人神经不断地颤抖着,内心的痛苦比肉身更加严重。这种痛苦不再是恐惧而是对自己的弱小感到的痛恨,是无尽的悔意。此时的他正在拼命否定着过去的自己。
“这就是我此生最后的时刻了吧。”他喃喃着。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恐惧的本能让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安静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突然,“轰~~轰隆。”是石块碎裂的声音。
然后他感到头顶的墙体被掀开,滚落劰碎石将他的头部狠狠地砸向地面。他觉得自己的头仿佛碰到了坚石的鸡蛋在碰撞的瞬间就碎开了……似乎是在嘲笑他的弱小无力,一股滚烫的液体从头顶流下,染红了整个面颊。
他知道那是血液,是痛苦和灼烫感的泉源。
“呼~~~呜,好痛…好热…”不知由地身上遍布着寒意,冷得像是身躯置于冰窟之中。头却又有像被刚烧开的水从头上灌下来,将皮肤烫得嗞嗞作响。那强烈的灼热感和寒意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成两半。
“看来被发现了啊。我要死了吗?”在生命的最后即将面对死亡的前一瞬,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甘。他不甘心这就是自己的结局。不甘心莫名其妙的死去,然后变成那个丑陋的怪物的口粮。
他无助地等待了一会,却没有等到意料中的死亡降临,身体的疼痛这时却成了他生命的最后一根弦,似乎只有它还在向他发出“活着的信号”。
终于他鼓起勇气睁开了茫然的双眼,环顾四周。
是的,他还活着。但更深地恐惧降临在他的面前--他清楚地看见了面前那像小山般巨大的怪物的身躯。
怪物正低头看着另一个方向,血红的眼睛中赫然竖立着一个巨大的瞳孔,而且浑身被坚不可摧的鳞片包裹。没错,这个怪物拥有一双像传说中的西方巨龙一样的竖瞳和鳞甲。但它的身子沉重的像被放大一百倍的大象,也没有西方传说中巨大的遮天蔽地的翅膀。倒更像是R国传说中的怪兽之王——大名鼎鼎的哥斯拉。
但真正让他更为恐慌的不仅是可怕而巨大的未知怪物,还有站在怪物对面的女孩。
“是她!怎么……会,她怎么在这?不应该这样的!”他痛苦地自语。
女孩一头淡蓝色的长发随风飘动,像倾泻而下的淡蓝之水轻柔顺滑,在恐怖的血色之中发梢幻出一点微红,恰好淡成了樱色的霞光。她本清丽可爱的脸颊上被血液沾上污秽,即使一脸狼狈也没有削减她的倾世容貌,反而平添了几分凄凉的美意。
女孩是他的青梅竹马。他是在大山里出生的孩子,在他过去的生活中,只有孤独和寂寞伴随着他的整个小学。曾经他和爷爷以及一个小他几岁的弟弟一起生活在农村,家人就是他全部的世界了。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活下去一路孤行与寂寞作伴,始终一个人孤身单影地前行在这条名为“生活”的险途之中。
直到她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她突然闯入了他的世界,她用温柔的目光打动了男孩的心。她的轻声细语,她的笑语盈盈都填充了他那像枯井一样的灵魂,给他带来了新的生机。女孩银铃般清脆动听的声音如同一股甘泉滋润了他的荒凉。
而随着命运的遇见,他们成为了最知心的朋友,无所不谈,虽然偶尔也有争执但显然双方都不把争执放在心上。男孩活得很普通,女孩却是个天才。但女孩毫不在意他的平庸,不介意他偏激又懒散的性格,她仿佛能包容男孩的一切不足。也是她改变了男孩的孤僻,使其从沉默寡言变得开**谈。
对男孩来说女孩已然成为了他最重要的人之一。除了家人外,女孩是唯一一个走进他心里的人。
而此刻他见到女孩挂着晶莹的眼睛正望向自己, 朱唇微启用满是绝望的声音对他大喊:“再见…小峰,快逃!要活下去!……快走啊!”
话音终了,怪物张开巨大的嘴巴将他的半个世界吞掉了。锋利又巨大的獠牙将猎物的身体刺穿,在它的巨大咬合力下没有猎物能够逃脱,它庞大而坚韧的身躯能轻易撞碎城墙,它锋利的爪牙足以将大地都撕裂,它是天生的王,代表毁灭的恶魔。
他看见女孩的腹部被利齿刺穿,血液止不住的往外迸发,将她的整个身子都淹没在血色之中。内脏与肠子暴露在空气中,他的整个世界笼罩着死亡与恐怖的阴影……
女孩每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都永远是亭亭玉立闭月羞花之色,她是学校里最美最温柔的那朵花儿。明明有着一副拒人于干里的面孔却总尽心尽力地为他人着想。她的温柔早已将男孩的心缠住了。
他曾经也疑虑过:女孩明明如此优秀,家庭也很富裕,为什么要一直在乡下读书?听说她的父亲在大城里工作,而且还在那买了套相当不错的房子,为什么要和她的外公外婆住一起在山里生活?他曾问过女孩这个问题,她却没有回应。这是她少有的不愿意告诉她的事情。
同时,他从未见过女孩的母亲,甚至过年时都不回家。后来女孩告诉他说自己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母亲,听家里人说她的母亲难产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他为女孩感到怜惜,女孩却淡然一笑表示并没有什么,她说自己过得挺快乐的。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女孩的笑像冬日暖阳一样温暖,在暖中却透着些许暗淡…那时他才知道女孩并不像他过去以为的那样是一朵葵花,她只是努力让自己去生长得更像向日葵的荒原野花…那时候的他暗自许诺会守护这种努力与笑容,也为此改变了自己过去的性格。
但此时女孩的尸体就这样盛现在他眼前,他没能实现承诺,他没能成为她的骑士。反到是他更像“公主”女孩才是“骑士”,他想守护的东西总是被命运夺走,他想紧紧抓住它们却一次次从手缝中流去,怎么也抓不住,他的无力他的弱小使他只能成为被守护的“公主”而不是能阻挡灾难的“骑士”。
曾经他心中最美的花儿已经凋零,变成了残枝败叶,再也不复生机了。她的温柔消散了,她的笑容离去了,也一起带走了男孩心中的最后一缕光。
男孩的内心已然崩溃,整个人凝固在原地,那是整个世界的死寂。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正是他的所做所为才将女孩带到如此境地。
他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是他因为怕死亡将怪物引来的,是他的懦弱间接害死了女孩。她也许躲得很隐蔽,也许还能藏很久,只是在看见男孩正身处危机中,为了给他带来一点希望,才主动现身成了恶魔的食物。而他呢?自以为是的计划,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绝望的等待死亡,也没有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觉悟。她才是真正的“骑士”,而他什么都不是!
他不顾一切地怒吼:“可恶,你这个畜生,把怜儿还给我。滚开!你给我下地狱吧。”明知女孩的心意,想要让他活着,但这个时候的他怎么愿意一个人逃跑?
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根铁棍,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高高地举起狠狠地地砸在怪物身上。
“死吧,死啊!”愤怒的他失去了理性。
铁棍被砸得弯曲变形,但没有起一点作用,怪物身上的鳞片接实到连大炮都无法击碎。这样的攻击是徒劳的,反而震得他的手骨都断裂了,整个手臂像是变成柔软的面团软软地挂在骨架上。
他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怪物的眼中流出愤怒。仿佛在为“这个蝼蚁一样的生物竟敢攻击我”而感到惊讶。愤怒的恶魔伸出了象征恐怖的利爪想要把他撕成碎片。
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用另一只手臂挡在身前,即使明知道亳无用功却又无可奈何。他的世界已经崩踏了,而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已经是此刻他能做到的全部了。
“这个城市已经疯了,这里已经成了比地狱更残酷的炼狱。所有做为都没有意义,所有希望都会被粉碎,所有的光都会消散……”他用绝望的语调低声说着。
无助地再一次将自己藏入黑暗中的他已经将眼前的黑暗视作美好了,黑暗才是他的归处。只是那种曾经经历的美好回忆却永远无法磨去了。
明知不去接近光明就不会被灼伤,但他喜欢光,他无法拒绝它,只是接近一次就足够让他感到满足了。即使因此背负满身的伤痛也要拼命靠近她,她是他生命的所有。
可惜那里并不属于他,他是要注定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希冀着光明的黑暗是没有结果的……
于是,他坠入了比黑暗更深的黑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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