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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 一场小小算计

幕间 一场小小算计

京城。

所谓条条大路通京师,京城的繁华是天底下任何一座城都比不上的。

在大街上,那青楼的门口,一名赤着双足的女子正在舞动着身姿。

倒也不必说甚么伤风败俗,这个丫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愿,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只要不违背律法,那么就不容他人置喙。

一袭青衣的魏罗敷拉了拉面罩,叹了口气,有一丝羡慕的看着这舞女。

舞姿有些生涩,但是魏罗敷看得出来她天分很高,给她一些时间,想必可以轻轻松松的招揽一批裙下鬼——前提是她乐意的话。

且这舞女脸上的微笑更是让魏罗敷心神荡漾。

曾几何时,自己脸上也有这般的笑容。

什么时候,根本就与这笑容无缘了呢?

想来,自己用长枪捅穿带领自己入门的恩师胸膛的时候,就再也不配了吧。

在这么个轻松的作品里有这么一个吃饱了撑的的严肃身世真的是一件值得悲伤的事情。

“大姐,直接进宫还是先去蚕沙社社看看?”古灵把魏罗敷飘远了的思绪拉了回来。

“算一算……他们应该没有饭吃了吧……买些米面粮油,我自己送去就是。”魏罗敷叹了口气。

“一起去呗大姐~我们也不是傻子了~就算是被抱怨也没事的。”古灵哼了一声。

“诶,那哪里是抱怨,简直就是谩骂与羞辱,你做不来的。”魏罗敷叹气。

“那让我去吧大姐,我还想要看看我父亲。”盛沙摸了摸脑袋。

“……也行,你也该去看看了,师伯还活着,做孩子的哪里有不见的道理。”

“驾!驾!快一点!”

一队车马忽然从后方缓缓驶来,前面的墨色宝马屁股上印着八个叉叉,黄金的马鞍闪的人睁不开眼。

马车上满载着一箱又一箱的宝贝,箱子盖儿开着,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一般。

“这是谁家的车队……宝马叉八拉着这么多宝贝……”

古灵扶着脸上的墨镜。

“敢这么招摇的,八成是墨家的车队,哼,他们也活不久了。”

盛沙也带上了墨镜。

魏罗敷则是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盛夏暑伏,既非节庆佳日,也非贵人寿辰,这些墨家车队装着宝贝招摇过市是要拜访谁?

难不成是为了请罪?

倒是有可能,毕竟自家女儿惹了这么大篓子,还敢自称君外君。

想来是为了保住那丫头的命吧。

自己也算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但是……为了千颜教,只能让她死了。

“古灵,你去把这些照片和状纸都送进宫中,快一些,最好在墨家车队入宫前送去。”魏罗敷拍了一下古灵。

只要弹劾了墨家,一个谋反大罪落实,墨家就再也翻不了身。

墨家一倒,名为利益的纠纷,会让权贵这潭污水,彻底搅混。到那时,千颜教的重要性才可以提现出来。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不过这个叫做拍立得的东西真的好好用~也不知道工部还有没有……”

古灵一边夸张的行了个礼,一边拿着“证据”向紫禁城跑去。

魏罗敷看着古灵的背影,摇了摇头,又下意识的看着远去的墨家车队。

却看那车队一个拐弯,没有直接往紫禁城去。

“……?”

魏罗敷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凉意没来的诞生。

与此同时。

“停车……”

坐在马车上的墨不远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微笑。

“怎么了二少爷?”

同样坐在车里的男人出声询问。

“不着急,让子弹飞一会儿。”墨不远招了招手,马车外有下人倒了一杯凉茶,墨不远接过一饮而尽,“杜老弟,要是对上魏罗敷,你能不落下风吗?”

“……魏罗敷,也是个人物,和她对打,我终究会输,但是,不至于一个照面就完蛋。”

男人眯着眼睛,脸上带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

“诶呀,少爷您也真是的,那魏罗敷可是教主,木灵哥再厉害,那也是个弟子呀。”

丫鬟又倒了一杯茶,转到另外一边的窗口,给男人递过去。

男人连忙双手接过,喝了一口茶。

这男人姓杜,名唤棂,字木灵,是墨家的大厨,一手烤鸭做的天下无双,偶尔也可以客串一下保镖的工作。

当然,杜木灵最主要的身份还是金陵坊的大师兄,论打架,除了长老级人物,和墨非怡这样的天才,他谁都不怵。

“去去去!本少爷说话呢你这丫鬟插什么嘴。”墨不远摆了摆手,故作恼怒的让丫鬟退下。

然后,等丫鬟走远之后,再次开口。

“那如果,我不让你跟她对打,我想要她的命呢?”

“……那不现实。”杜木灵吸溜吸溜的喝着茶水,有些不雅。

“可我确实有考虑。”墨不远一脸严肃。

“……”

吸溜吸溜的滑稽声音停下,杜木灵放下了茶杯,随后,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

“只要墨家肯管我下半辈子。”

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话。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听到杜木灵这句话,墨不远连说三个好字,似是松了口气。

马车里又恢复了沉默。

————

“诶!你这个混小子呀……”

蚕沙社内,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正在教训盛沙。

此人就是魏罗敷的师伯,盛沙的父亲,也是当今蚕沙社的老大——月正分吟,月正阳。

他刚与魏罗敷结束了长谈。

虽然天下人皆知千颜教与前身蚕沙社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但是只有千颜教的人以及月正阳才知道,这是为了保住蚕沙社的传承。

蚕沙社心法图一个念头通达,朝廷想要招揽他们,蚕沙社自然是千百个不乐意。

而不听话的宗门,朝廷的对策向来只有打压二字。

就是那时,魏罗敷,月正阳,以及魏罗敷的授业恩师,月正阴共同定下了一场戏。

当年预订为蚕沙社的顶梁柱的魏罗敷带人叛出蚕沙社,并且做戏与月正阳月正阴为敌。

那一天一戏台,两场戏。

而戏台上大戏正式开演时,月正阴步步紧逼,招招毒辣,仿佛真的想要要了魏罗敷的命!

魏罗敷不得已,只得一枪刺出。

却见月正阴不闪不躲,被一枪捅穿。

圣上喜笑颜开,魏罗敷恍恍惚惚按照定好的请愿,之后,千颜教成立,为朝廷鹰犬。

蚕沙社视魏罗敷为狼顾奸贼。

魏罗敷时不时的会来蚕沙社,明面上是耀武扬威羞辱他们,实际上是送些米面粮油。

因为朝廷要扶持自己这个正面人物,达官显贵要听戏都只会请千颜教,蚕沙社理都不理。

如果魏罗敷不来“羞辱”,蚕沙社活着都要成问题。

“好了,师伯也不要这样难为盛沙了,这一次的粮油都送在了外面,还请师伯……继续和我演戏吧,盛沙,你可要看着。”魏罗敷站了起来,揉了揉手腕。

“唉……”

月正也站了起来,站在了门口。

“走!”

魏罗敷一掌拍在月正阳胸口,月正阳向着门外倒去。

“额啊!?噗——”

月正阳一口鲜血喷出,捂着胸口,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魏罗敷!你三番四次的羞辱我蚕沙社,真当我们没脾气吗!?”

一个红脸的胖长老跑过来扶起了月正阳,怒目死死盯着魏罗敷。

“哼,没了我,你们活着都难,说什么饿死不收嗟来之食,这都吃了多少了?你们这群老东西,你能屈能伸玩的不也挺顺吗?”

魏罗敷脸上满是不屑。

“拿回去!我们用不着!用不着!”这胖长老几乎是怒吼。

蚕沙社除了月正阳,无人知晓千颜教谋划,所以这些感情都是真情实意。

“诶呀,嘴还真硬!”

盛沙帮腔来了一句。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锦衣卫可是盯着呢,那皇无穷的眼睛耳朵围满了蚕沙社,就等着魏罗敷出岔子呢。

“诶呦~我来的正好!”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墨不远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魏罗敷心里咯噔一下。

墨不远这时候来干嘛?

“诶呦!你可来啦!”那胖长老迎了上去,“墨老弟呀,你看看你看看,家里出了个败类,说我们饭都吃不起了!你来跟她解释解释!你每次请我们过去唱戏,给多少钱!?”

“诶!谈钱多俗啊,我们墨家就是欣赏蚕沙社的戏,区区千两纹银一场,不成敬意,这不这次,我还带了几大车宝贝来呢!”

墨不远拍了拍手,魏罗敷方才看到的马车上的宝贝就被一群墨家家丁抬了进来。

“……?”

魏罗敷对着地上还在吐血的月正阳挑了挑眉毛,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月正阳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月正阳要做好自暴自弃的人设,整天不出门,蚕沙社的大小事宜都是胖长老来管。

反正也没人来请蚕沙社唱戏。

“诶呀,老弟你看看,来就来了,你还带东西干什么呀~”

胖长老一脸讨好的看了看墨不远,又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些宝贝。

“老哥哥,你这就见外了,你就说这些东西你要还是不要吧!”墨不远挥了挥扇子。

“要要!肯定要!”胖长老点了点头。

“那好极了!抬进来!”墨不远大笑两声,又拍了拍手“弟弟我看你们演戏用的兵刃太过破旧,就打了一批新的!”

几个家丁抬着几件镶金嵌玉的兵刃走了进来。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镗棍槊棒鞭锏捶爪,拐子流星,应有尽有。

魏罗敷圆睁二目。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墨家这是要干嘛!?为什么长老收下了!?

墨家是世家大族,不可私造兵器!此乃一行死罪!放在以往,魏罗敷肯定开心,墨家被千颜教抓住把柄,必死无疑!

毕竟古灵已经把那些证据往宫里送了!

可是现在,魏罗敷只觉得冷汗直流!

因为蚕沙社拿了这些兵器!这就是共犯!铁证如山!

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是自己擅长的,也是自己研究出来的,可是此时,自己可是真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地上的月正阳也停下了吐假血,脸色就仿佛吐了真血一般的惨白!

“好了老哥哥,这次就先到这里,弟弟我就先走了,对了,下一场那个楚汉相争——!可要唱完啊。”墨不远意有所指的笑了一下。

魏罗敷已经有些脱力了。

楚汉相争谁赢了?老刘家!新朝王巨君从谁手里拿的江山?老刘家!

虽然新朝没有规定,可是现在还有谁敢唱楚汉相争!?

不成,不成——

这样下去,蚕沙社必死无疑!

魏罗敷像是一阵风一般冲出蚕沙社,她要把古灵手里的证据追回来。

然而,两道刀光一闪,魏罗敷停下了身形。

“这么着急干嘛呀?魏大人?”

墨非怡定睛一看,赫然是墨不远带着杜木灵拦住了往紫禁城的路。

“……好,墨家二公子的手段,了不起,这一次我千颜教认栽,让我过去!”魏罗敷咬牙看着墨不远,口中说出的,却是服输的话。

“不急,不急,魏大人,你看看这个……”墨不远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这……是担天伯的干儿子亲手书写的书信,你看一看瞧一瞧,我是真的没想到啊……蚕沙社……竟然要造反!诶呀……真的是好吓人啊……他们来我们家唱戏,别的不唱,每一场都是楚汉相争,随后甚至还说兵刃不趁手,找我们墨家要了些兵刃……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墨不远扇子慢慢煽动,脸上满是轻松。

“……飞鸟门……飞鸟门竟然也……好……好一个官官相护……好一个……墨家。”

“魏大人……要不然千颜教……打今儿起,就没了吧。你说呢?”

墨不远后退一步,杜木灵随后双刀狂舞!

“分箔刀!你真以为自己杀的了我吗!?”魏罗敷一个翻身,六道寒光闪烁。

“不试试怎么晓得呢!?”杜木灵眯着的双眼完全睁开,脸上满是癫狂。

分箔刀,就是杜木灵的诨号。

据说他可以用刀把人砍成金箔一般的透光薄片儿,刀法狠唳可见一斑。

刹那间,这一片街道寒光笼罩!

“够了!”

正当魏罗敷准备狠心拼命的时候,月正阳的声音响起。

交手二人都停下各自手段。

随后,一具尸体飞来,落在地上,躺在众人中央。

魏罗敷定睛一看,竟然是盛沙!

盛沙此刻双眼紧闭,嘴角翘起,胸膛被一爪贯穿。

“盛沙身为千颜教副手,趁魏罗敷重病之际,祸乱千颜教,贪图墨家小姐美色,求取不得 甚至不惜伪造各类所谓罪证,妄图欺上瞒下,甚至还想颠覆朝廷,现被我蚕沙社识破,一爪毙命,今日之事,可还有第二个解释?”

月正阳看着墨不远,沉稳的说着,手上猩红的鲜血缓缓的滴着。

“……哈……哈哈哈哈哈……虎毒食子,倒是和我墨家完全相反……有你这么个老东西在……合该你蚕沙社大兴,好,今日之事,就是这般道理,木灵,走吧。”墨不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瞬间笑出声来,带着杜木灵坐上了马车。

“……师伯…………”魏罗敷看着月正阳,微微的颤抖。

“滚!我蚕沙社,不和你千颜教这种蝇营狗苟之辈同流合污!”

月正阳一脸正气,拂袖而去!

只是,眼眶中泪水始终无法止住。

“……我千颜教有这这种败类,怎会替他收尸!”魏罗敷咬了咬牙,心一横离开了这里。

这一场幼稚的算计,终究以盛沙的死告终。

而且,没有人能给他收尸。

谁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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