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际尚还未露晨曦,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些许冷意。
四下的街道尚还未有人气,便有三百多驾马车从四个方向驶向城中,显然,其目的地俱是相同。
“哎呦!慢着点!小心别给砸坏了!”一名慕家管事正忙声吆喝,指挥一干慕家仆人忙着搬运摆饰花坛。
一盆盆大小、色彩、姿态各异的秋菊正被慕家仆人依次自马车上取下,随后又依次分类,运往慕府内各地。此时在慕府四方大门俱是此番,人员往来,场面忙碌非凡。
“哎呦喂,小心点,这几盆‘天鹅舞雪狮’可是三爷点名要的,碰着了三爷还不得儿炸毛?”管事的执事眼见几个族人毛手毛脚,差点在台阶上磕到盆栽,急得跳脚!
几个族人悻悻地点了点头,连忙放慢脚步。只见一干人三三两两各抬着方、圆、长、短的九个花盆,正是那所谓的“天鹅舞雪狮”。只见这些九盆菊栽俱是使用了三种白色菊花,各依盆形、花姿设计,各异其态。
当然,这不仅仅只是好看,懂行之人自是能够看出,这“天鹅舞雪狮”可有讲究。别的先且不说,就说所用之花,虽说皆是全体通白,但份属不同。九盆各用三种白菊,共用九种,分别是天鹅舞、雪海、白毛狮子、草舍如篱、白玉珠帘、残雪惊鸿、白鸥逐波、瑶台玉凤、白毛菊。九类白菊皆非菊中凡品!
然而,虽用类颇多,然相簇一处,却未有半分糜杂!期间各以花型、株态、蕊色,参差相辅,虽说淡雅,却也甚是美艳!由于以天鹅舞、雪海、白毛狮子三类白菊上品为主,故名“天鹅舞雪狮”。
见到九盆菊栽被完好运走,管事方才松了口气,接着指挥起手头的工作。
再说这送花车队,常人或许看不出什么来,但有眼力的人便是能够认出马车上所烙刻的徽印,这是帝国最大花鲜经营商之一的“四君子”商会的徽章!
要说这“四君子”可是不简单,天晟帝国花鲜经营者颇多,占据头筹者,便是被称作“三家两行与四会”的九大经营商。三家是指刘、姜、蒋三家侍花门第,两行则指兰章行、木樨行两行,四会则是四君子、百花魁、谷雨花会、千艳群芳。
这九家财力雄浑,栽培技艺高超,因而被钦定为天晟帝国宫中花鲜供应者,因而又被称作“九御花”!
由于四君子花行正位于慕城,得地利之便,因而,在皇室之后,慕家是最先接到供货的世家。当然,这还仅仅是秋季第一批,可见慕家财力之盛!
当然,再有心思的人,便可从中多看出一些门道来。九御花中,除去三家外,皆是商会模式,就说这百花魁,便是慕家占股两成的行业,除去最大东家创始者白家外,便是慕家最大,说是慕家产业也不为过。由此慕家每年选择用花,皆是百花魁占去四成,再由其余八家竞标。然而今年秋季供花,却由四君子一家独占,岂非怪事?
明白人细细揣度,便是明了,这四君子是谁的?这四君子花会背后最大的股东便是王家!是王家近年来威逼利诱逐步收购股份三成,达成控股,花去心思最大的行业之一。所以,慕家将肥水留给四君子,背后是意在向王家让利示好。
“这个老家伙,可真是能干啊,短短半年,利润下降了一成之多,训他几句,还敢给我请辞,怎么,仗着是我叔辈,向我示威不成?也好,他也该让让贤了!”慕恒乾隐有怒音,大手一挥道。
见状,厅内一干慕家高层皆是低着头,不敢触慕恒乾的霉头。当然,一些年轻的新晋高层则是有些窃喜,暗笑这慕家长老打错了算盘,这下弄巧成拙,真要退位了。如此,那他们自然是晋升有望了。
“还有,青塘郡的主事是怎么回事?”慕恒乾问道。
闻言,众人皆是不敢答话。
“看看你们一个个,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吗?”
“家主莫怒,保重身体要紧,老夫已经了解过,这事实在是王家挑衅在先......”一名长老连忙应到。
挥手打断其话,慕恒乾道:“我早就有言在先,先前族比之事,早已让慕家陷入被动,这个时候当忍——!再说了,王家挑衅分明是设了套,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好了,我早有言在先,罚例一年,另外让他先休息一个月,好好反省反省。我再重申一遍,多事之秋呀,别忘了慕城周围城市里的帝国守军可增加了整整一倍!别着了王家的道。回去吧。”
闻言,众人皆是行礼,随即小心翼翼地退去。厅堂内,只剩下慕恒乾父子,慕景岚给慕恒乾递上一杯茶,见慕恒乾心情不好,刚想说点什么,慕恒乾便挥手示意其离开。
见状,慕景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离开。走在路上,慕景岚也是有些疑惑,虽说最近事务繁多,慕恒乾有些烦躁也是正常,但以往慕恒乾除了对慕景奚,可很少发这么大火呀?
“景岚呀,肾虚吗?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一道有些不正经的声音传来,将慕景岚思绪打断。
“见过三叔。”慕景岚见是慕恒磊,连忙行礼。
“我说景岚呀,三叔理解,都是男人嘛,不过也没必要伤神,三叔给你治治便是。”慕恒磊装模作样地把住慕景岚手腕,老不正经地道,随即,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慌忙松开慕景岚手腕道:“我......这......哎呀!三叔有错,这都这么多年了,三叔现在才看出你是女儿身,原来你是我的侄女。不过......你别怕,你身怀六甲的事,我不会告诉你爹的。”
“三叔。”见慕恒磊这不正经的作派,慕景岚无奈地道。
“开玩笑的,哈哈,不过景岚呀,不是我说你,年轻人要懂得节制,这样吧,我给你个开个壮阳的方子。不过你还是先说说,到底是把那家姑娘肚子搞大了,这么心事重重?”慕恒磊接着道。
“三叔,您说什么呢?我还没成亲呢!”闻言,一向稳重的慕景岚也不由得脸上一红。
“不逗你了,哈哈,行了,说说吧,怎么了?”慕恒磊笑了笑,问道。
闻言,慕景岚便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
“嘿嘿,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慕恒磊猥琐一笑道。
“喔?”慕景岚道。
“笨死你算了,想景奚那臭小子了呗!景奚离家这么久了,心里能不想!再说了,没了景奚这臭小子,你爹心里平时攒的火气没地发,憋的难受呗!行了交给我吧。”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
“请进。”慕恒乾揉着额头,一脸疲倦。
“大哥。”慕恒磊推门而入,躬身道。虽说其礼节上未有什么差错,但神态上却无不透露着一股嬉闹气息。随后不待慕恒乾说话,便大大咧咧的坐到了慕恒乾跟前。
“老三呀,不是我说你,都多大的人了,多操心一下族里的事务,别整天游手好闲的。你说说,我给你安排的职务,你上过心吗?全都丢给手下去做,替你接手事务的手下都锻炼出来晋升了多少了?你还是不升不降......”见到慕恒磊,慕恒乾实在忍不住啰嗦起来,这慕家上上下下,除去慕景奚,最让他头疼的便是这三弟了。
被慕恒乾絮叨,慕恒磊也不闹,一脸嬉笑,搞得慕恒乾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哥,这慕家不有你呢嘛,你干得好,当弟弟的才能这般清闲。”慕恒磊一脸讨好地道。
“少给我戴高帽。”慕恒乾笑骂到,这慕恒磊要说无论才智、武道都是极高,品行嘛,也倒不坏,就是太懒,整天把心思放在不着调的地方。对于此,慕恒乾也是毫无办法。
“好了,说吧,什么事。”慕恒乾笑着问道。
“喔,也没什么,只是一位您的故人在我这留了点东西,我今天给您送来。抬进来。”慕恒磊道。
“故人?”慕恒乾有些不明就里。
随后,只见一名候在门外的侍从,端着一用黑色丝巾盖住的物件走了进来,在慕恒磊示意下放置于案上。
“下去吧。”慕恒磊吩咐道,随即示意慕恒乾揭去丝巾。
“神神秘秘。”慕恒乾笑了笑,随即轻轻将丝巾摘下,只见是一三菊相立的菊栽。
“这是?紫龙卧雪!”慕恒乾看着那紫、赤相成的菊栽,有些高兴地道。
慕恒磊笑了笑,没有说话。别人不知,但他却最是明了,慕恒乾并非多喜好花卉之人,惟喜这菊中名品“紫龙卧雪”。当此时节,由不得他不高兴。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好!好!好!”慕恒乾笑着道,随即止住笑声道:“不知是哪位故人如此有心?”
“哈哈哈,这故人与你可是熟络得很。”慕恒磊卖了个关子。
“喔?”
“就是那个天天让您大动肝火的人呀。”
“景奚?”
“对,就是这臭小子,他离家之前不是说中秋可能赶不及回来嘛,就问我你喜欢什么,我就告诉他了,算得这小子有心,弄了一盆,托我开花时交给你,明天就是白露了,所以我就给你送来了。”慕恒磊道。
“哼,算这臭小子还有点孝心!”慕恒乾没什么好气地道,只是那喜色掩藏不住,先前的疲倦似乎一扫而空。
慕恒磊偷偷地在心里笑了笑,这哪是什么慕景奚留下的,是他辛苦侍弄了好久,准备送给慕恒乾的。不过看到慕恒乾高兴的样子,撒个小谎也值得。
“对了,景奚身边的那人没什么异常吧?”慕恒磊问道。
“嗯,据我派去保护景奚的长老回报,倒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倒是我们多心了。”慕恒乾道。
“嗯,但还是留一手地好。若有什么异动,就杀了他。”慕恒磊道。
“疑人不用,但也不能完全不防,希望我没有信错人。”慕恒乾点了点头。
“对了,王家那边?”慕恒磊问道。
“忍一忍吧。且先由他们嚣张吧,反正我慕家也不虚他们王家,他们也明白这个道理,无非想讨点便宜罢了。眼下各方都明白,当前的关口还是维护大局为上,毕竟帝国的盛事就要开始了。”慕恒乾道。
随即二人沉默不语。
潜龙阁。
经过幕府仆人的妆点,此时的潜龙阁中早已是一片花海美景,在这秋日的索瑟里,别是一派风光。
“哇哇哇,这个!这个!慕青大哥,漂亮吗?”
“还有这个,怎么样?”
“慕青大哥!你快来!”
“你看,我戴这个漂不漂亮啊?”
“哇哇哇!”
......
慕青一脸无奈,眼前是穿梭在花丛之中,不时采摘花束、编制花环,让自己欣赏的雀跃少女。
只见薛灵儿漫步轻跃,一脸欣容,满是一副少女独有的欢快场景。
“唉,女孩子到底是爱美。”慕青有些无奈,但守着这么一个灵动的少女,也是一番享受。再说灵儿性子文静内敛,今时能这般欢愉,慕青也是为其高兴。
戴上各式花环,手捧花束,薛灵儿兴奋地在慕青面前展示,不过片刻之后,却是有些黯然下来。
“怎么了?灵儿?”慕青有些不解。
“嗯,没什么,只是少爷不在,待到少爷回来,这满院的花都该谢了......”薛灵儿伤感地道。
闻言,慕青明白了,薛灵儿是怕慕景奚回来看不到这番景致,说到底是想他了。
“那这样,你把这光景记在心里,到时候说给他听。”慕青柔声道。
“对呀!”闻言少女又是欢喜起来。随即又道:“只是......怎么说呢?”
慕青知道,薛灵儿是不知如何描述,唉,又到了为男人魅力施展的时刻了。
“来,我教你,首先要先说说菊花的花型,就说这秋菊,平瓣类、匙瓣类、管瓣类、桂瓣类、畸瓣类,好似这盆......”
闻言,薛灵儿连忙用心倾听,将慕青所说牢记于心。
白露之期将至,阖欢佳节将临,本就是秋思更浓之时,有人相思有人忧。
时间悄然流逝,待到夜分,万里之外的乙木兰香园。
此时的慕景奚与上述诸人的画法全然不一。这几来慕景奚又是参加了四场赛事,经过几番观摩、实战比拼,本领上涨不少,已完全可以只凭肉搏与斗场赛手比试高低。
虽说有些艰难,但却都以胜利告终,自是心情舒畅。加之今晚的对手有些“特别”,更是将以往那一贯张狂、放浪的作风展现了出来。
此时斗场之内,哄笑不绝,全因场上正在比拼的慕景奚。
“哟哟哟~,小娘子,这是要扒小爷的衣裳呀!别急嘛~!”慕景奚抻抖着被扯坏的衣襟,一脸放浪地调笑道。
对面是名年芳二十几许的女赛手。这女赛手不似以往慕景奚见过的那些士族闺秀,颇有一些飒爽英姿,所以自开赛以来,便引得了慕景奚的兴趣,不时被其调戏一番,引得观众哄笑,而女赛手也被其气得满面绯红!
“你!”女赛手被慕景奚气得说不出话来,听到周遭那些露骨地哄笑,更是玉颈潮红,恨不得将慕景奚碎尸万段!
而慕景奚则是似乎听不出观众的嘲笑意味,反而将之当作鼓励,越发放肆。
“哎呀,你这是害羞个什么?非得让人知道你对小爷芳心暗许不成?”慕景奚不知死活地道。
“找死!”女赛手一听此话,怒上心头,抡圆了手中九节鞭狠狠挥向慕景奚!
只见慕景奚一个侧身闪过,继续调笑道:“呦!打哪呢?由爱生恨想断小爷香火呀?得不到也不用毁了它呀!”
“哈哈哈!”观众席一阵喧闹。
女赛手被气得方寸全失,连续攻击之间全然没了章法,白白浪费了许些气力,而慕景奚的调戏之举反而越发随之动怒而放肆起来。
澹台明末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李滔道:“得此徒,明末生平之大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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