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随着卡车再一次产生颠簸,挤坐在敞篷车厢里的人们彻底放弃了继续闭眼小憩的尝试,纷纷睁开各自那迷迷糊糊的眼并看向车外,很快便注意到不远处路边竖立着的帝国省界碑,以及紧随其后的巨大路牌和上面用豪恩劳斯语与世界语双语所写的精美标语:
【帝国的绿色之脊 —— 欢迎来到壮美的聂耳多兹。】
虽然只是一句宣传口号,但这句话的内容没有任何豪恩劳斯的国民会表示质疑,毕竟作为南三省之一的聂耳多兹,其在地理上临近著名的阿贝尼亚山脉,因此该省拥有帝国其他地方少见的山川和河流风景,也让这里在每年自夏季初始之时,便有不计其数的帝国人选择来这避暑消热…
“哔————,哔————,那边的魔托车别尝试超车!把进省的道路给军车让出来!!!”
只是很可惜,这其中显然不包含今年。
身背步枪的帝国宪兵队交警在路中间大声嚷嚷,同时靠指挥棒和口哨指挥着交通,让正试图离开聂耳多兹省的队伍 —— 不论是巴士、私家车、农用马车、脚踏车、还是直接拖家带口背着行囊徒步离开的人们 —— 尽可能有序撤离他们美丽家乡的同时,为依然尝试进省的车辆留下足够的通行空间。
不由自主地,坐在这边一辆辆军卡上的人们齐刷刷地伸长各自的脖子,看向了车道反方向那已经因拥堵而大排的长龙,望见了挤在卡车车斗里、趴在客车车窗边、缩在马车车厢里的形形色色人们,眼中映入各种惊恐、迷茫、或彷徨的表情正刻画在那边妇女、儿童、与老人们的脸上…
当然,这其中并没能见到多少年轻或壮年男性的面孔。
毕竟此时此刻,这个国家大部分的青壮年男性不是在准备,就是已经在朝与撤离通路相反的方向逆行 ——正如此时这些坐在军卡上的人们一样。
在他们当中,有的人领到了崭新的蓝灰色帝国陆军野战服,有的人则穿着在无数次搓洗或在衣柜中存放多年后而有些掉色的老款制服,也有的人仅仅是换了身素色且比较适合运动的平民服饰而已。
但无不例外的,他们中每人头上或身边都有一顶帝国军制式的M75式钢盔,身上套着Y型皮质携行具,上面挂满了诸如帆布弹夹袋、工兵铲、刺刀、防毒面具桶、水壶等杂七杂八的装备,每个人怀中还抱着一杆帝国制式的G66型栓动步枪。至于在他们脚下所堆放的,除了部分人的军用或登山用帆布背包外,便是那一箱又一箱军绿色的木质弹药箱了...
从这些人毫不统一、甚至可以说有些凌乱的着装能看出,他们基本都是在过去两周的时间内被紧急征召的帝国国民 —— 除了极个别是因休假或公务而外出、现在正试图赶回部队的现役军人,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在多年前履行完自己的兵役义务后,时隔数年再一次穿上军装 —— 说句实话,在特拉姆大陆这块泛魔族和泛人族早已和平共处数个世纪的土地上,帝国上一次发布军事动员令还是将近三十多年前,因上一届的魔王和勇者诞生所导致的。这也让车上所有的人无论年纪,无论是否现役,脸上都多少充满着不安,并因对接下来会发生一切的未知而焦虑并无言着…
...
“哈哈哈!你是在开玩笑吧!”
...
不过显然,这不适用于形容所有人。
...
“当然不是开玩笑!在我们老家,我们就是这样叫罐装香肠的…”
完全无视卡车上的氛围,此时正隔着卡车驾驶室后窗与副驾上军官聊着闲天的,是坐在车厢靠前位置的一名年轻男性 —— 同车上不少人一样,他也在征兵站领取武器的同时换上了一整套崭新到甚至没有任何军衔或部队标识的野战服,头戴制式船型帽,身上挂着携行具与配套的各式装备,且从皮制短军靴上那整齐包裹着小腿的绑腿来看,对方也是服过兵役的。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了我老家也有类似的玩意儿,叫‘三声响’!你要不猜猜,那东西是个啥…”
可这样一身在车上本应很正常的打扮,确反倒因对方那明显的东大陆面孔和口音显得异常违和,再加上他那不符合帝国陆军、而更像东方军队标准的寸头发型和船型帽戴法,以及一手杵着枪一手搭在车厢围栏上的大咧咧坐姿,还有更重要的,那完全没有任何因奔赴前线而感到紧张的悠闲对话 —— 卡车副驾的军官如此惬意到可以理解,毕竟他只是隶属于魔托化步兵师下属的后勤辎重部队,将车上的人和货丢到目的地后就可以立刻往后方开溜,但至于这位同样正奔赴前线的东大陆人…
不理解…
东大陆人的神秘,与之同车的豪恩劳斯国民们完全不能理解…
“哈哈,那还挺形象的嘛!真希望有机会可以尝一下你说的那白米团子。”
“是糯米不是白米。而且你要是想吃的话,完全可以找机会去汉萨港的夏侨埠去,我知道几家餐厅,那可是要啥有啥!”
“…”
依旧没理会车上其他人不时瞟向他的复杂眼神,那位男子就这样继续和军需官扯着家常,只有二人偶尔因口干需要拿出水壶喝水才会稍稍停下,且在那之后便很快继续。一整队的军卡也就这样在俩人的欢声笑语中前行着,持续了又半个多小时,直到他们抵达目的地所在的部队集结点后才彻底停下:
说是集结点,这里不过是聂耳多兹省西部位于国道旁的一座小镇而已。
原本应是旅客巴士用来中转或歇脚的镇中广场上,此刻已停满了各式的帝国陆军魔托化部队车辆 —— 从三吨级的卡车到四轮的轻型装甲侦察车,再到宪兵或传令兵所骑的挎斗魔托车与自行车,甚至到用于拖拽轻型火炮的马车或半履带车,应有尽有 —— 本该供居民和游客自由穿梭的人行道也已完全被处于列队或行军状态的帝国士兵们给霸占,让严肃的口令与整齐划一的正步声替代了原本的市井喧嚣…
随着辎重部队的军卡驶入城镇,加入这打破街道安宁的队伍的同时于路边停稳,坐在车厢里的人们很快便在卡车兵们的吆喝下带起各自的物品,并在靠近车尾的同僚推开尾厢门后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卡车,一边舒展各自那因长途跋涉而有些麻木的双腿,一边环视四周祖国街道上这大部分人此生未曾想象过的奇特场景,不知该说什么话才能准确描述内心里的五味杂陈…
“再说一遍,你叫什么来着?”
从副驾车窗探出头,那位后勤军官向提着步枪跳下车、随后走上前与之告别的东大陆人问道。
“羽·陈,叫我羽就够了。”
羽·陈,或者按东大陆命名习惯,应该被叫做陈羽的男子说道。
“好的,羽。那就祝你好运,有机会一定要去游访我的故乡喔…司机,我们走吧。”
随着卡车发动,丢下了这群补充兵们的辎重部队载着剩余的物资再次上路,很快便消失在城镇里密集的军车群中,只留陈羽一人在那挥手告别,同时让其他刚下车的人们不得不挤站在路旁人行道上,并被附近聚集着的大批部队人马搞得不知所措。
而在这群龙无首之时,这些补充兵中不少人本能地看向了先前与自己同车的那位 —— 尽管没法理解脑回路,但显然是最为瞩目的 —— 东大陆男子,也就是陈羽身上。
“我是要去第106魔托化步兵团二营来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其他人的注视,也可能单纯是一个话痨在自言自语,总之陈羽从野战服口袋里掏出由征兵站签署的部队分配文件后如是嘀咕着,接着便扭过头看向了身后正盯着自己的一票人马说道:
“…喂,反正都一起坐车这么久了,也算个缘分 —— 有到二营的打算一起去堵宪兵问路吗?”
他说的这到底是个问题,还是个请求呢?
严谨的豪恩劳斯国民们在开口答复前试图先弄清这一点,却只见陈羽背起自己的步枪和帆布包,转过头便迈开步子走远,留下一众人在原地再次傻眼。
但是很快地,他们中不少人还是动起了身子,就像鼓起了勇气般,在带好自己的行囊和武器后毅然决然地跟到了陈羽的身后,和他一起朝不远处大部队所在的方向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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