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恩看见她眼中的杀机转瞬即逝，本以为魔女会恼羞成怒，不料却轻易地答应了他的请求，选择了一条对魔女自己来说并不明智的道路。
果然，连大魔导师也会被暗中影响吗？
女巫阁下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啊。
自从他喝下神之血后，能够感知到一些奇怪的事物，比如来自高天之上的神秘存在，隐秘地窥视着众生……
又比如……
那个不可言、不可道、不可名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它，或者说它们，有什么目的？
神恩欲言又止，想要暗中提醒一句，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也罢，没有明确证据的事，女巫阁下是不会相信他的。
万一被误会成他心有不甘想要诅咒就糟糕了。
更何况，凡有言、必被知。
神恩不敢赌。
神恩想起之前心中莫名出现的想法，一个不属于他的想法：他恨魔女对他的百般折辱，要将魔女的身份泄露给光神教会。
魔女身份如果泄露，她身为大魔导师不一定会有事。
但是得罪魔女这个目前唯一可以救他的人，作为祭品的他是一定会死的。
这个并不明智的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中，想让他用死来针对魔女。
它似乎可以将一些看似合理却绝非理性的想法强加给所有人。
这些想法被人心中的强烈情感所裹挟，几乎很难察觉到它是被强行赋予的。
但是……
神恩一开始就察觉到了。
因为他的心中没有恨，谈何报复。
更何况，他的思维完全由冰冷的理性与逻辑构筑而成，于他而言，真的有感情这种东西吗？
高天之上的「那一位」为何对魔女抱有恶意？
而它又扮演着什么身份？
但是不管这些存在有什么目的，至少目前的情况似乎对他有利。
神恩最终保持了沉默。
接下来，如果神恩没有猜错的话，女巫阁下的运气应该不会太好吧。
……
三日的时光转瞬即逝。
圣域，光神教会总部，祭神之日。
绝美的少女玉白的侧脸泛着柔和的微光，整个人仿佛自带着神圣的气息，如梦似幻，美得不似真人。
侍女恭敬地对她说道：“女巫阁下，祭神之日的典礼快要开始了。”
“请您随我来吧。”
“这么快就开始了吗？”女巫阁下指尖微微一勾，最后一枚由黑暗魔力凝聚而成的符文悄无声息地隐没在光明魔法阵的某处。
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既然决定了，不妨把事情闹得大一点。
比如，悄悄修改各处的守护魔法阵，把整个光神教会的给炸掉。
这么做一定很刺激吧。
她的思维似乎已经完全走入了一个误区，只考虑过程，而下意识地忽略结果，行为看上去极为鲁莽，全然不复之前谨慎小心的模样。
如果被人发现怎么办？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身为天才黑暗魔法师的她，做出的布置怎么可能轻易地被人发现？
除非圣主亲自出手，一寸寸地搜查各处魔法阵。
圣主忙着筹备典礼的各项事宜，哪有闲心检查多年来运行良好的魔法阵？
教会最多派几个大魔导师粗略地检查一番，而她有信心在同阶的魔法师面前将黑暗符文隐瞒下去。
毕竟敢在祭神之日上闹事的人，她可是第一个呢。
圣主和光神教会的高层估计也想象不到这一次的祭神之日会有黑魔法师混进来。
可惜要带着神恩一起逃跑，不然她还可以偷偷折返回来看看圣主以及光神教会高层脸上精彩绝伦的表情。
“女巫阁下？您怎么了？”侍女疑惑地问道。
“不好意思，卡塔利娜。我刚刚有些走神了。”女巫阁下熟练地伪装出一个圣洁的笑容，整个人仿佛笼罩在柔光中。
卡塔利娜点了点头，眼神中带上些许困惑。
明明还是那副圣洁绝美的面孔，为什么突然感觉有一丝丝不对呢？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从她的脑海中划过。
难道眼前这个女巫阁下是黑魔法师冒充的？
她被自己突然出现的这个想法吓得不轻。
怎么可能？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荒谬可笑，要知道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可是对女巫阁下的污蔑。
在光神教会污蔑圣女可是重罪。
但万一是真的呢？
卡塔利娜的神情忽然恍惚了一瞬间。
她拆穿黑魔法师的阴谋，会立下大功，甚至可能得到圣主的嘉奖、神明的注视。
“真正的圣女是多么完美高洁的人，她拥有世间最美好的性格，温柔慈悲、善解人意，怎么会在和别人的谈话过程中走神呢？”
“这个人一定是假冒圣女的黑魔法师，只有那些卑鄙的黑魔法师才能做出假冒圣女这种无耻之事。”
卡塔利娜刚想质问面前这个人，一向不太灵光的脑袋却突然飞速运转起来。
“不能当面揭穿她，不然我可能会有危险。”
“黑魔法师恼羞成怒之下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最好先找圣骑士团报告我的发现。”
……
祭台以纯白的玉石堆砌而成，其上神秘的魔法符文错综复杂，令人头晕目眩。
神恩被换上一身白底金纹的华美祭祀长袍，绑在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神圣威严的圣主身穿一身神职人员的神圣白色长袍，站在高台之上，向着台下的狂热信徒们发表演讲。
身为圣天使一族的族长，他面容端正而英俊，自带一种不怒而威的气质。
“光之神在上，愿祂从沉眠中再次苏醒，以光明普照世人。”
“神明的回归将驱散一切黑暗，深渊中的魔族将无处遁形。”
“赞美吾主！”
众信徒纷纷在心口划出一个十字，虔诚而狂热地齐声念诵：“赞美吾主！”
在现场狂热的气氛瞬间达到了极点。
圣主一脸严肃地继续说道：“今日，我们将为神明献上祭品，用人族的鲜血祈求祂的宽恕。”
他向十字架一步步走来，眼眸中不带一丝怜悯，看向神恩的眼神如同注视蝼蚁。
神恩环顾四周。
没看到女巫阁下熟悉的身影。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女巫阁下应该是出意外了。
只有各位狂信徒们纷纷渴望地注视着祭台，期待着他被刀一点点刺入心脏，将鲜血染红十字架。
令他心寒的是，他们的眼神都是狂热而虔诚，仿佛正在做的事不是杀人，而是什么正义而神圣的事情。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在乎一个人族的生死。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当初女巫阁下这句话中的分量。
临死之前，神恩的情绪却依旧平静，无怨无恨、无喜无悲。
他的思维依然保持理智而客观，不像是事件的亲历者，而是一个冷漠旁观的看客。
这一次，或许真的会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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