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之间的串通形成的卡特尔集团。
针对这个情况的对策方案是由摩根亲自制定的。
而摩根的解決方法本身其实非常简单。
但是，实行起来的话耗费的费用是非常大的。
所以有必要在某种程度上筛选实行的对象。
而这个筛选的权力则落到了德里克手上。
四月一日，没有愚人节。
在这一天，德里克将中型以上商会的商会长全约了出来。
这些商会会长基本上都是从加尔曼侯爵家的领地，随着贵族家当权者们的移动来到王都的人。
不能配合贵族社交季转移而只留在领地内的商人团体基本上都是小规模的。
而在那之中绝大多部分是个体户，所以不管是处理还是别的什么，这部分都很难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所以不用太在意这部分。
重点是已经有一定规模的中大型商会。
所以接下来召集这些中大型商会商人们的会议在经过简单的寒暄后开始了。
作为加尔曼侯爵家代表的是德里克。
除此之外，只有诺曼等几名秘书跟随。
对于可能形成‘卡特尔’集团的这件事对领地来说不可谓不重要，但摩根和罗斯夫此次都没有出席的打算。
虽然不是不知道他们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但这样重要的事两人都不在场全交给了德里克。
不得不说各种意义上心可真大。
当德里克走进会议室里时，三十名左右的男人在等着他。
这些人都是商会的代表。
坐在最前排的有格雷商会、怀特兄弟商会、雷蒙德彩饰商会的代表等熟悉的老朋友。
同样除了这几位，坐在最前排的人中还有圣咏商会的新会长休格。
据说是欧吉拉的远方表弟。
诺利亚王国虽说有牵连全家的连坐律法，但是那最多只限于直系亲属。
也就是说虽然也有连坐，但还没有到株连九族的地步。
——如果从欧吉拉的兄弟中选出新会长的话，可能会引起加尔曼侯爵家的不满——
为了避嫌和维持圣咏商会，有关系但没有那么深关系的休格被选为了会长。
在这个满是烂摊子的时候被推上位置，怎么说也有应该有相应的能力才是。
嘛，反正只要不和德里克对着干就足够明智了。
德里克看了在场的人一眼，然后坐在了上座。
在他面前有已经有很多出席者早早坐在椅子上等着了。
怎么说呢，感觉就像前世国家召开记者招待会一样。
而他有幸客串了一回发言人。
“嗯，感谢诸位百忙之中都来了。”
德里克率先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然后，视线转向放在桌子上的准备好的纸张上。
那是总结好的要讲的话——类似发言参考稿一样的东西。
当然，这并不是说德里克记不住要说的话。
——必须一边看着总结稿子，否则连重要的谈话都不会说的代理领主。
这是要让在座的这些人这么想所必要的演出。
为了让这些人轻视自己。
为了在反差巨大的事后，让这些人在得知真相时受到的冲击更大。
虽然是相当麻烦的演出，但这也是必要事项。
“这次关于商品的价格有想拜托各位的事情。希望各位不要涨太多。我不想让所有的领地居民都陷入困境，也不想让领地像雷马克侯爵领地那样混乱。”
像个困惑的孩子般恳求道。
清脆年幼孩子的稚嫩嗓音在这一刻完美的表现了出来。
就像一个刚刚懂事的懵懂孩子一样。
当然以上这是对不了解德里克本性的人而言。
“商品的价格是根据进货价或当时的价值而变动的。这件事是不受法律限制的事情。”
“让我们该赚的時候不去赚，这堆商人来说是生死攸关的问题——对此有回报吗？”
向德里克提问的是休格。
圣咏商会虽然因为‘欧吉拉’的缘故被加尔曼家疏远了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其规模在现在加尔曼侯爵领地中仍是首屈一指的。
自然，在商人中，他的发言权也远远大于其他人。
通过他的提问，其他一些人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当然，我们会给每个商会送一匹珍貴罕见的‘马’，如果各位不喜欢的话，可以离开。”
——珍贵和罕见的马。
这句话一度让会场沉默下来。
不仅是中等规模的商会，对像圣咏商会这样的大型商会而言德里克的话也让他们陷入了思索。
众所周知德里克和精灵的关系匪浅——而能被他称之为‘罕见’的马。
该不会是独角兽吧？
确实，如果是那种罕有的东西，就算本身不需要，也可以就直接当做珍贵的商品卖出去。
因为在人类社会中数量极其稀少而有着相当价值，所以也算是非常值钱的报酬。
“说这么多，还是让你们亲眼看看好了。”
德里克拍了拍手，商人们身后的门也随之打开。
而门后，佣人手中牵着的是一头年老的鹿。
“哈？这不是鹿吗？”
“哎呀呀，真是一匹了不起的马呢，非常感谢您。”
“喂？你在说什么呢？你睡糊涂了吗？”
“这马不是挺棒的吗？”
“不管怎么看都这是鹿把？”
一时之间商人们议论纷纷。
而在这之中持着反对和厌恶的声音占七成。
对德里克表示感谢的只有格雷商会和怀特兄弟商会等与投标曾经有关的商会，以及被他们邀请的一些商会。
在短暂的议论后，圣咏商会的休格率先沉默地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而休格的退出也就意味着圣咏商会的退出——这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
“出去吧，这也太无理取闹了。”
“是啊，不管怎么说，这也太被小看了。”
“加尔曼家也太目中无人了。”
由于体量最大的圣咏商会当了出头鸟，其他有着‘野心’的商人们胆子也变大了的。
大概是认为即使以凶暴著称的德里克，考虑到领地的经济问题，也不可能处罚所有人吧。
也就是所谓的法不责众。
独自一个人出去，自己一个人被加尔曼侯爵家盯上是很可怕的，但是如果大家一起出去的话就不怕了。
这些人看向了‘密谋串通组建卡特尔’的组织者尤里卡商会的彼得。
“......好，我们也走吧。”
彼得也众望所归的站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把那种老得快要死了的鹿说成稀有的马匹作为报酬——未免太小看他们‘商人’了。
即使是面对的是贵族，被戏耍到这种地步，不可能就这么忍气吞声的接受。
退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其他商会的代表们也都快步走出了房间。
“很遗憾，我们本来也打算和您谈一谈的，但可惜，看起来德里克大人没有想谈下去的想法——”
“——是德里克大人让谈判泡汤了，请您不要忘记这件事。”
这么说着，彼得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然后，他也想走出房间。
但是德里克接下来的话让他停住了。
“是嘛，那可真是——太让人遗憾了。”
德里克没有在意对方带着挑衅意味的话，而是怜悯地看着彼得和那些离开会议室的人。
格雷商会的亚伯——不，应该说留在会议室里的十来个人都一样，用着怜悯的目光目送着这些离开的人。
注意到他们视线的彼得心脏骤停的停下了脚步。
——这是.....有诈？
“怎么了？”
“不.....我总有点担心。”
“感觉还是把话听完比较好。”
“哈哈，您真是多虑了。”
跟在彼得身后的人笑了一下之后，接着和彼得小声的说。
“虽说是个离谱的孩子，但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对我们下手吧？你不是说过吗，只要我们团结一致行动的话就可以安然无恙。”
他也听到了德里克最后说的那句话，但是没有在意。
不过是没长齐牙齿的幼犬无能狂吠罢了。
“啊，嗯....是这样。不过，我想正因为是偏离常规的孩子才会不会有什么....”
“好好好，我明白了。那就你一个人留下来听他说话吧。我们出去是为了表明可以自由做生意的意思。”
“那就这么定了，具体的事以后再说。”
十分在意最后视线的彼得決定一个人留下。
姑且不论是否会受到价格管制，反正无非是浪费一点时间继续陪德里克逢场作戏罢了。
虽然也采取了些安全措施，但要是有什么意外的话.....这对彼得来说是非常致命的。
得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什么呀，只剩下一个人啊~~~”
德里克有些感到无趣地嘟囔着。
他的那副样子和之前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截然不同。
（明明已经非常露骨的暗示了，结果只有一个人对此做出反应，这就沒意思了。）
但是如果不让怀疑视线意义的人留下来的话，也很麻烦就是了。
毕竟他的目的就是把那些直觉敏锐、不会轻易受感情支配的人割裂开来。
“嘛，也行吧，对了，你可以进来了。”
德里克虽然脸上挂着无趣，但还是对着身后的说道。
伴随着德里克的话语，没等彼得发出疑惑，休格先一步从德里克的身后缓步走出。
“？！”
“为，为什么？你不是带着不满最先离开的.....”
“嗯？我可没说过任何一句不满吧，只不过是碰巧那个时候想上个厕所而已。”
面对彼得的提问，休格非常自然和平淡地回答。
但不管怎么想，他的这个说法都是在瞎编的。
如果只是去上个厕所，那也应该是从哪出从哪回才是。
但是休格回来的时候，是从侯爵家的人使用的会议室更里面的门。
不管怎么想这都应该是和德里克商量好的行动。
彼得睁大双眼的看着休格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
“好了好了，那么现在的话，开始真正的会议吧——”
“作为维持领地内货物价格稳定的回报——当然不可能只是一匹鹿而已啦~~现在仍留在这里的商会，一年之内所有通行税减半。”
“各位意下如何。”
“什么——！？ ”
德里克像是玩笑一样讲出来的话，却让彼得感到惊讶。
即使是在领地内移动，商会的货车其实也要支付通行税。
如果通行税减半的话，即使商品的价格维持现状，其中的利润也会非常可观的增加。
“为什么不先说出來呢！？明明先说出来的话，大家都乖乖听话的吧！？”
作为在场唯一场外人的彼得会这么说也是自然的。
毕竟这么好的条件，不会有人会拒绝。
特別是从其他领地采购商品，货车移动相当频繁的商会，肯定会恨不得跪舔德里克的鞋子。
不会有人反对。
“可是，如果所有人都减税的话，税收就会减少吧~~”
德里克说的话不无道理。
但是，正因为如此，彼得也很难接受。
“但是，这样一来，反对的声音就会变大吧？其他商会通过减税赚钱，我们就通过涨价赚钱——”
“随便啊，这种事~~~”
“你说什么——？”
彼得有些跟不上德里克的话。
原本就是因为害怕涨价引起混乱才开的会议，现在却被要求涨价。
这个反差太大的说法让彼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呵呵，你看看在这里剩下的人——由他们维持商品的价格，涨价的商品谁会买呢？”
“你吗？（笑）”
德里克的声音不再不像刚才那样孩子气，而是充满了嘲讽和戏谑。
终于可以不用演了.jpg
随着德里克的话，彼得看向了周围剩下的人。
经营食品的怀特兄弟、铁制品的格雷商会、装饰品的雷蒙德彩饰商会......还有在各个领域都有着巨大影响力的圣咏商会。
——完了——
虽然有些迟了，但彼得意识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想法’已经彻底破产了。
就算没算还有的一些杂七杂八的商会，单单是上面那几个就足够基本满足整个领地的基本供需了。
卡特尔组织能够组织起来是因为各个商业组织相互联合起来集体牟利。
但如果其中出现了‘叛徒’的话，卡特尔集团？就是个笑话罢了。
本来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才串通起来一起涨价，但如果有的店铺维持原价的话，谁也不会特意去买涨价的商品吧。
商品的品质相似的情况下，更多的人都会选择买便宜的。
如果他们（德里克等人）继续以目前的稳定的价格销售商品，其他商会就算涨价也必須控制上涨的幅度。
最初是因为圣咏商会反对抑制涨价，所以其他商会也认为体量最大的圣咏商会也会涨价，他们才敢大胆放心离开的。
毕竟其前会长欧吉拉和德里克有过非常大的纠纷，所以都下意识以为其和侯爵家应该保持起距离了才是。
这一点让他们更加相信了休格‘愤然离场’的行动。
但是，如果圣咏商会同意控制物价价格的话——那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即使其他大型商会想要操纵市场行情，但如果被其他同样的大商会阻碍的话，也会变得非常困难。
而留在这里的彼得这也才意识到到自己这帮人给自己挖坑了。
正因为考虑了私下串通控制行情提高物价，才会上当。
不仅如此——
他自己的处境也岌岌可危了起来。
“咳咳——我明白了，这次的事就当做学习的费用——”
彼得匆忙起身想要离开。
“诶~~不等等嘛？不问我什么时候开始減稅吗？既然你还‘留’在这里，尤里卡商会也是减税的对象哦？”
——尤里卡商会也是减税的对象。
这才是彼得害怕的事。
不论事实经过，就这个结果来说这就像是‘明明说好了大家一起单身，结果你却私底下提前结婚了’一样。
不管怎么看，享受了减税的彼得都像是‘背叛了最初的协议，只为自己讨好处’的背叛者。
今后，在朋友之间——不，可能已经不能再说是‘朋友’了。
彼得后悔留在会议室听完德里克说的话了。
“不不不，虽然很可惜，但请允许我代表尤里卡商会谢绝您的好意——”
“诶~~我说过了要给在场的所有商会減稅呢——”
“——不管你拒不拒绝，我都会告诉征税官，尤里卡商会通行稅都会减半。”
“你明白吗？”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这可不是他一个区区一介‘布衣商贩’能够拒绝得了的事情。
“呜——”
彼得明白了德里克的意思。
就算他事后说自己没有接受，但‘尤里卡商会的通行税减半’的消息也会被征税官们传出去吧。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理解了之前德里克那道怜悯的视线的意思。
正是因为那道视线让他意，才会让他留在会议室里的。
而正因为如此，才会感到‘怜悯’。
毫无疑问，这是为了分裂他们这些意图控制行情的‘联合商会’。
组织者第一个背叛了所有人，那么其他人呢？
臣等意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jpg
短期内恐怕谁都不能信任了吧。
至少不能集中精力一起做什么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尤里卡商会从密谋中脱离，一个人倒戈向了加尔曼家’的传闻。
商人之间，可比德里克想象的更加依赖人际关系。
本想借这个机会大发横财的，结果却是为此交了一笔沉重的‘学费’。
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属于是。
“哎.....嗯,这位.....”
“他是尤里卡商会的会长彼得。”
因为没有互相报过名字，所以德里克还不知道关于彼得的事。
一旁的诺曼见状，迅速对德里克耳语道。
虽然他还没有折拐棍，但是业务能力却是日渐增强了。
“这位尤里卡商会的彼得先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
“服从我的人自然有奖赏和报酬——但我不喜欢手底下那些不服从我还想从我这讨好处的人。”
“——你应该清楚了吧？如果想要得到想要的‘东西’该怎么做。”
“......是。”
不要想在加尔曼侯爵家的混乱中牟取利益，一如往常地经营生意。
不要想着私底下串通起来控制行情赚钱。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如果有问题的话，彼得会回被其他密谋的‘同伙’当做‘叛徒’而招致怨恨。
别说亏本了，还能不能继续正常做生意下去还是另一回事。
“那么诸位。因为这一年的通行稅都会降低，所以物价方面请维持现状。当然，和格雷商会这边一样，如果原材料价格上涨的话，允许在合理的范围内稍稍上涨。”
“是！”
在场的其他人的表情和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彼得不一样。
他们都露出了充满喜色的笑容。
商会想要活跃起来，通行税是避不开的一环。
就和前世高铁，高速一样。如果通行的费用減少一半以上，对商会商人来说利润就越大机会也就越多。
而且还可以不招致侯爵家的反感获得更多的利益。
尤其是休格，为了取回因为失去‘御用商人’这个头衔而失去的部分而全力以赴。
看到在场所有人的样子，德里克对摩根的评价也大幅上涨了的。
(果然，稳妥一点的方法还是得向爷爷学习。)
减少通行税是摩根的提案。
降低税额的同时，让他们忍住涨价的意愿。
即使领地的税收有所下降，也比雷马克侯爵领那样混乱要好得多。
不用‘武力手段’，像这样单纯通过对话也能解決的方法，让德里克不由的感叹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当然，德里克根本没有减少税收的想法。
中途‘指鹿为马’和让休格带头退出的事情便是德里克做出的一点小小的修改方案。
起因是源于摩根的小小抱怨‘如果全部的商会都减税的话，那可是相当大的打击啊”。
因此德里克稍稍在摩根的提案中修改了一部分的，变成将出席的商会筛选，只留下必要的商会。
虽然他也曾考虑过在暗地里只让格雷商会等顺从的商会減少通行税，但这一方法存在诸多问题最后还是被他自己驳回了。
要是做的话，其他商会无疑会爆发不满。
所以才要像这样聚集商会代表们在会议室开会，然后用‘因为没有把话听完直接接中途退出，所以不能成为減稅措施的对象’的理由来‘公平’筛选。
为了不留话柄，德里克也是想了很多的。
这大概也算是成长了一点吧。
(这样回到加尔曼的时候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吧？)
在王都里必要的事情基本上都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向罗斯夫学习领主的工作了。
虽然德里克很想轻松一点的这么想，但在经历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后，他还是难以安心下来，感到不安。
毕竟一般不出意外，意外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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