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打完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一块还算完整的平地上，靠着一块大石头。胜邪插在不远处，迎着风与朝阳，若是再加上一条长长的带子随风飘摇，那可就武侠得一塌糊涂！
等了很久，才看见远处的水面荡起了波澜。
一条白龙冲天而起，只是，身上鳞片被我拔了不少，而且还挂着血——虽然水流冲刷了不少血迹，但是还是可以看到有源源不断的血继续流出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才看见它把整个身躯从水里拔.出来。
继而又化为人形，捂着伤口踉跄向我走来。
“不行啊这！怎么有气无力的样子？”我强提精神嘲笑他！
“哼！你不也是一样？”他不甘示弱地反弹过来。
不用他提醒我也知道，身体的神经系统不断向我反馈“痛”这个感觉，而且，目前，还真的提不起力气。
他勉强向我走来，坐在了我的身边，同样靠着这块巨石。
我问他，“你这么牛，还留在这干嘛？要是我这么牛逼，我铁定不在这边待，出去吃吃喝喝，再泡泡妹子什么的。”
“唉——”悠长的一声叹息。
他说：“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吧？”
我说那肯定的啊。
他说那你经历过喜欢的女孩子渐渐离开你，渐渐死去，你却什么都做不了吗？
我眺望远方被砸得七零八落的山山水水，没有说话，我知道他有故事要说。
可惜我没有酒……
“我曾喜欢过一个女孩，当然，现在也还是喜欢……”他同样看着远方，远山如黛，他的鲜血滴落在地上，他毫不在意。
“那一天，是你们人类刚刚乘坐诺亚方舟登上兽星不久。那时候我还不是很强，在龙族的年龄观里，也还很年轻……”他后仰把头枕在石头上，头下垫着一只手，闭着眼睛，白衣袖袍内被灌着风。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他，风流写意如画。
却也难过悲伤至此无言。
……
“你在晒太阳吗？”
好不容易从禁地里跑出来见花花世界的龙羽皱了皱眉，好好地躺地上晒太阳，是哪个瓜娃子烦老子？
抬起眼皮却看见一双……很漂亮的眼眸。
那一刻，龙羽觉得这应该是他这辈子看过的最漂亮的眼睛了。
这就是吃了经常闷家里没见过世面的亏了，看见一个陌生的漂亮妹子心脏就不争气地突突突地跳。
那个弯腰凑近看龙羽的女孩子眉眼弯弯，一只手从背后绕过去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肘，那一只手上拎着一双凉鞋。
龙羽这才注意到她原来是光着脚的，白皙的脚踝在细碎的杂草丛生中若隐若现。
我们龙羽是什么龙？虽然心里不是很平静，但是表面还是很淡定地回答：“关你屁事？……还有，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少女是个自来熟，也不在乎他不太礼貌的语气。坐在他旁边，当然还是隔了一段距离。
凉鞋放在一边，少女学着龙羽的样子也躺在了地上，仿佛青翠欲滴处开出了一朵白莲，白裙沾了一点草叶的露水。
“果然很好看啊！”少女发出了一声惊叹，因为躺着所以视野变广了很多，树变高了，天空变大了，白云在动，风逗留了一下，树叶就扑簌簌的。
没人说话所以有点静，但是其他声音却很明显。蝉的鸣叫、风吹树枝……
有点困啊……
少女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防备心在慵懒的氛围里麻痹了。
待到醒来就是明月初上的时候，少女伸了个懒腰。
“遭了！这么晚回家，爸妈肯定着急了。”少女着急忙慌地抓起凉鞋，准备回家，“欸？你还没回去？”
看见蹲在旁边的龙羽，少女问。
“算了，把你送回去吧……”龙羽叹了口气，道。
“欸！你该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那我走了。”龙羽可不会惯着你。
“哎！等一下，逗你的啦。”少女喊住了他，“求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逆着毛撸不行，那就顺着毛撸。
于是他就把她平平安安地送回了家……
……
“欸！你叫龙羽？”
“嗯。”
“真奇怪，龙族怎么会有羽毛的？”
“……”
……
再回眸，面容苍老的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摇椅上，手里拿着蒲扇，已经睡过去了。
少年模样的他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握着她的手。
白发苍苍，微微发福的身体，佝偻的腰，皮肤松弛变成一层一层的皱纹……哪里有年轻时候的青春美丽？
“我好像听到你在编排我。”不知何时她微微睁开眼睛说道。
“怎么会呢？”他摆摆手。
“……我有点……放心不下你。”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好像有了困意，而且老夫老妻这么多年，总感觉说这些有点怪肉麻的。
“我才是放心不下你的那个。”他没好气地说，伸手捋捋她的鬓发，道：“你说你要是被欺负了，我不能在你身边该怎么办呢？”
她恬静地笑着。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料峭春风里阳光温暖。
他笑着问：“你在晒太阳吗？”
她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回答。
原来是睡了……
熬过了去年冬天，却在今年阳光和煦的春天离开了他。
明明……还没有和你晒够太阳的啊……
不知何时，他已满脸泪水。
……
不知何时，他已满脸泪水。
我没有再揶揄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只是未到相思处。
相思泪，最断人肠，最灼人心，最挠人肝。
他轻轻地说：“我移山填海、武功盖世、跺跺脚龙族就要震一震，可……”
我知道他没说的是什么——他移山填海，武功盖世，跺跺脚即龙族大震……可那个女孩回不来了……
我问他，我说有烟吗？
他摸出一包，自己拿了一根，然后丢给我。
我叼着一根烟，手指灵力微动，点了火。
我说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
她整天咋咋呼呼的，还有事没事就“吨吨吨”灌酒，就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没办法啊，我喜欢她，就跟她一起疯一起闹……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她得了绝症，没几年好活，又不接受化疗，说掉头发太丑，就跑了出来。然后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说在享受所剩不多的生活。
再然后，她就不见了，我没有找到她……你说，那个躺在白布底下，不笑不闹不疯不说话的人怎么可能是她啊？
肯定是她做的什么恶作剧，肯定是又跑到什么地方疯了，撇下一个跟她长得像的什么模型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做鬼脸，【略略略，你们这些笨蛋肯定找不到我】。
我想说你跑什么，我又不会拦着你，你骗他们也就算了，怎么也不把我带上？
我想说把我带上啊，我跟你一块跑啊，那是什么好地方我得去看看啊！
……葬礼结束后我就躲在房间里抽烟。
抽了快一包烟了，好不容易把眼泪憋回去，结果突然被某根烟呛着了，鼻涕眼泪就一块出来了，然后就怎么忍也忍不了……
叶飒不知道，那个时候，红袖躲在胜邪里，背对着叶飒，抱着膝盖坐着，安静地听着少年在说话。
……
过了很久，他转头问我，“你说，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啊？”
我抽了一口烟，长长地吐出去，看着两个光点，两根烟，还有两个只有故事没有酒的光棍。
想着这个问题……突然想起那个女孩抱着酒瓶笑着说你个笨蛋的画面。
吐完烟后我跟他说，骄傲地说：“我傻啊。”
他愣了愣，然后抽了口烟，他说：“对，我们都傻。”
话说为什么有点看不清啊？
我揉了揉眼睛，发现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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