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那么自然不用再一起洗澡。
不过淋浴过后，
唯华还是答应了母亲关于梳理头发的请求。
此刻的他正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双手托腮，将自己那中长长度的栗色头发交给身后的母亲打理。
“真好看啊。”
知惠一手托住柔顺的发丝，另一只手拿着梳子，以极轻柔的动作慢慢从上往下划动，发梢有纠缠的地方，就用手指慢慢揉开。
“女孩子也会羡慕的。”
母亲望着儿子纤细的后背，不无感慨地说道。
“别说了。”唯华一脸郁闷，将下巴从双手之间的空档往深处挪了几厘米，脸和手的接触也因此更加紧密，”从小就经常被认错性别，都要被气死了。”
“那为什么不剪头发呢？”
“天天家里蹲，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知惠的手随之一滞。
唯华好奇地偏过头。说实话被梳头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尽管很久没去过理发店，但他还是认为那里堪称日常生活最舒服的享受地点之一。
突然停下就很不习惯。
而知惠的声音则是带上了一点颤抖，“小叶，我之前听说你已经在比利时找到工作，有了女朋友，而且快要结婚了。”
“啊？”
唯华一头雾水。即便比利时与德国接壤，但他确实没有去过，而且除了妹妹和其在欧洲留学的担保人克罗斯教授，他也没和其余与风合家有关系的人接触。
虚空多出一个女朋友，真神奇。
“所以要和我结婚的是谁？”
唯华有点好奇母亲从哪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听说好像是来自于法兰西的奥丽维娅，而且对历史方面有很研究。”
“噗……咳咳咳咳。”
什么olivia，这不就是他妹妹留学前预定用的外国名吗。
不过由于家族本身也在鼓励成员拓展与欧洲贵族的交际，所以这个化名没怎么用到，否则会冲淡贵族们对于“风合”这个姓氏的印象。
而且擅长历史可还行，怕不是在游戏里学习的魔幻版本。
这样一看，消息大概率是他妹妹放出来的。
毕竟如果是克罗斯教授，不可能把长相一模一样的他俩误会成情侣。
还有一个证据：对方最喜欢在策略游戏里重振法兰西荣光。
所以这小家伙一天到晚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又是逼哥哥女装，又是传播谣言……
真是令人费解。
“实际上我现在是无业游民，靠救济金过活。”
唯华决定在这里撒个谎。
作为哥哥每天的职责就是给妹妹做饭洗衣打扫房间，还领工资也太憋屈了。
而且万一把母亲的注意力往“奥丽维娅”这个称呼上靠，哪天东窗事发引起不必要的担忧就不好了。
“另外，单身领到的钱会更多，所以还没有对象哈哈。”
为了缓解气氛，他还来了个经典的【唯华式笑话】。
“总感觉，有点遗憾呢。”知惠配合着孩子的冰棍式发言笑了笑，心里愈发得愧疚。
本来以为孩子有了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还能通过幻想他的各种样子来冲淡心中的罪恶感，然而在得知事实之后，多年积压的负面情绪终于阻挡不住，
变化成了无数个小人在耳边疯狂嘲笑她。
“一个人很辛苦吧？”
她抽出一只手，赶忙擦了擦眼角，笑着问。
“其实没您想象得那么坏，不如说还挺好的。”
唯华不敢转身看母亲的表情。
本身他还有妹妹陪伴，而且屋子里那一方小天地也摆满了自己喜欢的娱乐物品。
如果觉得寂寞，也能从窗户处遥望下方街道的景色。看各种各样的人群过着不同的生活——
有上班的，有表演的，
夜晚还能看见成群结队的，为主队加油呐喊的球迷。
唯华没有加入过人群，但看多了，就会产生自己其实也身处其中的错觉。
日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逝过去。
就像妹妹曾经调侃他说的一样，“总感觉像是养了个居家宠物。”
“不说了不说了。”
兴许是觉得气氛有点悲伤，知惠连忙转移了话题，开始聊起了以前的事情。
“小叶，你还记得小时候那几个老师为了你吵架吗？”
“嗯。”
唯华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差点打起来呢。”
“让妈妈想想，有奥地利的，啊不维也纳的音乐老师……”
“其实维也纳就是奥地利的首都啦。”
唯华适时吐槽道。
“啊对。”知惠拍拍头，“还有那个教剑道的，叫什么来着，波浪……”
“伊波流先生。”
再一次纠正了母亲的错误，唯华对此倒是没什么不耐烦，母亲向来不习惯记各种名称，这事他是知道的。
这么一想，能熟练地念出“奥丽维娅”这个名字还挺神奇的。
不会是真的当成儿媳妇了吧。
当然提及上面的伊波流，唯华还真的有话想说。
“明明就拿过一次优，还天天纠缠着不放想收成关门弟子，感觉多少有点大病。”
他的语气不是很友善，
表情还是没变，依旧保持着笑容。
负责教剑道的这位老师极其严厉，对所有人都喜欢摆着个臭脸，但最后莫名其妙地就想着让他去继承衣钵，且无时不刻不跟在后面像个跟屁虫，
有点烦，但多少满足了一个小孩子的虚荣心。
至于继承那是不可能的，
他又没法把剑道当成主业，何况对方家里面还有个差不多同龄的女儿。
两人又聊了一些。
知惠由衷地赞叹说：“小叶真的是天才呢。”
这话如同一个冰块落入唯华的心湖，并未让他的心情变好。
他不否认母亲的话。
但得加一个“童年”作为修饰。
风合家的教育一般分为三个阶段：素质培养、独立生活以及成年参事。
毫无疑问在第一个阶段他做得很优秀，
然而哪又怎么样呢。这些年来，钢琴、刀剑和各种各样当初被迫学习的东西，他一项都没再碰过。
即便从下一秒就有人催促他奋起直追，唯华也不会再有任何动身的心思。
真正的天才，在于意志强大。
如今的他是这么想的。
依照该标准，唯华从心底觉得懒散的自己不再与天才这个词语有所关联。
而妹妹与哥哥，才是真正地步入了那片繁星闪烁的领域。
嘛，摆烂这种事他还真不好意思给母亲说，只好打了个马虎眼糊弄过去。
所幸知惠也没有追问。
她小心地捻起手上的头发，先在后脑的位置扎在一起，
接着又是用左边的发丝绑成辫子，
如同花朵放入之前系好的环里，然后从右边继续重复，
最后唯华就像是戴上了一顶花环。
“妈妈呢，只是希望小叶能开心地活过每一天。”
看着成品，知惠微笑着说。
“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清晨被哪里的阳光叫醒，晚上又和何处的月亮一起入睡。”
“全部都无所谓。”
说这话的时候，作为母亲的她眼睛里像是有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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