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华跟在大哥身后，
在大厅的中央选了个位置站着。
相比于门口，这里的视线少了很多，但他还是觉得四周的人有意无意就会看他一眼。
不是很好受，这种情况必须得站得笔直，而且为了最后一丝的羞耻心，他还是把左手挡在胸口，另一只手自然垂下，盖住裙子右边的分叉。
左边的就交给大哥的身影了。
“总之，先把人都认识一遍，接着跳支舞就行了。”久桥小声提醒，“建议找本家的人，当然看上别人也可以提前和大哥说。”
“我先把把关。”
唯华强忍住不笑，总感觉大哥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有杀气呢。
但他其实不关心跳舞——
“吃饭呢吃饭呢？”
“有空闲的话，就自己拿吧。”久桥指向大厅边缘。
那里早就拼好了长条桌，上方还承载有阶梯状的垫木。
淡黄色的幕布盖住了后者，琳琅满目的美食就一层层地按提前安排好的顺序摆放。
唯华放心了。
能吃饱就行，其他无所谓，当是白嫖美食需要付出的代价好了。
要知道他的饭量可比普通人要大一点点，这么久没吃真的饿坏了，想想上顿还是在飞机里吃的航空餐——
面包、白香肠、蘸酱的生菜之类的东西……其实也算好吃，只是终究很难习惯那股口味。
交谈间已经有个人走了过来。
“自己能行吗？”
大哥使用了挑衅技能。
唯华拍拍胸脯，信心满满地承诺道：“小菜一碟。”
在男人的词典里没有“不行”二字。
说完他闭上眼，深呼吸几口气——
睁眼，
大小姐模式启动！
过来搭话的人也并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在两三步外的距离观望了几秒。
然后才靠近。
这个观察所造成的影响是来人准备首先交流的对象从青年换成了少女。
“你好，我是千城家族的千城秋竹，这位就是风合大小姐吗？”
标准的明知故问。
但大小姐模式下的唯华没有吐槽，她右手提起裙摆微微下蹲，语气平静而优雅，
“贵安，千城先生，您的目光真是敏锐呢。”
秋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道理很简单。
除了在霓虹比较流行的acg文化里大小姐还会这么说话，其他的早就和现代接轨了。
即便把时代立马切回去，其实这一套也更多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供各种文娱作品使用的素材。
和现实还是有一点差距。
偏偏作为贵族的千城家对这点差距特别敏感。
“风合大小姐比鄙人想象的还要更加尊重传统。”秋竹很快收回这股诧异，假意赞赏道，“明明有过几年留学经历的。”
唯华用手将发丝捋至耳后，
“正因为有出去看过一眼，才更知道故乡的可贵。”
其实他前面的头发并不乱，但反正动漫里看到大小姐都这样做，那就干脆照葫芦画瓢。
对面的千城秋竹则是微微皱起了眉。
交谈的顺序不是由关系决定的，而是靠圈子和地位。虽然他是第一个向少女抛出橄榄枝的人，
然而实际上，双方的家族这几年处于强烈的敌对关系。
他的本家算是传统的贵族，而作为世界范围内疯狂扩张的巨无霸，风合则是典型的随经济浪潮起飞的现代大财阀。
彼此互相瞧不起。
那么眼前的这位大小姐说的话，就有待考量了。
千城秋竹一边进行无意义的寒暄，诸如夸奖对方长相什么的，一边在脑海里思索——
难道是敌人将要把重心转回国内吗？
确实这几年由于各种因素世界经济发展的趋势有所停滞，对手在时兴的互联网产业也不是鳌头地位，回来想保住霓虹的底盘无可厚非。
不过这么做，他的家族怕是要面临很大的压力。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风合唯华是个重度二次元，病情严重到在这种场合还要发作。
然而这河里吗？
旁边就有做事干练的久桥看着，
估计几率就和这么漂亮的大小姐其实是男性差不多。
在苦苦的思索之中，秋竹结束了这次谈话。
……
“如何如何？”
交谈对象离去后，
认为自己首战告捷的唯华一脸得意，开始向大哥邀功。
久桥看着妹妹，笑着说：“你这幅江户时代大小姐的语气，怕不是把他吓到了。”
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
“诶，有这么老吗，明明觉得很完美的……”
没有收获称赞反而取得了调侃，少女显得有点失落。
“也还好。”
对于妹妹的出师不利，大哥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反正千城家除了一个人，其他都是废物。接下来我会帮你的。”
“话又说得这么重……”
唯华无力吐槽大哥的态度。
他觉得背后说别人坏话是极其糟糕的行为，特别是为了从中获取优越感。
可惜对于大哥来说，这或许该叫做“理性评价”。
因为风合家的傲慢是刻在骨子里的，
一旦经过那套培养的体系成型，再想改正就比登天还难。
在这扭曲的认知之中——
传统贵族=要入土的老古董。
新兴家族=不识好歹的渣渣。
所以不管风合家的人表面上多么彬彬有礼，背地里永远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态度。
要想真正得到其认可，就得付出数倍的努力。
然而抛却地位与金钱，这个姓氏本身并不受欢迎，又有几个人会无聊到去贴冷屁股呢。
唯华也没办法。
与其去尝试不可能办到的事请，此刻还是吃饭重要。
她转动视野里的光标，
锁定住了桌子上的一盘水果糕点。
相比于一般的把整颗草莓放上去的同类，那块甜品竟然是采用的形状一致的切片，
而且和面粉层相互错开，
也就是一片草莓，一片面饼，如同好朋友般手拉手。
唯华感觉口水要掉出来了。
但就在她准备移动步子的时候，又有一个不长眼的家伙靠近。
“只能下次了。”
少女悻悻地收回脚。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即便打破脑袋他都不会想到，时间竟然会这么紧。
就仿佛千城秋竹是多米诺骨牌的首端一样，一旦倒下，后续的人全都有规律地排队前来问候。
而且像是用了游戏里的劣质筛选器，
按照身份、职业等标签，先是上上流的人出马，接着是上流……
在唯华和一个人交谈的时候，
其他人分明在做着各自的事情，却又脑袋后面多长一颗眼那样，只要谈话结束就立刻填补上空隙。
唯一的休息空档只有对方花在移动上的时间。
往往是十几秒，
要趁这点碎料时间去吃糕点，怕不是得以百米冲刺的气势跑过去，往嘴里乱塞一顿后，又跑回来。
真这样做，
作为风合大小姐的人生就结束了吧。
于是唯华只好用绝望而又哀伤的眼神望着那道糕点，像是被迫和丈夫分离的妻子一样，
想要眼神去记住对方的样貌，身体和气味。
画饼充饥望梅止渴指雁为羹……
一个个词语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在这绝望的地狱里，
不幸之中的万幸就是——大哥实在太给力了。
短时间内与这么多不同的人交谈，还必须说点有意思的废话，这要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没准会当场干晕过去。
好在一方面很多人是来和久桥交流，认识妹妹是附带的，另一方面大哥的提示真的过于精准——
对方的姓名、身份、谈话时可采取的方向和需要注意的点……
如此密集的信息，每一次都在十几秒内就被总结出来。
唯华对这样的大哥产生了敬畏之心。
上百个人啊，光是记住名字和长相就很恐怖了，更何况职业、兴趣这些附加条目。
换成他，说不定要写在小本本上背几天。
“习惯成自然。”
久桥听完妹妹充满钦佩的发言，淡淡一笑。
“重复和联想而已。像是最早的千城秋竹，他们家族取名就喜欢添一个季节，再加上那家伙瘦的跟竹子一样……又来了，不过这人是找我的，唯华你旁听就好。”
少女点点头，
再度把目光转向这场宴会上他临时找的“丈夫”——
但就在他视线的箭头戳过去之时，
原来摆放糕点的地方竟然空无一物。
老、老公被人吃了！
少女一脸震惊。
等等不对，刚才还一块都没少，即便有人去拿，也不可能连盘子都带走吧。
难道对方也想结束自己的人生？
很快唯华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只见一个侍者端着盘子缓缓走过来，宴会没有宾客在乎他，但侍者还是以合乎礼节的动作将美食摆了上去。
新的草莓甜点。
看似和上盘差不多长相，但用眼神与后者缠绵过许多次的少女，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了区别。
这情况就好比把唯华和真叶都睡一遍，哪怕关了灯还是能感受出不同。
少女茫然地目睹着侍者离开——
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做？
上盘应该被动都没动，居然就给换掉了，难道是出于水果放久了不新鲜的理由……
浪费食物该天打雷劈啊！
他回想起名为“风合真叶”时期的记忆，却根本想不起来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
因为一个人是不会在意每天呼吸的空气的。
唯华突然有点想刀了过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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