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霓虹灯闪烁着姹紫嫣红的光芒，在天空中飘舞的雪，即使垫了厚厚一层也无法遮掩那些从缝隙中透露出来的光。
从医院的窗户往外看，只能大致的看到一个街景，可以看到，街上挂着各种各样的装饰，可以看到有不少人群在路上熙熙攘攘。
唐忆将手机熄屏，盖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今天是圣诞节啊。
在游戏里认识的大佬们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各种各样的生活，而下线忙碌去了，唯有自己…
白丝绒的棉被下盖着一双对自己而言无用的腿，虽然勉强可以下地走路，但那对自己而言，只不过是加快生命的倒计时而已。
值班的护士小姐今夜似乎也不耐烦起来，也对，毕竟对她而言，应该是一个很男朋友度过美好夜晚的好时机，但是却因为这样的理由而不得不留在了医院。
怎么说呢…明天自己要不要向她道歉？
“叮叮叮…”
被自己倒扣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唐忆拿过一看，这才发现是自己高一时的同学给自己打来的电话。
虽然自己只念过高一，不过，即使只有那短短的一年，自己也认识了几位很好的朋友呢。哪怕自己仿佛已经彻底与学校断绝联系住进了医院，他们时不时的也会打电话过来询问一下自己的近况。
唐忆接通了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少年爽朗豪放的声音。
“喂，唐忆，唐忆在吗？”
他那巨大的嗓门瞬间侵扰了独属于这病房之中的宁静。
“是我是我，我在我在。”唐忆将手机拿到离自己更远了些。
“你现在出院了吗？身体有好一点吗？”
“当然还没出院，现在还在病房里。至于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个样子。”在电话的这边，唐忆面带着苦笑，仰望着偶尔被家外的光芒映亮的天花板，说着。
说真的，自己已经不希望再住院了，反正也治不好…
“今天是圣诞节，我听说不少医院都会问住院的病人准备礼物，你那边呢？”
“啊？”
空旷的走廊，寂静的住院部，除了像自己一样住在这里的病人和值班的护士之外，哪里还有其他人？
更不用提什么礼物了。
“…听说是有的哦，”唐忆看着门口忆，那因为今天下午才被打扫过，而干净的一尘不染的地板，缓缓说道“只不过可能是一间一间的发，还没轮到我呢。”
我在撒些什么没有意义的谎啊，就算明摆着叫实话说出，也并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影响。
倒不如说自己已经不在乎这些外界对自己的影响了。
“是这样啊，你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礼物呢？”
“是啊，会是什么呢？”
“说话可不能这么没精气神啊！”电话的另一边听到唐忆这逐渐萎靡下去的声音，顿时精神抖擞了起来“不过既然你出不来，那就由我来向你介绍一下今年的布置吧！”
电话另一头的那人开始不慌不忙地介绍去了路上布置的圣诞树，商场里分发礼物的圣诞老人，一些店面特别布置的装饰，又或者特别点评一下从自己身旁的几个漂亮女孩。
只不过唐忆注意到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悲怆。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有这种感觉，但唐忆还是慢慢的听着他将整整一条街道，从开头点评到了结束。
再将这条街道解说完之后，再经过一段犹豫，他又将目光看向了另一条街道。
“哟，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碰见你。”电话另一边的人似乎是撞上了相熟的人，打起了招呼。
“啊，真巧。你们这是…约会呢？”他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了起来。
“是啊，这可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圣诞节，你呢？我记得你不是有女朋友吗？难不成现在你们在打电话？她正在赶快来？”
“不是…这是…”少年的声音明显慌乱了起来。最后，他支支吾吾的说“我在跟以前的同学打电话。”
“咦…不和女朋友过，和什么同学打电话？”
“你好奇心可真是重啊！行啊，我分手了，行吧？满意了吧？”少年没好气的对着他的朋友说。
他们又简单的聊了几句，最后以他的朋友非常识趣的离开为界限，方才一直话若悬河的少年也沉默了下来。
“唐忆，你都听见了吧？”
“嗯。”
“对不起啊，就像你听到的那样，我被甩了，所以只能一个人过圣诞节。翻遍电话薄，其他人都成双成对的，到最后想到的只有你了。”
“没关系的，你能愿意陪我聊天，我已经很高兴了。”
“唐忆，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少年的声音仿佛无限的惆怅了起来“明明…”
“我有点累了，我们下次再联系吧。”
随着少年落寞的最后一句话落下，电话中传来了嘟嘟的挂机声。
看着手中黑屏的手机，唐忆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如同刚刚做过的一样，将手机倒扣在了床头柜上。
自己是真的很高兴，有一个人愿意在孤独时愿意与自己分享他的喜怒哀乐。
至少，可以做到那样的事的自己，是有价值的。
窗外的霓虹灯闪烁着，但是隔着那冰冷的窗户，自己什么也感受不到。
已经有点累了。
父亲他即使是今天也很忙，所以应该是来不了了吧？
自己上一次过圣诞节的时候，父亲还陪在自己的身边。
那一天等自己回到家时，父亲像个小孩子一样从角落跳出来，点着几块钱买来的礼炮，大声的对自己喊圣诞快乐。
虽然并没有得到什么贵重的礼物，但是两个人美美的吃了一顿热饭，坐在一起看着电视上的节目，你排侃一句，我排侃一句。
那时候的场景，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心中依旧可以感到一丝温暖。
只不过现在…
唐忆的目光再次停留在了他的那双腿上。
“可恶！”
他伸手时候砸在了这双不中用的腿上，但是自己并没有得到那种名为痛楚的感觉。
“该死该死该死！”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我要…
明明已经认命了，但是每每的回想起来还是好难过。
……有点累了。
唐忆钻进了被子里，侧身躺在床上，双手在冰冷的被窝里摩擦着，一边在心里督促着自己赶快入眠。
在不知过了多久后，门口传来的细微的声音。
身穿着一身工装，满脸大汗的面相普通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他似乎在害怕着吵醒了已经在病榻上闭上眼睛的人儿。
他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将一个似乎早已准备好的的礼盒放在了床口柜上。
他放完之后，他还左右观察了一下，确保光滑亮丽的礼盒表面没有被自己的汗水浸湿或弄脏。
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看向了睡在病榻上的唐忆。
他想要伸出手去抚摸唐忆的头发，但是上到一半却忽然意识到有可能惊醒正在熟睡的唐忆，于是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
“忆啊，圣诞快乐。”
他在非常小声的说完后，转过了身，想要蹑手蹑脚的再次离开，就好像他从来没来过一样。
“爸。”
在他的身后，传来了唐忆的声音。
他回过头，在他的身后，那个病榻上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之中注视着他。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圣诞快乐，爸。”
男人的表情在那一刻凝固了，他连忙转过身去，试图让身后的孩子不要看到自己那红润的眼眶。
“是啊，圣诞快乐，你赶紧睡吧，爸还忙。”
男人急匆匆地关上了房门。
在病房里的唐忆微笑着再次躺入了被窝之中，但这一次的他，却不似方才那么寂寞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看不见窗外纷飞的白尘，在梦里，他不知道人们的喧闹与警车的鸣笛交杂；在梦里，他不知道洁白的雪花与殷红的血迹共舞。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那个好长好长的梦已经遗忘的差不多了。
但他却记得，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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