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市政府的气息还未退去，道家的味道倒是一点没见着，我差点以为我是走在政府大院里。
院子里面忙忙碌碌，穿得毫无道家特色的道家弟子们，正在忙着打扫和搬运。而每当从吴双和陈玄华面前走过的时候都会问好。
尤其对陈玄华，他们似乎十分尊敬，称呼都是师兄。
从这里我多少看出了点陈玄华在这道家里的地位。他师傅，也就是那老头，应该是把他当继承人培养的。
“看着不错吧。”陈玄华看着我，嘴巴带着笑。
“啊，是。”
“以前就希望我们道家也能有这么一天，也能在这么气派的地方。我五岁被师傅带进道家，现在终于看到这一天了。”
那是略微有点感伤的眼神。我想我无法对着这样的眼神说什么“风水轮流转，皇帝到我家”之类的玩笑话，于是我只是点点头。
“嗯。”
陈玄华并不在意我的无法共情，他礼貌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啊，抱歉，忘了正事。虽然本来想带你先到处看看的，但是这里到处都还没弄好，先带你见见我师傅吧。”说完他又补充到，“那里是唯一一个已经收拾好了的地方。”
这位道家师兄好像也有蛮可爱的地方。
“说起来，你和白小九是?”
如果不八卦的话，还蛮可爱的。
“啊……就是，她救过我。”
她救过我，还不止一次，尤其第一次的时候，还把自己半条命都给了我。
“那还蛮稀奇的……白小九从不会救人。”
“啊?”
“她毕竟是妖。但是嘛，她也不杀人。”
这个我知道，用她的话就是不稀罕。到了她这个级别的妖，人的那点精气还不够塞牙缝。
“用简单的好和坏来区分的话，起码不是个坏妖。”陈玄华下了这样的定义，“那你体内的半颗妖丹。”
“啊……虽然我也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大概是用这半颗妖丹救了我吧。”
“哦~”陈玄华扶了一下眼镜，若有所思的样子。
市长办公室的门牌还没换，陈玄华在门上面轻敲两声然后退后一步。
“进来吧。”
是那天那个老头的声音。
陈玄华开门，“师傅，何平安我带来了。”
“嗯，你先在外面吧，我和平安单独说会话。”
陈玄华轻推我一下，然后微笑关门。我有些手足无措，就傻乎乎地站在门前。
“来这坐啊。”老头指了指侧面靠墙的一个皮质沙发。
“东西都还没弄好，就先不给你上茶了。”
“啊，没事，我不渴。”我边说话边走到墙边的沙发那里，然后一屁股坐下。
也许是心理作用，但我总觉得这高干办公室的沙发，就是比我家里的舒服。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何平安小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要加入我们吗？当然，也许双儿那丫头已经和你说过什么要把你先骗过来。”
我有点吃惊，没想到他连这一点都猜到。
他却看出了我的心理，“别吃惊，一点小把戏而已，稍微算了算。”
我知道他说的大概是种算命的小手段，对他来说确实只是小把戏，但也确实是外面很多人吃饭的倚靠。
“虽然说是要把你先骗过来，但绝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可以让玄华送你安全离开。”
那老头捋着白须，仍然慈眉善目。
“我倒是有考虑过。但是现在就和我谈什么拯救人类这种大事情……我无法想象。”
“嗯，是有点难为你。”
“倒也不是难为，就是……太远了，仿佛空中楼阁，好像那是离我很远很远的事情，我没有经历我没有阅历，我也没有志向没有什么义务感责任感……我目前为止人生的一切还无法在我脑海里把那东西构筑出来。”
老头在很认真的听我说话，但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古井不泛涟漪。
“我实话实说，我想加入你们道家。可我不是为了你们的宏图大愿，我只是为了……保护我自己，以及，保护特定的几个人而已。”
“几个人……双儿也在里面吗？”
我一时有点困窘，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哈哈哈，那丫头昨天受的伤倒不是很轻。疗伤的时候吃着痛也一声不吭。”
她今天大早起就来给我做饭，她陪了我一路一声不吭，要不是这老头提了一嘴，我甚至都快忘了她昨夜的惨状。
“你小子承人情，嘴上虽然不说。”他又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缺点嘛也很明显，桃花太旺，几根红线纠纠缠缠。”
我实在不太懂他这番话的意味，简直就是一个以逗弄孩子为乐的臭老头。
见我不说话，他又开始说起来，“现在背不起来也没关系。你的理由很诚恳也很真挚，如果你确实愿意的话，我也愿意接纳你成为我道家的一份子……哪怕你只是为了保护几个特定的人。”
说到特定的时候，他还刻意强调了一下，这不得不让我越发怀疑他有恶趣味。
“当然，老朽不会藏私，只要是适合你的，我都会教给你，玄华和双儿也都会教你，道家这么多你的师兄们都会帮助你。”
“嗯，那我先……谢谢您?”
“免了免了哈哈，反正我本来也打定主意要把你骗过来的嘛。”
“可您不是说不强迫吗？”
“骗过来怎么还能算强迫?”他笑得更甚，“那些东西双儿和玄华应该都跟你讲过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了。倒是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吗，可以问我。”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刚刚陈玄华问我的问题。
“您知道白小九她为什么要……救我吗?”
老头愣了一下，随即答道:“这你应该问她。”
“问她的话，多少会有点不好意思吧。怎么……您也不知道吗？”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她和别的大妖不一样，哦对了，说起来倒是有件很特别的事是有关她的。”
“什么事?”
“她一直在寻人，似乎已经找了很久。”
老头的眼神不像开玩笑，而我听了更是一头雾水。
老头看着我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觉得有趣，笑哈哈地又打趣道:“不过你要是问双儿为什么要护你，这我知道。”
“您请说。”
“因为是我指使的。”
我猜也大概是这样，而且吴双自己也说过，第一天她和我打招呼，和我讲话也是这老头的安排。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你看起来很疑惑?”
“嗯，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让她这么做。”
“哈哈，孩子，这原因很多。你大概知道我要笼络白小九。”
我点点头，他接着说道，“我也要笼络你，就算没有白小九，我也要笼络你。”
“为什么?”
“这个你以后会知道。”
结果他却卖起了关子，“当然，现在告诉你倒也无妨，因为你有妖丹。”
没等我说话他又笑着道:“不过嘛，没白小九的话你也不可能有妖丹。总之……你的妖丹对我们也很重要。就论修炼，人与妖之间差距太大，其实两者修炼本质一样，但是，人早早就舍弃了修炼一途。”
他说着话竟突然站了起来。
“我们需要能在正面实力上与妖抗衡的人。玄华是难得的天才，你也确确实实是后天的天才。”
他提到了陈玄华，这意味着陈玄华也并不简单。
“玄华……?”
“对，玄华他天生就对灵气有敏锐的感应，不仅如此，他也是修炼的好苗子，百年难得一遇，只可惜……太少。”老头有点惋惜地坐下，“我道家只收能感受到灵气的人，但这其实也分三六九等。绝大多数孩子一生都不会感受到灵气的存在，只要极少数孩子天生有这般能力，而其中能将灵气用来修炼的就更少。而想与妖族抗衡，光靠器物是不行的，我们需要灵修者。比如玄华，比如双儿，再比如你。”
“可我身上不是……妖丹吗？”
“我说过了，人与妖的修行本质上殊途同归。生灵可以感灵并修炼的便是妖，从这个角度来讲的话，人也算是妖。”
“人妖?”
“可能不太恰当，但确实如此。”老头身子倚靠在靠背上，“前辈们说人与妖同源，皆为生灵。到我师傅临了的时候他却说那是狗屁。”
我心想你那时候不是睡得挺香吗，听到这不正经话又精神了是吧。
“师傅说他没那种高瞻远瞩，他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妖怪，窝在个小院里当了我半辈子的师傅。他说他是井底的蛤蟆他的心肠拉开装的也就是那个小院那几个人。凡跟他说什么妖也是生灵的，凡让他心系天下海纳百川的他都当是放韭菜大屁。可他说，我不一样，他说我心里太大，能容纳全天下。他不求我什么，临了只说要我顾好院里的人，顶天了再管管这天下人的生死。他说，我先要知道我是个人，然后再去考虑那有的没的。”
我不知道他想和我说什么，他突然起身走到我的面前。
我有点懵，傻乎乎地也站了起来。
结果他只是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哈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随便听听就好。”
我点点头。
“其实还有第三个原因，是和双儿有关。”
这我倒是来了精神，虽然一瞬间我顿感与这老头听传承的德行差不了多少。
“什么?”
“你以后会知道。”说完他哈哈大笑，一脸得了逞的样子。
这老头，在我最关心的一点原因上卖起了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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