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赶的装甲骑士们怔了一下,想全力发动引擎跃上去,甲板上男孩那双漠然的漆黑眼瞳成像在他们的视镜里,他们潜意识地战栗。
一些装甲骑士知道他是谁,因为在半个月前的在神罚厅的那场审判他们也在场。
“可以了,不必再追了。”伊甸七世喝停了他们的举动。
十几名装甲骑士全部被召回,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地讨论刚才的这场变故。
即便他们无法看清女孩的样貌,但在听到她后面紧追不舍的骑士的呼喊也能知道她的地位。
教廷的圣女殿下,那个堪称‘奥术刽子手’的人形杀人兵器,当着教皇伊甸七世的面,跳进了一个将要去远东联姻的男人的船上?
他们可以这么理解:教皇的最强杀手锏,跑去和一个男人私奔了。
伊甸七世的神色发冷,她乘上‘伊甸轮’,一言不发地离开码头。
她静静地坐在马车上,胸口微微起伏,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
一旁的安吉娜悄悄观察着女人面部的表情,在见女人气息平稳一些,才开口询问:“冕下,阿菲莉殿下发生了什么状况?”
即便伊甸七世能很好地压制住情绪,但跟随了她多年的安吉娜还是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失态。
“真是有意思呢。”伊甸七世忽然冷笑起来,她裹了一下身上的教袍,“我被那个家伙摆了一道……”
“现在很快西方列国就会传遍,我的秘密兵器被一个男人拐走了。”
“可是,阿菲莉殿下是您的‘女儿’,她没有您的准许为什么会突兀的登上‘波塞冬号’?”安吉娜低声询问,“仅仅是因为那个男人是她的天命?”
“不,不仅如此。”伊甸七世脸上的嗔怒消失了,她再度笑靥如花,“他和我都很清楚,阿菲莉是一个需要用‘情感’来操控的兵器,谁对她好,她就偏向谁。”
“阿菲莉在三岁时做过手术,被抑制住了九成的情感。情绪的波动会导致她的眼瞳在短时间恢复神采,在这段时间里她会失去理智,只凭着情感来行事。”
伊甸七世是利用奥术禁忌创造出阿菲莉的人,所以这个造物身上的特性她自然一清二楚。
当阿菲莉的情绪开始涌动时,她的情感将会单一化,那将会是极端的喜,极端的悲,行为也会极其不合逻辑。
“您是说,那个男人用了一些手段,导致了阿菲莉殿下的情感波动?”
“他似乎总能给我带来不少惊喜呢。”伊甸七世颔首肯定,紫色的眼眸弯成月牙状,“但他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
阿菲莉对他抱有病态的情感。”
……
……
胸前的女孩在摇晃的邮轮中站稳脚步,她抬起头,脸上依然不见任何表情,只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
她苍白的眼瞳终于出现了一点聚焦。
“这是一艘前往远东的船只。”洛魄微微俯首,轻轻推开了扯住他前襟的阿菲莉,“阿菲莉殿下是打算跟我一起去远东吗?”
女孩微微颔首,她试图对洛魄展露出一个微笑,但她略微僵硬的面部表情却无法容许她随时做出这种动作。
所以,阿菲莉双手扯住嘴角,微微往上一提,像是做鬼脸一般挤出了这个笑容。
……
……
“波塞冬号”的船员在出发前告知过洛魄,距到达远东还有一天的时间。
这是一艘送往他去东方联姻的邮轮,偌大的船只上除了他和阿菲莉之外,只有负责驾驶的船长和负责打下手的船员,以及几名用来镇场子的骑士。
因为此行的真实目的是给伊甸七世那女人续命,为了防止事情外泄,他这趟出行甚至没有配备多少武装力量。
当然,唯一能被洛魄视作武装力量的并非是那几名在阳光暴晒下昏昏欲睡的骑士,而是铁棺中的装甲人形。
洛魄静静地驻在甲板上,迎面拂来的是腥咸的海风。
身边的女孩同样保持着静默,海风掀起了洁白裙裾,她面朝海面,像是只在涯石上眺望对岸的海鸥。
因为她靠的实在太近了,除了那股女孩特有的体香外,海风还一直带着她银灰色的发尾搔弄着他的鼻端。
洛魄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轻轻地从飘扬而起的裙摆上扫过一眼,抬手挡住了又要飘过来的银灰色发线。
裙摆下的是有些单薄还绣着花边的白色织布,能清晰地看见布料包裹的饱满轮廓。
即便洛魄不是一个没话找话说的人,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阿菲莉一句。
“阿菲莉殿下。”洛魄面无表情地将视线移向远方。“您走光了。”
他本想用更委婉的方式去提醒,但对方是阿菲莉,他也就没有必要去和她拐弯抹角地说话。
“……”
阿菲莉仰头看了他一眼,却丝毫没有要把裙摆压下来的意思。
“是你,看到,没有,关系。”
洛魄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因为再保持这么近的距离,阿菲莉的头发能搔得他连打十个喷嚏。
片刻后,阿菲莉偏过头,往他后撤的位置移动了一小步。
那股薄荷与风信子交融的芬芳沁人心脾,可洛魄却望着面前动人心魄的女孩思索着另一个问题。
阿菲莉·伊甸,是个麻烦。
洛魄确实通过施展奥术禁忌让阿菲莉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引诱着她登上了前往远东的邮轮。
这一切看似是阿菲莉自愿所为,实则都在他的预算中。
但有一件事情是他无法控制的。他并不知晓上一周目他和阿菲莉的羁绊程度,也并不知晓阿菲莉上一世对他印象如何。
这个女人可比没穿奥术装甲的翠西·贝尔能打多了,他不可能指望给她打一针镇静剂,然后去读取她上一世的记忆。
还未等洛魄开口询问,阿菲莉便慢慢地挪动身子,面向着他,轻声说,“我记,起来,很多,事情。”
“比如,我在牢房里给自己的脑袋来了一枪?”洛魄轻挑眉头,浅笑依旧。
阿菲莉轻轻颔首,她忽然扯住他的手臂,脸上少有地露出凝重之色,“我要,道歉。”
又是道歉?
洛魄已经听腻了这种说辞,他觉得那些女人要是觉醒了二周目回忆,都应该跑到自己面前先磕三个头。
又是什么“在你受到审判时候没能出面作证”,“没有胆量和底气把你捞出牢狱”,“一直将你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等等。
但洛魄没有阻止她,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死,之后。我,没能,把,司铎卿,杀光。”苍白的眼瞳终于有聚焦,木讷的眼神中有神采出现。
洛魄怔了两秒,旋即询问,“我死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
他本以为他的死亡将会导致世界直接重启,但没想到在那之后依然有发展。
“远东,打了,进来。”阿菲莉言语简短,却平铺直叙,“花瑶菏,策反。
我,战死。
翠西,自尽。”
她的语气依然是那股不符合她年龄的淡漠,在提及自己的死亡时,眼皮都未曾动一下。
洛魄微蹙眉头,他并未怀疑阿菲莉话语的真实性。
在日志中记载的那些女人,最没有可能说谎的人只有阿菲莉,她的思维和言语完全处于一条直线,耿直得能在墙上一头创死。
他思索片刻,继续追问,“翠西自尽?在我记忆中,她可不是一个心理这么脆弱的人。”
“教皇国,战败。”阿菲莉嘴唇轻启,“她,死在,你的,墓前。”
洛魄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阿菲莉在本周目并没有关于他之前的记忆,她现在能存有上一世的记忆,完全是因为洛魄亲手激活了奥术禁忌。
但翠西·贝尔似乎从这周目一开始就记着他,有没有可能因为她的死亡地点是在他的墓前?
至于花瑶菏策反也是在洛魄意料之内,这个女人本来就来自远东,在教廷当司铎卿不过是“兼职”而已。
可突然,远方有潮汐声传来。
紧随而至的,就是一声短促的汽笛声。
洛魄面色如常地偏过头,望着突破远方迷雾的船舰吐着发黑的蒸汽拢了上来,漆黑的炮管缓缓地升起,瞄向了他们所在的邮轮。
“东方的……舰队?”一名船员高呼。
“这才行了不到六小时,这里应该离远东还有不少的距离,为什么东方的舰队会出现在这里?”
那是一艘艘被铁甲覆盖的战舰,上百门重炮散发着火药与秘银油的气味顺着海风灌进鼻孔,可它又立着高耸入云的桅杆,帆布上是远东特有的花瓣图案,船身的每隔一定距离都被精金分割开,像是只足节分明的百目蜈蚣。
它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这艘纯白的邮轮游戈而来。
“该死,这不是海盗,是东方的官方舰队……”还在打着瞌睡的骑士瞬间转醒,他望着包围过来的战舰咒骂着。
“官方舰队?可是,我们不是派人来外交的吗?”
这是一艘邮轮,船身上只有一门用来勉强自卫轻炮,在面对着这种舰队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碰上了壮汉。
洛魄终于有些眉目了。
原来,二周目时,远东和教皇国开战不是巧合。
对于教皇国来说,这场联姻是一场意义重大的外交,对于伊甸七世来说,这是她寻找秘法来自救的一个契机。
但于远东而言,这是一场和教皇国开战的借口。
所谓邮轮,所谓联姻,都将是作为开战导火线的牺牲品。
但此刻,洛魄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他微微眯起眼睛,黑色眼瞳里倒映着碧蓝的大海与船舰,那一只只钢铁战舰迫近着。
像是滑进了漆黑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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