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按照约定的时间,东方言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睁着一双刚睡醒的眼睛来到了看守所。
因为黄子朔跟看守所的人事先打了声招呼,所以也没费太大工夫,东方言就大摇大摆地进了这一般人不会轻易来的地方。
东方言一进来,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有不少警官看到东方言,先是一愣,然后紧张地后退两步,如果东方言不经意地投一个视线过去,对方还会立刻移开眼睛。但东方言若把目光移开,那种又敬畏又警惕的目光又会立刻向东方言刺来。
东方言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但是他也明白这些眼神里的无可奈何。他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在拐角处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抱着资料的年轻警官,年轻警官吓了一跳,手里的资料全部掉在了地上,他刚想向撞他的人抱怨几句,但是一接触到东方言的眼睛,年轻警官立刻呆住了。
“抱……”
“对!对不起!”
东方言的“抱歉”还没说出口,对方就像是看到怪物或是恶霸一样,慌张地喊着“对不起”,急匆匆地跑了,就连掉在地上的资料都不要了。周围立刻响起了议论声,东方言的眼神一扫向那些议论的人,那些声音就会立刻消失,原本就够压抑的空气更是寂静得可怕。
东方言弯腰捡起刚才那位年轻警官掉落的资料,一边想着等会交给黄子朔好了,一边继续穿梭在众人的目光中。
东方言知道这些目光原因——这些人,几乎都看见过东方言使用能力。
“哦,东方言!你来了!”黄子朔的招呼声终于打破了这一让人崩溃的氛围,东方言明显感觉到周围人都松了一口气——仿佛对他们来说,唯一可以压制东方言的人只有黄子朔。
“不错么,今天没有迟到。”黄子朔满意地看着东方言,“开车来的?”
“没有,坐公交来的。”东方言淡淡地回答道。
“嘿,今天还真是难得,怎么想起来坐公交了?”黄子朔问。
“黑色的轿车在这种地方不是很显眼吗?我可不想变得更显眼了。”东方言耸耸肩。
黄子朔理解般地点点头:“总之快过来吧,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刚才你的一个同事掉的,等会你还给他吧。”东方言把手里的的资料递给黄子朔。
“诶?那你怎么拿着了……”黄子朔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了看周围,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呀……这还真是辛苦你了……”
“也不知道是谁害的。”东方言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那本来就够乱的头发,“总之快点过去吧。”
“哦哦,这边这边。”黄子朔为东方言带路,“我们早上其实已经审讯过一次了,但是结果不怎么理想。”
“是什么都没回答吗?”东方言问。
“不是,杨薇知道自己已经没戏了,还是很配合我们的问话的。只是那个女人有些地方一直不肯讲,比如说你上次问到的‘杂种狼’,‘在月夜咆哮’什么的。她只告诉我们那是一种信仰,具体的多一个字也不肯透露。”黄子朔回答道,“我们觉得里面蹊跷的很,所以就把你找来了。”
“这样啊。”东方言说着推开了审讯室的门,一个脸上有着伤疤,浑身黝黑,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桌子前。尽管男人穿着警官制服,但还是能看出来那明显经过加强锻炼的健壮体魄。
“来了啊。”男人向东方言点点头,警惕地注视着东方言的一举一动——东方言注意到,尽管这个男人始终盯着自己,但他却一直微妙地避开了自己的眼睛。
“你好,顾警官。”东方言向男人打招呼道,“这次的审讯还是你负责啊。”
听到“还是”这两个字,男人的脸上闪现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如果我的能力足够的话,就不会让你这个局外人介入了。”男人板着脸,生硬地回答道。
“啊,你们认识啊。对了,上次的审讯时也是顾警官呢。”黄子朔坐到那位顾警官的旁边。
“以后不要老是借助公安机关以外的力量,有些事情被外人知道了会很麻烦的。”顾警官冷冷地道。
对你来说,不是外人很麻烦,而是我很麻烦吧。东方言暗想。
“可以开始了吗?”东方言问。
还是快开始吧,我真的害怕这位顾警官会因为警惕我过度而导致紧张致死啊。
“可以了,把嫌疑人带上来。”顾警官也巴不得快点开始,好让东方言快点离开,于是匆忙作出指示。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带着手铐,穿着囚服,被两个狱警带了过来。
不到一个月,这个女人衰老了不少,头发乱蓬蓬地披散着,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甚至还夹杂着不少白丝。露出来的一只眼睛下面有着一片显眼的乌青,眼珠充着血,像是死鱼眼那样凸了出来。皮肤也比以前黄了不少,手上的皱纹也变得十分明显,和以前化着浓妆,打扮讲究的时候比,可能要老了十岁或是更多。
女人步履蹒跚地在狱警的带领下走着,刚一坐下,抬起头,就看见了东方言那双没有睡醒的眼睛。
女人突然惊恐地叫出声,猛地站起,想要向后逃去,但立刻被两旁的狱警押送回来,尽管如此,女人还是不停地挣扎着,口中发出不清不楚地叫声:“那个人……那个人!”
“好了,让她冷静下来!”顾警官向那两个狱警命令道。
两个狱警点点头,把女人按压在座位上,让她在座位上抽搐了一会。
“这就是那个杨薇哦,怎么样,还不到一个月而已,变得相当大吧。”黄子朔小声地对东方言说。
东方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静静地盯着那个叫做“杨薇”的女人,一直到她不在抽搐,终于可以正常对话为止。
“我不都已经全部供认了吗,你们还想知道什么?”精神好转了以后,这个女人又恢复了以前的强势,居然开始反问起警察来。
“狼。”东方言突然说。
“什么……”女人瞪大了眼睛,就像是竭尽全力一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不是说过了,那不过是一种信仰……”
“杂种是指你的继女?”东方言问。
女人浑身颤抖了一下,咬牙切齿地答道:“那个杂种,只配这样叫她!”
“就因为她是村外的人的女儿?”
“哼,就因为?那个杂种这样告诉你的?哼,真会装。”女人冷笑着道,“她是私生女,是一条**的私生女!侮辱了我们狼族的血液,还好意思装可怜!”
“**?”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女人一副轻蔑的口气,“那个杂种的生母是个**女哦,被举报以后居然畏罪自杀了呢。哼,要死也不带着那个小杂种一起死,居然还死皮赖脸地把那个小杂种送了过来,真是的,所以才说是**。”
“注意你的措辞。”顾警官皱了皱眉头,在一旁提醒道。
女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敷衍地“哦”了一下。
“嗯……你说的情况和辛西娅本人说的有出入呢。”黄子朔说。
“辛西娅?”女人一愣,“是谁啊?”
“你的继女啊,辛西娅是她的英文名字。”黄子朔疑惑地问道,“怎么,你居然不知道你继女的名字?”
“辛西娅……”女人喃喃地念着,神情突然激动起来,“什么?那个小杂种……居然起这样的名字……是故意在向我挑衅吗?可恶……不过是个……杂种而已!”
“怎么?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顾警官提问道。
“关你什么事?”明明是在被审问,女人居然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这与本案无关吧?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个吧?”
“你给我注意点!这是在警局!”受到嫌疑人这样的挑衅,顾警官愤怒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好了。”东方言不耐烦地向顾警官摆摆手,让他平静下来,然后淡淡地向女人提问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一点更细节的事呢?比如说在月光下咆哮什么的。”
女人抿起了嘴唇,一脸宁死不说的样子。
“你最好还是说哦,还是说,你想要再体验一次?”东方言把手轻轻地覆到自己的眼睛上。
女人的脸突然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最后变成煞白。
“还是不愿意说?”东方言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说!我说!”女人突然大叫道,然后声音颤抖地说道,“那是我们族的一种传说,就是头狼……会在月夜之下,以神狼的名义……降下审判。”
“传说?”听到这样的解释,黄子朔不禁瞪大了眼睛。
“传说……这个是我们族人所有的信仰,我们都坚信着的……但是那个杂种,不过是个杂种,居然敢……敢在月夜……对我降下审判!”女人就像是吼叫一样吼出了最后一句话。
“对你?”东方言皱皱眉头。
“对我。”吼叫完以后,女人精疲力尽地瘫在椅子上,声音沙哑地回答着东方言的问题,“我成为她继母的晚上,那天正好是满月,她居然过来跟我说她会是下一个头狼,然后……她成为头狼以后,就会除了我……”
黄子朔和东方言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害怕……明明是个狗杂种而已……居然敢对我这样高贵的血统说这种话……所以我把她送到了国外,不让她再回来……不过是个杂种,不过是个杂种……”女人浑身颤抖着,嘴里不住地念叨着,“那个杂种一开始就是有野心的,没错,从一开始!你们都被她那个外表骗了!她起的那个英文名字!辛西娅!月亮之神!没错,就是为了向我挑衅!为了让我铭记那个降下审判的月夜!那个狗杂种!”
“但事实上,你不也是为了那个公司的继承权才嫁给她父亲的吗?”黄子朔略带点鄙夷地问道。
“这不一样!”女人低低地吼着,“我们高贵的狼族,怎么能让一个狗杂种成为头狼!有着高贵血统的我当然是继承人的不二人选!那些支持那个杂种的人,都被她迷惑了!没错,她做着和她那个妈一样的勾当!不过是个杂种而已!”
顾警官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你给我注意你的情绪。”
“情绪?哼!这种东西!”女人冷笑着看着眼前的人,“你们也是一样吧?被那个小杂种迷惑,听信了那个小杂种的话,殊不知那个小杂种才是最险恶的……”
“把嘴巴放干净一点!”顾警官低声吼道。
“我不要!”女人突然激动起来,她猛地站起身,虽然立刻被两旁的狱警控制住,但还是挣扎着,晃动着自己干枯的头发,嘴里不清不楚地叫骂着,“你们等着!那个冒用神狼名义的小杂种一定会被审判的!一定会遭到制裁的!她才是玷污神狼名誉的人!神狼是不会放过她的!”
“够了!”顾警官站起身,“把这个疯女人给我带下去,看好她!”
两个狱警点点头,把还在叫骂的女人给押了下去。
“好了,收工走人。”看到女人离去,东方言揉了揉头发,准备离开。
听到东方言这么快就要走,顾警官不禁火上心头,他叫住了东方言:“你现在走?”
“不是都清楚了吗?你们问不出来的不是只有这些吗?”东方言一脸不耐烦地回过头去,“而且你也让人把她带走了。”
“这些信息一点用都没啊!”顾警官一脸不满,本来就板着的脸板得更紧了。
“不是很有用吗?”东方言反问,“最起码很多事情我清楚了啊……”
“你清楚?!”顾警官气愤地站起身,“你算什么啊?不过是靠着自己的那个能力而已,而且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你现在想逃吗?”
“算了算了,剩下的我们来善后吧。”黄子朔赶紧站起来拍拍顾警官的肩,“他本来就是个自由人嘛,没办法要求的。”
“这种人就不应该让他来!”顾警官板着脸,又生硬地蹦出这么一句话,“就是因为他说在意那个什么传说不是吗?害得我们浪费时间,实际上问出来的是这么无聊的东西,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我只说那个案件还有一点疑点而已,但没说这个女人无罪啊?”东方言冷淡地回答道,“这个女人的犯罪事实基本上都已经清楚了,你们完全可以立刻治她罪的。”
“一点疑点?疑点?”顾警官认为东方言在冲撞他,他几乎是在怒吼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画脚说疑点?!我们凭什么要要求你这种人的协助!不过是有点讨人厌的能力而已!你懂什么啊!”
“好啦好啦,顾警官消消气。”黄子朔虽然知道东方言不会和顾警官吵下去,但是总不能就让顾警官这样生气下去,他劝着顾警官,把目光投向东方言,“你先回去吧,等下再解释吧。”
这样不讲道理的指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东方言并没有特别生气,他只是点点头,重新穿过那些目光,慢慢地向回走着。
走出看守所,东方言抬起头看向阴沉沉的天:“要下雨了吗?我没带伞啊……”
记得再往前走就是市区,看看有没有便利店可以买把伞,然后再顺便买点方便面之类的回家。
东方言一边走着一边四处张望着有没有便利店,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东方言拿出手机一看,是黄子朔发来的一条短信。
“顾警官这个人只是有点严格而已,话可能说的有点冲,不要在意啊。还有,那个案件的一些疑点你弄明白了吗?”
果然,每次黄子朔的同事像这样对东方言指责过后,黄子朔都要代他的同事来向东方言解释。
其实这样做何必呢?你的同事不会知道你为他们说好话,我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你同事的气或是干脆罢工——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靠这样挣自己的伙食费的。
东方言暗暗地想着,飞快地回了黄子朔短信:“还差一点。”
“这样啊,那你还是继续调查吧。不要在意顾警官的话。”黄子朔明显还是担心东方言会不会一个人不痛快,回信的末尾又加了一句“不要在意”。
够啰嗦的这家伙。东方言不耐烦地把手机收回口袋,一抬眼,看到两个身材差不多的男人正好迎面走来,他立刻认出了其中的一位。东方言准备迎过去,突然注意到了对方不经意间躲闪的眼神。
“这不是章平先生吗?真是巧呢。”尽管察觉到对方躲避的意思,但是东方言还主动上前打招呼。
章平一愣,立刻慌张地停下了脚步,警惕性地盯着东方言——当然没敢盯他的眼睛。脸上挤出略显勉强的谦卑的笑容:“这不是东方先生吗?您是出来办案的?”
“我只是闲逛,来这附近转转。”东方言有意隐瞒刚去审问他前主人的事实,看向站在章平身旁的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这位是……”
“哦哦,我还没介绍呢,这是我的哥哥章齐。”章平转过身对身边的男人说道,“哥,这是那个东方侦探……我和你提过的,就是负责杨薇夫人的案子的那个。”
“我见过他。”章齐冷冷地打断了章平的话,镜片下的一双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东方言。
“见过我?”东方言有点意外地看向章齐,这才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确有点眼熟,他仔细思考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你是那个教导主任!”
“正是,那天那个叫做慕雪的孩子带着你和另一个警官,硬要闯入我们学校。”章齐还是那个冷冷的口吻。
“……警官?”听到哥哥这样说,章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捂住自己的腮帮子,豆大的汗珠“哗哗”地从脸上流淌下来。
“不好意思……您看……我本来是让我哥哥带我去看牙医的……”章平不好意思地赔着笑解释道,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向东方言询问道,“那天……是和黄警官一起去的?”
“是啊,因为那家伙说想念母校,硬让慕雪当导游,想要立刻回去看看,我只是好奇所以才陪着去的。”东方言淡淡地解释道。
“这样啊,这样啊。”章平喃喃地说着,又擦了一把汗,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看样子这会子他的牙疼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像你们什么也不说就来会让我们很难办的。”章齐又冷冷地说道,“你不要怪我把你们赶出去,请稍微体谅一下我们的处境。”
“我懂的,我懂的。”东方言礼貌地笑着,“毕竟这是您的工作吗。对了对了,章齐先生,有些事情我还想问问您呢。”
受章平影响,东方言也不知不觉中把称谓换成了“您”——虽说是不知不觉就成这样了,但东方言还是觉得这个字别扭不已。
听到东方言这样说,章齐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耐烦:“什么事?请快点说,我还要带我的弟弟去看牙医呢。”
“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东方言挤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我想问问您,那天,您为何会在海棠树附近呢?那地方那么偏,又在施工,按理来说,老师是不会没事往哪里走的吧?”
“我只是去看看工程进度,怎么了?”章齐生硬地回答道,“因为我很好奇。”
“是吗,是这样的啊。”东方言点点头,“还有呢,关于你们学校,我最近听说了有学生从你们学校失踪了啊。不知道校方对此作何解释呢?”
“那三个不是学生自己的问题吗?”站在一旁的章平突然焦急地插话了,“和学校是没有关系的吧?而且连续失踪的学生都是在放学后失踪的,这一点不也是有人可以证明吗?”
东方言故作惊讶地看向章平:“我明明什么都没说……您知道的可真清楚呢。”
“是吗……”章平“哈哈”地笑了两声,又重新捂起自己自己的脸颊,“啊呀……牙又疼了……哈哈……真是的……我是因为我的哥哥会跟我说在学校里的事啦……所以很清楚……哎呦……牙真疼……”
东方言看着拼命向自己解释的章平,不禁觉得好笑:“章平先生的消息源一直很灵通啊,上次杨氏企业的案件也是,啊呀,那个时候多亏了您了。”
章平一愣,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章齐就袒护似的站了出来:“你不是找我文化的吗?”
“对啊,我只是先向您弟弟表示感谢而已。”东方言说着把目光移向章齐,“不过连续失踪了三个学生,就算是偶然未免也太巧了吧?”
章齐扶了扶眼镜,警惕地盯着东方言:“怎么,你想说有什么人想要故意害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我倒没有这个说法。”东方言耸耸肩,“但是学生出事的人数这么多,就算是校方也很难办吧?难道警方那边没有什么动作?”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完全是学生的个人问题,与我们学校无关。至于警方那边有没有什么动作,您去问问您那个警察朋友不就知道了吗?”章齐冷冷地回答道,“您问完了吗?我弟弟此时可是正忍受着牙疼的煎熬呢。牙医那边如果错过了预约时间必须再重新预约,下次预约上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东方言看了看站在章齐身旁的章平,章平正捂着脸,一脸抱歉地冲着自己笑着。
“对不起啊,耽误您时间了。章平先生还是赶紧去看牙医吧,我看您这牙疼可够厉害的啊。”东方言微笑着道。
“可不是……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章平脸上依旧挂着那个谦卑的笑容,“那么我们就先走了。走吧,哥。”
章齐点点头,立刻和章平转身离去。
两个人刚一转身,东方言立刻恢复了平时那慵懒的神情,他揉了揉自己脸上因为假笑而略显僵硬的肌肉,静静地目送着两个人离去。
真是两个麻烦的人,无论是那个哥哥,还是那个弟弟。
东方言暗暗地想。
好了,还是快去找便利店吧。东方言回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等东方言找到便利店,天已经完全暗沉下来,风也刮得猛烈起来,在人的耳边“呼呼”地咆哮着穿过,就像是在给路人“快点离开”的警告。街上的行人也意识到了马上会有一场大雨的降临,纷纷加快脚步想要快点回家或是直接走进就近的建筑物避雨。
东方言前一只脚刚踏进便利店,身后的大雨就“哗”地倾盆而下,那些还没能找到遮蔽物的行人发出一阵急促的惊叫声,然后开始奔跑起来,还有不少人跟在东方言后面一起进了便利店。
还真是场大雨啊。东方言透过便利店的玻璃门看向外面。
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东方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眼前跑了过去。
什么!
东方言一愣,慌忙跑出便利店,看向刚才那个身影离去的方向,这一回东方言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因为那手腕上的淡黄色在雨中显得格外清晰。
记得这附近有一家大型超市来着……
慕雪背着书包,一只手捏着昨天列的购物清单,另一只手拿着市内的地图,略微焦急地四处寻找着。
因为考虑到芝士和生奶油的食材社区附近的那个超市不一定有卖,慕雪决定放学后来听同学们提到过的商业区的大超市采购。但是因为自己不怎么逛商业区,刚下公交车就不可避免地迷失了方向。
明明带了地图啊……自己明明都在附近转了快一小时了,却连超市的影子还没见到。
此时天天渐渐暗沉下来,风也越刮越大。
不好,快下雨了。
慕雪担心地抬头看看天空,然后继续盲目地在人群中穿梭着,眼光不停地扫过那些现代化的建筑物。
其实只要问问路人就好,问一问就能马上找到地方。只是不知为何,慕雪根本没有向别人求助的勇气——并不是不想,并不是不会,只是慕雪的潜意识里还害怕着依赖他人。这姑且可以看做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证据之一吧,慕雪常常这样安慰自己,但理性的她更加清楚,这样的懦弱是比没有感情更可怕的缺陷:因为这意味着她无法与他人敞开心扉,无法敞开心扉的后果则是永远无法得到感情。
没错,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就像是为了嘲笑自己的无能一般,大雨突然倾盆而降,路上的行人纷纷大呼小叫地奔跑起来寻找避雨的地方,只有慕雪面无表情地呆在原地,在慌乱的人群格外的显眼。
首先要找到超市……
慕雪没有避雨的意思,她准备继续寻找下去。然而,她却在不经意中发现了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那是……
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的,慕雪急匆匆地向那个身影追了过去。
是张继飞吗?
心中突然燃起了小小的希望,慕雪伸出自己系着浅黄色缎带的手,拉住了那个熟悉身影的衣角。
“他妈的是谁啊?”正在奔跑的男生被慕雪突然这么一拉,巨大的惯性使他差点跌了出去。他明显不爽地回过头来,带着浓重的口音毫不客气地说道。
“抱歉,认错人了。”慕雪一愣,慌慌张张地放开了手。
“喂喂,阿克,这里有伞哦!”旁边有两三个看上去像是那个人同伴的小混混撑着伞跑了过来,眼神暴露地盯着几乎被淋湿的慕雪,“呦,这哪里的妹子?挺正的嘛。”
“不好意思。”慕雪慌忙道歉道,她刚想转身离去,却被那些人拉住了。
“别啊,既然你拉住我了,说明你是来邀请我的吧?”被他们称作“阿克”的男生坏笑道,“既然这样,我们就玩玩呗。”
一闻此言,旁边几个小混混怪里怪气地欢呼起来,并推推搡搡地把慕雪往一个大楼后面的死角里带。
“等等!”论力气,慕雪根本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她试图挣扎着逃脱,一下踢到了其中一个小混混的腿上。
“哎呦!好疼啊!”被踢到的小混混叫了一声,“你怎么能这样呢?小妹妹。我们只是想和你玩玩嘛!”
“就是嘛,就是嘛。”另一个小混混应和着,伸手去扯慕雪湿漉漉的头发,还有两个小混混正坏笑着盯着慕雪湿透了的校服。
“请放手。”慕雪冷冷地说着,突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螺丝刀,狠狠地向扯着自己头发的小混混的肚子上扎了过去,小混混痛得“啊”地叫了一声,不禁松开了手,慕雪想要趁机离开,却被一个小混混绊倒在地,手中的螺丝刀也掉出了几米远。
“喂喂,小妹妹,怎么能随身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啊?”一个小混混坏笑着捡起螺丝刀,眼神露骨地盯着慕雪那白皙的脖子,“你瞧……这样会受伤的……”
刚才被扎的小混混也伸出手去,想要肆无忌惮地触碰那白皙的肌肤,但他的手还没能碰到,就被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道给狠狠地拧了过去,小混混被重重地摔在了墙上。
“妈的!是谁……”另外一个小混混还没能开骂,就连同着自己的伞也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刚想要呼唤自己的同伙,才发现另外两个人早就跌倒在地。
“你们最好还是赶紧离开哦,我已经报了警了。”一阵冷冷的声音从他们头上传来。
几个小混混对望了一眼,一边骂着难以入耳的脏话一边飞快地爬起来跑开了。
慕雪缓缓地站起来,小声地唤道:“东方言?”
黑夜里,不知为何会在这里的东方言正撑着伞,斜着眼睛看向浑身湿透的自己。
“好了,我们走。”东方言把伞撑到慕雪头上,催促着慕雪快点离开。
“可是,警察不是马上来吗?”慕雪略微疑惑地问。
“骗他们的,对付他们这种人哪里用得上警察。”东方言又一次催促道,“好了,快点走,就算你想淋雨,我可不想陪你挨淋。”
“等一下。”慕雪说着,从地上捡起了刚才被那个那个小混混丢掉的本是属于自己的螺丝刀。
“啧。”东方言不耐烦地咂了咂嘴,一把拉过慕雪的手,头也不回地走着。
“那个……”
因为总感觉东方言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自己离开,慕雪一直任由东方言这样牵着她行走在大街上,但是慕雪路过一个车站的时候还是试着缓缓地出声了:“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这里?”东方言头也没回,“你浑身都湿透了,先去我家把身上的衣服弄干,然后我会开车送你回家。”
“不用了……”慕雪一听说要去东方言家,慌忙拒绝道。
“放心,我还没有饥渴到要打未成年人的主意。”东方言头也不回地说道。
“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能给你添麻烦。”
东方言在意地瞟了慕雪一眼。
“就当是我替王河照顾你。”
听到这个名字,慕雪突然沉默了,任由东方言拉着自己前行。
“知道了多少?”沉默了许久,慕雪才缓缓地问道。
“什么知道了多少?”东方言想装傻瞒混过去。
“既然会在这个时候提到王河哥哥,就说明他把有些事情跟你说了吧。”慕雪的口吻还是那么的平淡,平淡地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说了多少?”
居然叫“王河哥哥”,这样的称呼听得东方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肯定是王河那家伙要求慕雪这么叫的吧,真是个恶趣味的家伙。东方言一边想着一边故意不理慕雪——他不想回答慕雪的问题。
“我五岁以前的事情基本上都知道了?”看见东方言不肯回答,慕雪追问道。
东方言只好沉默地点点头。
“这样啊。”
两个人又一次陷入沉默中,就这么手牵手在路上走着,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到了东方言住的高级公寓。
“你洗个澡后把身上那套湿衣服换了。”东方言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我去给你拿一套新睡衣。”
慕雪听说要洗澡,先是一愣,然后慌忙说道:“不用了,我……”
东方言皱了皱眉:“明天不是周六吗?晚点回去应该没关系吧?”
“不是时间上的问题……”
“那就去洗。”东方言丝毫不打算给慕雪拒绝的机会,“用二楼的浴室。”
“不用了……我没事……”慕雪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已经被满脸不耐烦的东方言推进浴室里了。
“里面的热水器总该会用吧?”东方言拿来新的毛巾和睡衣递给慕雪,“有什么事我们等会再说。”
慕雪呆呆地接过来,不知所措地摩挲着崭新的睡衣。
东方先生,真是个好人啊……
慕雪这样想着,对着东方言的背影慎重地鞠了一躬,轻声说道:“谢谢。”
东方言一愣,但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轻轻地帮慕雪关上了浴室的门。
慕雪脱了衣服,简单地冲了个澡,然后换上东方言拿来的新睡衣。这件东方言的睡衣对慕雪来说有点过大,为了使行动方便,慕雪不得不把袖子和裤子往上卷个几卷。
“我洗好了。”慕雪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从楼上走了下来的时候,东方言已经换上了干净衣裤,正坐在办公桌前用毛巾使劲揉着自己的头发。
“这么快?”东方言瞟了一眼时钟。
“长时间借用别人的浴室是不礼貌的。”慕雪一边淡淡地回答着一边坐到沙发上。
“你的头发还湿着不是吗?”东方言担心地说道——尽管这的确是担心,但是东方言那略显焦急的口气听上去更让人觉得像是责备,慕雪也是这么觉得。
“不好意思,这样会把你的睡衣弄湿的吧?”是在生气吗?慕雪慌忙拿出皮筋给自己的头发扎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东方言叹了一口气,他刚想解释点什么,但是一接触到慕雪那张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你膝盖上的伤呢?刚才摔跤的时候伤到了吗?”
他看到了吗?
慕雪点点头:“还好,刚才栽倒的时候用胳膊护住了自己,没伤的太狠。”
“把裤腿捋起来我看一下。”东方言凭直觉觉得不能相信慕雪这句话。
慕雪一愣,犹豫着捋起了裤腿,露出来白皙的膝盖。上面原本已经开始结疤的伤口因为刚才的跌倒渗出了红红的血丝。
东方言叹了一口气,起身去找急救箱。
“那个……这一点小伤不要紧的……”慕雪呆呆地看着拿着急救箱向自己走过来的东方言。
东方言无视了慕雪的这句话,自顾自地拿出消毒酒精,用医用棉花蘸了点轻轻地按在了慕雪的伤口上。
慕雪的小腿微微抖动了一下,东方言抬起头,看见慕雪正抿着嘴唇忍耐着。
“白痴吗?”东方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嗯……是说我吗?”慕雪很难理解东方言突然这样说的理由。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螺丝刀?”东方言没有回答慕雪,而是向慕雪提问起来。
“防身。”慕雪简短地回答道。
“防身?”东方言不可思议地重复着慕雪的话,“正常来说谁会带螺丝刀防身啊?”
“因为水果刀的话会很危险,就像黄警官说的,容易伤到自己和别人。”慕雪说,“但是别的东西又没有什么作用,根本起不了防身的效果,所以想来想去就带着螺丝刀了。”
这个周到的想法……就算东方言想指责两句都不好开口。
“你到底是有多缺乏安全感啊?至于每天带着这些利器在街上走吗?”东方言皱了皱眉头,问道,
“最近是特殊时期。”慕雪解释说,“上次我不是差点被绑但是没有成功吗?所以我想,接下来歹徒还有可能继续以我为对象作案。”
“你不是想被带走吗?这不是正好。”
“万一被带走了手上没有点防身用具会很麻烦。”慕雪淡淡地回答道。
东方言叹了一口气,轻柔地为慕雪裹上纱布,站起身,重新坐回了慕雪对面。
“为什么会在那里?”东方言问道。
“出来买菜的时候看到了,类似张继飞的人,好奇,就跟过去看了看。”慕雪简短地回答道。
“那个人是?”
“我看错了,是个小混混而已。”
“不确认的情况下就贸然跟过去,真不像你的风格呢。”东方言看着慕雪。
“你又要夸我理性了吗?”慕雪盯着毛巾,轻轻地问道,“还是说……说我是个怪异呢?”
东方言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慕雪。
自己是不是说话说得太过了?上次吵架的事情,东方先生明明一点错都没有。但自己话说的就是在赌气一样……但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意思的。
慕雪有点担心地抬起眼,想要看看东方言此时的表情。
“那个……”
“对不起。”
咦?慕雪一愣,疑惑地看向东方言,只见东方言正一脸严肃地看向自己。
“上次我的话说过了,我收回。虽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的,但是的确是我太过分了,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突然听到这样的道歉,慕雪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怎么办?这个时候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如果还是像这样面无表情,东方先生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小气?不肯原谅他?但是自己根本就没有生过气谈何原谅?不对,自己根本连生气的能力都没有……可是东方先生还是向自己道歉了……所以这里是应该配合吗?还是说就维持现在这样呢?可就算是配合,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出正确的表情啊。
“还有,在未经过你允许的情况下就知道了你的过去,这一点我也很抱歉。”东方言突然又说道。
过去?
突然听到这句话,慕雪稍微一愣,静静地看着东方言,想了想,缓缓地张口道:“知道我的过去也无所谓,王河哥哥会告诉你,应该有考虑到你不会把这件事泄露给媒体造成一些不可挽回的后果。我觉得你应该也不是那种用这种信息去敲诈别人的人。”
“被这样信任还真是谢谢了。”东方言的脸上丝毫看不出高兴的意思,
“那么……那个叫做什么张……”
东方言记不住人名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是说张继飞?”慕雪问。
“你们的关系?”
“一般同学。”慕雪回答地毫不犹豫。
“没有人会为一般同学做那么多事吧?”东方言说着指着慕雪手腕上的黄丝带,“那也是你那个同学送你的吧?如果是一般同学送的,会那么珍惜?”
慕雪好像真的有点疑惑,她反问道:“没有吗?”
“没有人会去救一个和自己没什么干系的人吧?”东方言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认为慕雪在故意装傻。
嗯?真的没有吗?还是说,是因为自己没有感情,所以有些事情被我忽略掉了?
“我也不清楚,只是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在我身边了。”慕雪一边组织着自己的语句,一边淡淡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主动邀请我一起上下学,一起参加活动,甚至还介绍很多人给我,每天都笑嘻嘻的……
“我觉得他很厉害,每天都有许多种表情,每天能毫不犹豫地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他有着我没有的一切。我明明不会笑,他还会坚持不懈地每天说好几个笑话给我听,也没有因为我不会表达而疏远我……”
听到这里,东方言不知为何突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慕雪注意到了东方言在叹气。
“没事,你继续。”
“他使我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这些都是他给我的宝贵的经验。我也是从他那里学到如何察觉别人感情起伏,明白如何礼貌地与人交往……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对任何人产生任何感情。”慕雪略显迟疑地说,“如果硬要说我是如何看待张继飞的话,那么我对他的感情应该是羡慕吧,不对,有可能是崇拜。他好厉害,很了不起,这样的人,才是应该活下去的人……”
听到最后一句话,东方言略微惊讶地抬起了头:“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慕雪歪歪头。
“就是那句话,‘他才是应该活下去的人’,你的意思是指你不应该活下去吗?”东方言追问道。
慕雪微微偏开了眼:“只是比起我而言。”
没错,这就是慕雪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张继飞的原因,不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感恩,只是单纯觉得比起自己,张继飞更适合活下去——虽然这样的理由很奇怪,但是慕雪真的是这样想的。没错,就像是权衡利益一样,如果一定要舍弃什么,那就舍弃利益小的东西。慕雪则把自己归类在了“不需要的”目录里,当“被需要”的同学遇难,慕雪做出选择自然是舍弃自己,救出同学。
如果是经济学,这个选择绝对是无可厚非的。可问题是,这根本不是什么利益至上的经济学,一个人,再怎么没用,再怎么人渣,总会有活下去的信念。而这个信念则是建立感情的基础上,一个人也许会为了别人而活,也许会为了自己而活,这些“为了”也是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但是对于慕雪而言,她没有感情,所以没有“为了”,更没有“信念”,她只会用权衡利益的方式思考,也只能选择利益的权衡。
但是人命,绝对不是可以用利益权衡可以解释的东西啊!
“我说啊。”东方言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开口了,“你那个委托,我继续。”
“为什么?”突然听到东方言这样说,慕雪略显惊讶。
“但是有个条件。”东方言突然盯住慕雪,“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准想着用自己去换回张继飞。”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东方言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了慕雪的话,“我是你的委托人,请你信任委托人的能力。用自己为代价去换什么的……你有没有想过,你说这种话是对我能力的一种侮辱?”
听到“侮辱”这两个字,慕雪吓了一跳,失神一般喃喃地说着“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东方言挥挥手,“你既然委托我,就请全面配合我的工作。不准自作主张,擅自行动,更不准采取什么危险的行动或是故意被别人绑架。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我的工作带来很大的麻烦?”
“真是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听我的话,好好保护自己就可以了。”
这是……
慕雪抬起头,看向一脸冷漠的东方言。
“温柔”,这样的形容词应该是最适合的吧?
“你真是个好人呢……”慕雪突然喃喃道。
这应该是夸奖吧。东方言有点摸不透面无表情说这话的慕雪的意思:“总之你可不要给我找麻烦,明白吗?”
“知道了。”慕雪点点头,“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轻易做那些事情。”
这就好。东方言嘀咕着点了点头。
“雨停了。”慕雪看了看窗外,“我要回去了。”
东方言向窗外一看,果然,刚才的倾盆大雨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我送你回去。”东方言站起身。
“你的睡衣我会洗好后还给你的。”慕雪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东方言的睡衣,慌忙说道。
东方言“哦”了一声,和慕雪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地下车库,慕雪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你家住哪儿?”东方言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问道。
“滨河小区。”慕雪回答说。
“滨河小区?”东方言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王河刚工作的时候在那里租了一个小公寓……你该不会就住那里吧?”
慕雪点点头:“王河哥哥已经把那个小公寓买下来了,现在是我一个人住。你知道具体位置吗?”
“嗯,我以前去那个公寓玩过几次。”东方言说着发动了车子,“我记得是小户型的,不到五十平米吧?”
“一个人住够了。”慕雪说。
“王河明明是你的监护人,怎么不和你一起住啊?”东方言接着问。
“王河哥哥能为我提供住处,就已经很照顾我了。”慕雪淡淡地回答道。
这个语气,和刚才说到“比起我来更应该活下去”的时候一样。
东方言在意地瞥了慕雪一眼:“我说你啊,总给人一种自卑的感觉……不对,不能算是自卑,但是怎么说……”
慕雪微微一愣,但随即接道:“是自我厌恶吧?”
对了,是自我厌恶。
就像是有人在太阳底下会感激太阳的光辉,而有的人会在意自己的影子一样。慕雪虽然不记恨太阳使自己的影子更加黑暗,但是却始终盯着自己的影子,时时刻刻注视着自己的缺陷。
慕雪无法产生名为“厌恶”的感情,但是自己还是能意识到的。意识到自己的缺陷,明白自己的不完整,然后经过对比得出“有着缺陷的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这样的结论。经常会有人因为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而走了极端,但是慕雪没有,是因为她还没有感情强烈到可以走极端的地步——这样想想,她缺少感情某种意义上还真是好事。
不想再提这样的事了,慕雪主动换了话题:“你和王河哥哥是朋友吗?”
“不是。”几乎没有一秒的犹豫,东方言立刻否认了。
“那为什么……要代替王河哥哥照顾我……什么的……”
“是孽缘吧。”东方言想了想,回答道。
“孽缘?”
“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有着生意上的往来,并且又正好住在我家旁边,小的时候,他对我而言就像是哥哥一样吧——切,这么说还真有点小恶心。”东方言说着一脸嫌弃地咂了咂嘴,“嘛,不过现在,那家伙神经兮兮的,不仅多了个女儿不说,而且还给人一种特别不靠谱的感觉,也就是从他改变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无法把他当做哥哥来看了。”
“不靠谱?”慕雪颇感意外地问道,“王河哥哥是个很了不起,并且很博学的人啊。”
“还真是很少有人会这样夸他,这难道是他教育的结果?”东方言瞥了慕雪一眼,想了想说,“那家伙的确很聪明,这一点我不否认。而且只要他认真起来还是很正经的,这一点我也承认。但是,那家伙平时的时候太轻浮了,简直就是生活作风不正,他要是官员绝对是纪委重点检查对象!”
“轻浮?”慕雪疑惑地问,“那样……原来可以称为轻浮的吗?”
“不理解就算了。”东方言没有为慕雪做名词解释的打算,他专心注意着眼前的路况。
虽然说有段时间没来过了,但是东方言还是很快找到了王河以前的住址,慕雪的现居住地。
“这里还是没变呢。”东方言透过车窗看向那个老旧的居民楼。
“要上去坐坐吗?”慕雪问道。
“你真是缺乏防备心啊。”东方言无奈地挠了挠头。
“没关系的,家里面有必要的防身用具。”慕雪回答道。
“不上去了,天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总感觉这句话有点微妙,但东方言明显不想再继续追究下去。
“嗯。”慕雪点点头,下了车,然后站在车门前,毕恭毕敬地说道,“今天,十分感谢。”
东方言笑了笑,点点头,提醒慕雪道:“你可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不准随便胡来,明白了吗?”
答应的事?啊,是指不要随便置身于危险之中吗?
慕雪想着向周围看了看,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东方言问道
“我想,我很有可能被人盯上了。”慕雪缓缓地回答。
“被人盯上?”东方言警惕起来,“怎么回事?”
“楼下,有两个没见过的男人,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向这边看过来。”慕雪压低了声音说,“我不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东方言闻言,立刻下了车,站到慕雪的旁边,顺着慕雪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再往这边看,因为在晚上,加上两个人又都带着鸭舌帽,很难分辨两个人的相貌,但仔细看过去,两个人衣服的口袋里都鼓鼓囊囊的,就像是装着什么硬物的样子。
东方言把慕雪护在身后,直直地瞪着那两个人。
“有没有可能是刚才那几个小混混?”慕雪站在东方言身后低声问。
“你又没有直接回家,就算是事后报复也应该呆在我家楼下才对。”东方言低声回答道。他迅速地看了一下周围,确认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在周围埋伏。
“你坐回车上去。”东方言对慕雪命令道。
“可是……”
“看见那里了吗?那辆灰色的没有挂牌的面包车,上面可能还有别人在,万一出什么事就太危险了,你先回车上。”东方言转身一把拉开车门,然后就把慕雪往车里推。
“可是你……”慕雪被突然推了一把,重心不稳地坐回了车里,她扒住车窗,紧紧地盯着东方言。
“别担心我,别忘了我的能力。”东方言指指自己的眼睛,“好了,把头伸回去,不要随便出来,听见了吗?”
就算闹着要出来东方言也不会同意的吧?慕雪只好点点头,乖乖地把头缩回车内。
东方言用车钥匙把车窗关上,以防万一还上了锁。确定慕雪真的没法出来后,东方言回过头去,目光凶狠地向那两个男人瞪了过去。
两个人男人注意到了东方言的目光,战战兢兢地互换了一下眼色,就像是挑衅一般地站在了原地。
哦,挺有胆量的吗。
东方言这样想着,刚向前迈了一步,两个男人突然大惊失色,立刻掉头就跑,跳上了那辆灰色的面包车,飞快地驶离了现场。
东方言注意到,即使是那两个男人站在原地的时候,都没有敢直接和自己的眼睛对视。
也就是说,知道我的能力吗……
东方言回过身去,把车锁打开,慕雪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疑惑地看着面包车驶离的方向。
“不追上去吗?”慕雪问道。
“追上去估计也没什么用吧,他们很可能是雇佣而来的,而且说不定也不知道自己的雇主是谁,再说如果贸贸然追上去,万一中了圈套进了敌人的大本营就坏了,现下的情况不让你受伤比较重要。”东方言稍微顿了一下,然后又补充道,“虽然不太清楚他们具体的目的,但是毫无疑问他们是冲你来的。”
“和张继飞的事情有关吗?”慕雪问,“会不会是他们知道我在调查这件事,所以准备也把我绑走?”
“也不是没有可能。”东方言点点头,“可是真亏他们能找到你的住址呢……你平时有没有不经意间泄露了自己的住处?”
“不会的,我很少做什么问卷调查,也从来不在网上购物,应该不会泄露住址才对。”慕雪摇摇头,“被跟踪的可能性呢?”
“如果真是那样那你可就危险了。”东方言说,“为了确保能捉到你,特地做了如此详细的调查,看来对方是下定了决心想要除掉你。”
“果然是因为张继飞的事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人要除掉我的理由。”
“可能性很大。”东方言看着老旧的居民楼,“可是你现在住处暴露的情况下,这里就会很危险了啊……”
“是说我会被突然袭击吗?”
“嗯,歹徒很有可能会在你出门上学或是放学回家的时候出其不意地攻击,甚至破门而入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这里安保条件不是太好。”东方言看向慕雪,突然说道,“你来我家吧。”
“诶?”慕雪一时没能理解东方言的意思。
“最近一段时间都住在我那里,等这件事过去再说。”东方言大手一挥,带着慕雪就往楼上走,“快去收拾行李。”
“等等……”慕雪还在犹豫。
“我记得是这间公寓吧。”东方言自顾自地在一个房门前站定,皱着眉头审视着周围的情况,“防盗门怎么还是这个啊?多少年没换了?像这样的安全措施能不出事吗?”
慕雪打开房门,东方言立刻走了进去,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房间里的摆设。
“那个……”慕雪想要拒绝东方言的好意,“你家……还是算了吧,不管怎么说都太麻烦了。”
“哈?你说什么呢?”东方言瞪着慕雪,“你现在可是处在一个很危险的情况中啊,你不仅要来我家,上下学我也必须亲自接送才行。”
“不用了……”慕雪还想拒绝。
“什么不用了?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了吗?你给我……”东方言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又顿住了。
“对不起……我……”慕雪慌忙低下头,想要解释点什么。
自己,根本没有依赖别人的习惯啊。
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坏习惯,这一点东方言应该也察觉到了吧?张继飞的事情也是,自己其实是想一个人解决的,但是考虑到就算救出张继飞,单凭自己的力量也无法阻止绑架事件的继续,所以才会选择向东方言寻求帮助——可尽管如此,自己也没有像其他委托人一样,把所有的事件交给东方言后就什么也不问了,而是始终在坚持着独立调查。
这并非是对自己能力的自负,而是对麻烦别人的过于恐惧。
没错,归根到底,就是自我厌恶。
只是没有感情的自己,这种厌恶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慕雪自己也想不明白。也许,舍弃了一切感情的那时,唯独把自我厌恶留了下来吧?
“你根本不肯信任任何人吗,还是说,你在恐惧着呢……”东方言突然无意识地低语道。
“什么?”慕雪歪歪头,要求东方言再重复一遍。
“没事。”东方言换了一个商量的语气,“这样吧,你到我家不白住,每天帮我做做家务怎么样?我不会做饭,你去了正好可以负责我的三餐。”
慕雪看了看东方言。
“而且这里实在太危险不是吗?你随时有可能被绑架,不管怎么说,我不希望你再次经历上次的事情了。”东方言继续说道,“先暂时来我家住吧,我可以保护你,你也可以帮我免于速食产品。等这件事过去,你就可以回来住了。”
看着东方言充满关切的眼神,慕雪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想要伸出手去的冲动。
就算相信也没关系吧?
就算偶尔依赖一下也没有关系吧?
我……可以这样相信吧?
慕雪终于点了点头。
“总之你先收拾东西吧,我打个电话给那个变态。”东方言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变态?”
“就是王河。”
慕雪意外地歪了歪头:“为什么要给王河哥哥打电话?”
“他好歹是你的监护人啊!”东方言说着拿出了手机,“不管怎么说都要和他打声招呼吧。虽然我认为打都不打都一样。”
慕雪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她是在认同打声招呼还是打不打都一样,但是看样子她是理解了:“那我去里屋收拾东西。”
“带上你的课本,一些重要证件,还有换洗衣服就可以了。如果还需要别什么的话我可以陪你回来拿。”东方言嘱托道。
“明白了。”慕雪说着进了房间。
东方言看着慕雪走进房间,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王河的电话。
一段让东方言听了直起鸡皮疙瘩的彩铃过后,电话那边传来了王河略显轻浮的声音:“喂喂~今儿是不是世界末日啊?你是不是想在临死之前膜拜一下宇宙无敌超级帅的我的声音?我懂的,我懂的!来吧~有什么充满憧憬和撒娇的话尽情地向哥哥我倾诉吧!”
东方言无视了王河自恋的话语,出于快点结束对话的考虑,东方言直接切入主题:“我要让慕雪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
“……”电话那边大概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了王河欠扁的声音,“你终于欲求不满到要找未成年人发泄了?”
没有一秒犹豫地,东方言立刻按下了结束通话。
然而没一会儿,东方言的手机声就响起了,东方言刚一接听,电话那边就传来王河哭兮兮地腔调:“好过分呦~居然挂人家电话什么的~明明就是小言言打给我的嘛!讨厌!人家生气了啦!”
“我挂了啊。”东方言满脸的不耐烦。
“咳咳。”王河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语调,“刚才你说什么?要让慕雪去你那住?为什么啊?”
终于肯听了,东方言尽量简短地说道:“慕雪现在因为某件事陷入了危险之中,她现在的住处已经被盯上了,出于安全考虑,我打算让她在我那里先住一段时间,等这件事情过去再说。”
“危险?”虽然王河的口吻还是一派轻松,但是东方言还是听出了电话对面传来的担心和焦虑。
看来这家伙还是有在为慕雪着想吗。东方言这样想着,随即耐心地解释道:“她很有可能被某个犯罪集团盯上了,就在刚才,在你家门口,她差点被绑架。如果再让她继续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话,很难保证那些人不会采取进一步的手段,比如说半夜里破门而入什么的,所以我暂时让她住我那里,我的公寓的保安设施不管怎么说都要比你这里好。而且我和她一起住的话也能多一重保险。慕雪本人已经同意了,你不管怎么说都是她法律上的监护人,我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让你知道。”
东方言故意加重了“法律上的”这几个字,以讽刺王河这个监护人的不负责任。
电话又一次沉默了,这次比刚才的更长。沉默过后,传来了王河的声音少见的严肃:“‘某件事’是指张继飞那个孩子的事吗?”
“嗯。”什么嘛,这个家伙还是知道的吗。东方言暗暗地想。
“我说,言,慕雪现在在你身边吗?”
“不在,她在里屋收拾东西。”
“在里屋能听到你讲话吗?”
“应该能吧。”
“那你先走到公寓外面来。”
“怎么了?”虽然不太明白王河的意思,但是这家伙的声音里有种少见的严肃,东方言还是照做了。他走到公寓外面,轻轻地带上门,但因为安全需要不敢走太远,所以东方言干脆靠在门上,“我现在走到外面来了哦。”
“那就好。”电话对面的王河似乎在苦笑,“接下来的对话,说实话不是特别想让慕雪听到。”
“有关她的过去?”东方言问道。
“倒不是,是我自身的罪孽。”王河说,“我好像没和你说过吧?我当时领养那个孩子的理由。”
“怎么?难道不是因为一时的同情心泛滥?”
电话那边的王河轻笑起来:“如果仅仅是因为同情心,我会把那个孩子介绍给一些不孕不育的富有家庭——你知道的,我父母好歹也是生意人,人脉可是相当广的,找到这样符合条件的家庭可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这里,王河顿了顿:“我当时之所以会去领养那个孩子,是因为我想做一个实验,有关人心的实验。”
东方言一愣。
“因为那个孩子实在是太过奇异了啊!那个孩子明显知道那是毒药还是喝下去了哦!不是因为自己想死,而是希望别人幸福哦!希望那个把她杀了的妈妈幸福哦!你见过如此奇异的孩子吗?她当时不到五岁,却能做出这样的判断。所以我当时就好奇:这样的孩子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呢?所以就把她领养了回来。”王河说道,“嘛,所以我一边任那个孩子自生自灭,一边观察着那个孩子的心理状态,从结果来说是出色的,那个孩子的表现出奇的好,我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数据,那是一种扭曲到难以发现扭曲的心理,没错,因为太过正常反而不正常,太过正确反而不正确,那个孩子,就是这样的一种人格,彷如灵魂被吞噬,只剩下空壳的人格。”
“你……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变态!”因为担心惊倒屋里的慕雪,东方言压低了声音,但是王河听出来了电话那端传出来的明显的愤怒。
“我最近也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多大的罪孽。”王河他很少会有这种低低的语调说话,应该真的有在忏悔吧,“我剥夺了那个孩子,最基本的做人的权利。等我意识到的时候,这个孩子真的就只剩一具空壳了。被人夸奖也不会笑,被人**也不会哭,甚至连喜好善恶也没有,单纯地靠着自己学过的常识去判断事件的一切。我开始后悔,我想要弥补,所以我找来了张继飞。”
“张继飞?”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东方言惊讶地挑起了眉,“和你有关?”
“我只是拜托那个活泼的孩子去照顾照顾那个不会笑的女儿罢了。”王河淡淡地说,“不过我也没指望那个孩子成功,我知道,两个相差太大的人,是没有办法交谈到一起的。不过那个孩子倒是给我了意外的进展呢,慕雪居然会为了那个孩子的事情主动陷入这种麻烦之中。”
东方言没说话,下意识地咬下了嘴唇。
“不过那个孩子能做的也就只能到这里了呢,接下来,就拜托你了。”王河突然说道。
“哈?”东方言没听懂。
“慕雪,现在连半个人都算不上,更别说算一个普通的女生了。所以我拜托你,去救赎她吧。”
“你开玩笑呢吧?”听着王河认真的声音,东方言感觉浑身不舒服,“你不是说过我这个人乖僻吗?我这个等着别人救赎的人,哪里还有精力去救赎别人?”
“有时候,同类互相舔舐伤口,要比别人救治更快。你的能力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呢。并且……”电话里传来了王河的轻笑声,“慕雪,完全不受你的眼睛的影响吧?她对你,说不定也是一种救赎呢?”
“这么听你说话真是恶心。”东方言咂舌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是从黄子朔那里听说的?还是说,就是因为预料到了慕雪不会被自己的眼睛影响,才向慕雪介绍自己的事务所的?
“难道不是吗?”电话里王河的笑意愈发明显了,“要不然为何你的第一方案是让慕雪住你家?按理来说不应该住在我家才对嘛?”
东方言一愣,他刚才完全是出自第一反应,其他的根本没有多想。
“因为你是个大变态!”东方言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
电话那端的王河愉快地笑出了声,然后说道:“不过就算你让她住我这里也没办法啦,我在这里的新家还没有装修好,我现在暂时在外地的。”
“在外地?!”东方言突然恨不得把电话那端的人拉过来揍一顿,“那你磨叽个什么啊?!慕雪不是只能住我家吗?”
“对啊,啊啊,顺带告诉你,慕雪不知道我要回这个城市住哦。所以慕雪肯定会乖乖和你回家吧~”
“不要把我说的就像拐骗未成年人的人贩子一样!”
“啊,不准对未成年人做什么奇怪的事哦,有什么欲望还是冲哥哥来……”
没等王河的话说完,东方言立刻挂上了电话。
混蛋,浪费我电话费。
东方言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房门,惊讶地看见慕雪正拎着手提包站在门口。
“已经收拾好了?”东方言看向慕雪手中鼓鼓的小型包,“就这么点东西吗?”
“只是一点换洗衣服和书本而已。”慕雪淡淡地回答道,然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立刻回过身,“哦,对了,还有点东西。”
果然吧,女孩子怎么可能就只有那点行李啊。就在东方言这样想着的时候,慕雪又提了一个装满食材的购物袋走了出来。
“这是……行李?”东方言略微疑惑地盯着慕雪手中的购物袋,
“你不是说让我负责三餐吗?”慕雪反问道。
“但是……”
“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我觉得你又不像是会去菜市场的人,厨房里应该没什么食材吧?”慕雪看着东方言,想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一拍手,“难道说,就连调味料和厨具也没有?你等等,我去拿……”
“好了好了。”东方言匆忙叫住转过身去的慕雪,“虽然没什么特别高级的调味料,但是油盐酱醋还是有的,厨具也是装修厨房的时候买的套装很齐全的,不用再带了,真的不用了。”
“是吗。”慕雪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东方言感觉慕雪对要给自己做饭这件事意外地充满干劲。
不管怎么说,能恢复精神比什么都好。
“你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吗?”路上,慕雪问东方言道。
“诶?我?没有哦,我不挑食的。”
“那,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呢?”
“嗯……应该是松鼠鱼吧……”
“松鼠鱼吗……”慕雪喃喃自语道,“那道菜对刀工的要求很高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讨不讨厌甜食吗?”
“只要不是太腻。”
“水果呢?点心呢?饮料呢?”
太认真了吧……
东方言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回答了慕雪的每一个问题。
如果,这样的对话能成为日常。
东方言不知不觉如此期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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