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站在一栋白色的独栋建筑外等待。恕瑞玛大多数的建筑都是由黄色的砖石建筑而成,这栋却不一样,他们花大价钱从外面运来了白砖。甚至还在门口摆上了两只巨大的象牙雕塑,很是气派。不过,现在里面正不间断的传来尖叫。
没过多久,提着染血灯柱的贾克斯便走了出来。
“线索断了。他们也不知道那些卵是什么,是几个月前一个外来的人出了大价钱要他们运送到其他地方的。还特地要求不允许用花园之城本地的商队。他们现在只能拿到一半钱,想要全部拿到手需要东西送到。这帮人就找了城里的下三滥去威胁赛斯比莱。”
何慎言微微侧头,透过敞开的大门看了眼屋内的景象,破碎的桌子与板凳,那些名贵瓷器散落一地的碎片上染着血。人们躺倒一地,有不少人正抱着自己的扭曲成一个诡异角度的手脚呻吟。
“看来我们闯入了一个事先布好的局里。”他幽幽地说道。
贾克斯赞同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也有相似的感觉。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于巧合了,而且恰好不给我们线索”
“线索?”
何慎言笑了笑,打断了贾克斯“我们不需要线索,贾克斯先生。我这人很没耐心,尤其是在涉及到虚空方面。所以如果他们想跟我们玩侦探游戏就让他们玩去吧,我打算掀桌子了。”
还未等贾克斯理解他口中的掀桌子是什么意思,下午时分的恕瑞玛天空便骤然阴沉了下来。那炽热的阳光被大片的阴云遮蔽,轰轰雷声从里传来。花园之城的居民们担忧地看着天空,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一天真是多灾多难。
“这是什么?”
“一个小小的天气魔法,没什么难的。”法师对他说道,随后踩了踩地面。商人的房子顿时倒塌,地面破碎,露出地下的一个仓库。碎石被诡异的力量浮在半空中,烟尘甚至也停止了,贾克斯清晰地看见了地下室里的东西,他将自己的牙咬得咯咯作响。
那下面是成群的虚空卵,已经成了规模。它们聚集在一起,生出粗大的紫色根结,就像是血管一般攀附在墙壁上。大批大批的人类被绑在下面,手脚被割开,根结上分出一些小小的管插进了他们的伤口之中,汲取着血液。妖冶的紫色光芒在整个地下室中随着卵的跳动忽明忽暗。
贾克斯顿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群商人在骗他。那个所谓的外地人恐怕根本就不存在,而如果何慎言不在场,没有发现这件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虚空卵就像是蟑螂,只要你看见一只,就意味着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更多。这些商人在本地看上去颇有权势,甚至能做到绑架这么多人放在地下仓库里为虚空卵提供能量,搞不好那个城主也和他们有所勾结,死有余辜!
“难的是杀了他们。”
法师接着说道,贾克斯突然意识到他话里的他们指的是谁了。是那些被绑起来当做养料的人,还未等他开口,法师便抢先了一步。他看着贾克斯的面具,坚决地摇起了头“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但他们必须死。彼界之物不,虚空对于凡人的污染是不可逆的,这点我比你清楚的多。”
“你看不出来,贾克斯。但在我的视野里,他们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被彻底污染了。他们现在所需要的不是治病的草药与柔软的床铺,而是一次仁慈的死亡。”
贾克斯感到口干舌燥,何慎言接着说道“说点会让你更加震惊的话吧,就在刚刚,我扫描了整个花园之城的地下。发现这里的地下差不多已经被虚空生物掏空了,满是四处联通的洞窟。成群结队的虚空生物在里沉睡。”
“他们为什么沉睡呢?是在等一个时机吗?”
何慎言耐人寻味地笑了起来,他明明是在笑,但那双眼睛里毫无笑意,只有冰冷的愤怒。理性与感性在他身上同时交织,天空中劈过一道闪电,金黄色的雷霆从天而降,被他握在手中。
法师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手里这道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雷霆,一言不发地将它扔了出去。
这道闪电划过天空,一直飞到了很远的地方。贾克斯不知道它会落往何方,但他现在迫切地需要找点东西击打一下。
何慎言转过身,他漂浮了起来。商人的独栋房屋破碎后的碎石被湮灭了,连同那些被埋在废墟下的护卫和商人们一起消失殆尽。那个肮脏的地下仓库彻底暴露在外,不详的、忽明忽暗的紫光不停地闪烁着,仿佛它们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下一秒,毁灭降临。
金色的雷霆再次从天而降,直直地打在仓库之中。那纯粹的毁灭将虚空卵与那些可怜的人一同化作了灰烬,法师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们死得毫无痛苦。毕竟,他们在生前已经遭受了太多折磨。
恕瑞玛很大,四处都是城邦。如果虚空已经能够做到潜藏进如此之大的一座城市内,且让一些人类心甘情愿地帮助他们绑架自己的同类作为能量来源,这其中到底还有多少死难者?换句话来说,到底死了多少人?
何慎言没说话,他强迫自己停下了脑子里的某些危险想法。比如直接拉一颗星星落到沙漠里进行地表清除这种事,能做是能做,痛快也确实痛快。但那些无辜的、正常的普通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他将自己在心中对虚空的危险评估等级默默地上调了一下,毫无疑问。虚空比彼界之物更加危险,目前尚不清楚它到底是不是它们的一员。但有一点很明确,彼界之物们可不想虚空一般会隐藏自己,潜藏进人类的族群中耐心发展以待时机。
他转头看了一眼贾克斯,说道“你最好站稳了。”
“什么?”
法师没再说话,他闭上眼。贾克斯突然感到脚下的地面在震动、上升。他开始以为是那些地下的虚空生物终于按捺不住了,可随后却发现不是这样。
是整座城市上升了。
花园之城,这座位于中心地带的明珠、绿洲。旅行者与商人不得不来的城市在今日飞上了天空。无数居民惊讶地发现他们离天空中的乌云居然开始越来越近,很快就有人发现,并不是乌云降落了。而是他们开始上升了。
跪拜、祈祷、哭泣开始蔓延。人们开始怀疑这是否是神祇的惩罚,但神明可不会花力气去惩罚不是一帮并非自己信徒的凡人。
在整座花园之城飞上天空后,何慎言一人漂浮在他脚下的那个深坑之上,注视着面前的场景,不发一言。
花园之城有多大?这个问题没人能说清楚,因为恕瑞玛并没有这么热衷于建筑方面的学者。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花园之城分外三个区,分别是城主居住的中心区,商人们居住的富人区与穷人、体力工作者和乞丐流氓们住在一起的棚户区。
城内的居民超过四千人,这对一个封建文明、生产力低下的文明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一座大城市了。得益于他们特殊的地理环境,这里也鲜少与其他城邦发生战争。毕竟后面就是山,前面是无尽平原。就算是最疯狂的战争狂人也不会试图对这样的城市发起攻击。
除非他招募的法师能够移平山脉,但能做到那种事情的法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钱就甘心去给一个军阀卖命呢?
“活见鬼,你们还真是擅长挖洞。”
法师不由得笑出了声,整个花园之城的地下全都被掏空了。这座城市的下方有着另外一座城市,只不过,不是给人类居住的。而是给那些可憎的异形居住的。
原先沉睡在坑道中的虚空生物们此时都醒了过来,法师仔细看了看它们的身体构造,发现它们的脑子只有核桃仁大小。这也就意味着这些东西不可能具有智力——它们甚至没有趋利避害这种生物的天性。
飞在它们上方的何慎言可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它们非但没有任何害怕的反应,甚至有不少已经开始做出了攻击的前兆。何慎言看见一只战车大小的异形虫子背部棱形的粗大肢体亮起了光芒,一道紫色的光束便向着他飞了过来。
没有躲闪,光束还未接近他周身便被自适应触发的护盾抵消掉了。于是更多的光束从下方打来,比雨点还要密集,声势浩大,但依旧不起作用。
不,也不是完全没起作用。
何慎言伸手拦截一道刚刚向着他飞来的光束,他仔细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记录危险等级再次上调。它们的进化能力无与伦比,只是刚刚与我接触就调整了远程手段的特殊属性。不光针对护盾提升了腐蚀效果,甚至还带上了魔力破坏的属性真是夸张。”
生物兵器么?
深坑之中密密麻麻的虫海蠕动了起来,千百万双复眼盯着空中的何慎言。它们的数量难以估计,但法师只能感到一个意志在它们身上盘旋。一个充满了恶意与贪婪的意志,除了纯粹的邪恶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个意志躁动了起来,数千只虫子被凭空碾碎。它们都是小牛犊大小,前爪的利刃上泛着寒光。破碎的身体与体内腐蚀性的血液仿佛发生了什么其他的变化,很快,一个借由虫子尸体组成的拼装巨虫就出现在了深坑之中。但这点损失对它们来说简直微不足道。有更多的虫子从那深坑中联通四方八方的坑道里爬出,不一会就补上了缺失的部分。
“还能这么玩儿?你们是乐高积木吗?”
摇了摇头,他开始下一步测试。知己知彼是非常有必要的,虚空对他来说可不是彼界之物那种老对手。他必须对这种东西有充足的了解才能说有底气完全消灭它们,毕竟一个有准备的法师和一个准备不足的法师是两种生物。
那个巨大的虫子咆哮了一声,它的外表是由无数只虫子的尸体拼装而成的。那些恶心的粘液不停的滴落而下,看上去极为恶心。它张开狰狞的口器,从内里伸出一截粗大的触须,顶端的部分即为尖锐,带着庞然巨力朝着法师袭来。
“铛!”
触手打在法师的护盾上,发出金铁交加之声。只这一下产生的反作用力就让深坑中的许多虫子甲壳爆裂开来,法师却丝毫不受影响,除了他更加阴沉了一些的脸色。
“记录战斗智慧十分出众,发现能量攻击对我不起作用后立刻改变了策略目前尚不清楚它们由尸体组成的这种拼装物是否还能有其他形态,但我对此持肯定态度。触须力量极大,初步估计应该和浩克差不多唉,我在说些什么?浩克的脑子都没虫子好使。”
毫无诚意地给浩克道了个歉,布鲁斯·班纳始终没法掌控他身体里的那个小孩子脾气的巨人,这点是他最大的缺陷,也是他毕生与之抗衡的事。
回到目前的问题上来。
这个拼装体不仅仅只有威力巨大的物理攻击,它的獠牙、爪子和那粗壮的满是甲壳的尾巴并不是摆设。最重要的是,法师想不到除了洗脑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让凡人士兵去面对这样的敌人。
想一想,你的长官给你发了一身皮甲与长剑。然后把你扔到这虫海里叫你去和这个差不多十米来高,由虫子尸体组成,冒着紫光浑身粘液的怪物作战,你会答应吗?这样一个东西出现在凡人战场上,对士兵们的士气伤害是无可估量的。冷兵器时代的军队在对付这种完全没法战胜的对手时,八成会四散奔逃。
凡人们并非不见得没有甘愿赴死的勇气,但大多数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面对自己完全无法战胜的对手还要上去送死,那不叫勇敢。
叫愚蠢。
他一边想着问题,一边单手捏碎了这个构造体。目前看来这些虚空生物还没能让他动用大威力法术的,光凭精神力触须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更何况,他其实刻意没有用法术。
法师飞在天上耐心地等了一会,这些虫子没让他失望。倒下的拼装体再度溃散开来,数不尽的虫子构成的海洋疯狂的蠕动起来。
它们开始蜕皮,表层那紫色的坚硬甲壳一点点地开裂了,从中飞出一个个体态更加轻盈,在尾部有着尖锐毒针且能够飞行的虫子来。只有那同样的、对称的六只复眼依旧相同,其中那恶意的光芒依然毫不掩饰地看着天空中的法师,贪婪地注视着他。
铺天盖地的虫群向他飞来,开战到现在不过短短十分钟。它们已经进化出了对能量护盾的打击,合体组成高阶生物与散开后吞噬同类尸体进行进化这三种功能。法师早就预料到它们会学会飞行,但有个问题随之而来。
它们到底是‘学会’了飞行,还是从一开始就会呢?只是到了某个时间与某个场合,这些储存在它们身体中的信息就被再次调用了。
何慎言眯着眼,召出了火焰。虫子们的攻势暂时停滞了下来,它们完全没法接近法师。只要挨上那么一丁点火焰,就会在短短数秒内被彻底焚烧殆尽。虫群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很快,它们便再次采用了新的策略。
在法师的背后,它们以为的人类视觉死角处。有一批新的虫子开始蜕皮,转化为会飞的品种。随后它们一层一层地将自己与同类包裹了起来,形成了一颗巨大的虫石,飞上了天空,朝着法师袭来。火焰再度喷涌而出。
虫石表面的那层虫子很快就被焚烧殆尽,内里也并未撑多久。眼见着这颗石头很快就要被完全烧没,内里突然飞出了一只通体银色的虫子。它穿过了那些对自己的同类来说如同蚀骨毒药的火焰,毫发无伤,尾部足足有成年男子手臂那么长的毒针朝着法师的护盾随着它的移动,朝着法师的护盾捅去。
“啪。”
一声轻响,精神力触须轻而易举地拦住了它。让它动弹不得。
法师仔细地端详着这只特别的虫子,他再次说道“记录第一次遇见火焰后很快就进化出了抗火性好在我使用的火焰法术等级较低,目前看来它们对任何能对自己产生伤害的手段都具有极大的适应后进化的能力。不仅如此,甚至知道运用计谋让我分心,还知道在人类的视野之外进行阴谋。”
“总结完美的生物兵器。虽然不知道是谁设计出这种东西的,但它肯定不是自然诞生的。”
是的,法师已经确认了这一点。
虚空不可能是自然诞生的东西,到了这一步,基本可以去除掉它们与彼界之物有关系的可能性了。坦白来说,彼界之物们固然同样难以被凡人们直视,且所到之处除了腐化与吞噬别无其他,但它们起码每种都有明显的弱点。而且不会像虚空这样,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针对敌人的手段连续进化。
任何自然诞生的生物都不可能做到这点。进化是很讲究的过程,在生命的长河中,进化每一个部件都需要漫长的时间作为堆叠。而且大多数生物都是处在什么用的环境就选择什么对自己有利的进化。但他在虚空身上看不见这点。
它们的尸体可以当成卵,方便随时补充兵源。根据法师目前的猜测,它们不止吃人,也吃任何其他的东西,甚至包括石头。它们懂得隐藏行踪,懂得使用计谋,战术智慧比浩克都强,而目前看来它们的进化能力似乎是无穷无尽的。
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扔在蠕动的虫海,已经得到足够情报的法师伸出手,天空中那不断沸腾的乌云逐渐散开。那些漂浮在天空中的花园之城的居民本以为事情结束了,那位降下神罚的神明终于结束了他的惩罚,他们欣喜如狂,却又发现天空黑暗了下来。
从那骤然暗下来的天空彼端,地平线的尽头缓缓升起了一轮明月。月光温和地抚慰着他们担惊受怕的心灵,不少恕瑞玛人哭着流下泪了,那景象实在太过美丽。有更多人则更加虔诚的跪拜了下来,兴许在这一天过后,花园之城会多出一个信仰月亮的教派也说不定。
但这些温和的月光对地底那无穷无尽的虫海而言,却是毁灭的开端。看似无害的月光只要照射到它们身上便会直接将它们分解,还来不及进化出对应的措施,这里的数千万只虫子便在顷刻之间融化成了粘液,填满了整个深坑。
粘稠的黑色液体不断泛起气泡,咕噜咕噜的沸腾了起来。月光依旧照射着它们,没过多久,就连这些粘液都消失殆尽了。只剩下还散发着莹莹紫光的地下深坑与洞窟还存在原地,但很快,它们也开始逐渐消失。
那些被异质能量污染的土壤和被虫子们打通的坑道开始一点点恢复原样,污染被清楚,坑道被填平。直到来自虚空的最后一点影响都被法师彻底抹除干净后,他才将花园之城放了下来。
地动山摇之间,城市再度归位。何慎言没去管那些居民的想法,他此时还有要紧事去做。他一个闪烁消失在原地,来到贾克斯的面前。这位战士从城市升起开始就一直在边缘处观看法师的操作,也只有他被允许观看。其他的凡人,何慎言都用了点别的手段让他们没刻意往脚下看。
不然的话,今天城里可能会多出一堆疯子。
“如何?”何慎言问道。
“你是指什么?”
“你对虚空的看法。”
贾克斯沉默半响,才接着说道“它们变得更加恐怖了。当年瑟塔卡与飞升者们和它们战斗时,它们虽然也能进化,但从未像刚刚和你作战时那样一分钟便进化一次。”
何慎言皱起眉“你提出了一个有趣的事实。”
他思索了一会,接着说道“我有个想法,贾克斯。有没有可能它们并不是主动进化?”
“什么?”
再次陷入研究状态的法师兴奋了起来,他没管贾克斯,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你提醒了我,这的确是被我忽视的一件事。它们会不会是遇强则强?如果这样,那么策略就可以改变了是的,而且这也说得通一些事情。如果虚空真的如此强大,它们完全没必要等待!我陷入灯下黑了。”
“是的,贾克斯。它们是遇强则强!”
“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贾克斯完全被法师搞迷糊了,他连问了三遍,何慎言才停了下来,语速极快地对他解释道。
“它们并不是主动进化,而是被动进化。因为它们面对的是我,所以它们才能够进化的这么快。但如果面对其他人,虚空就远远没有这么可怕了。”
勉强理解了他在说什么后,贾克斯问道“呃,虽然我明白了你在说什么。但这有什么意义吗?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如此强大”
他没说出后半句,但何慎言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
法师只是淡淡地回答“是的,我是可以在今天就完全解决虚空——当着恕瑞玛所有人的面。他们会看到一个法师不停的出现又消失,将他们的城市抬起,把地底那些恶心的虫子一扫而空。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贾克斯的大脑短路了一瞬间“可是,你不是一直在与虚空做斗争吗?”
“你搞错了一点。我的确要消灭它们,但它们还称不上是我‘斗争’的对象。更何况,这是你们自己的麻烦。”
他说的没错。
贾克斯在内心说道。
这是艾卡西亚放出来的恶魔,即使这个国度已经毁灭,仅我一人存在于世,那也是艾卡西亚惹出的麻烦。必须由艾卡西亚人解决。
穿着紫袍的战士放下手里的灯柱,诚恳地弯下腰,鞠了一躬“我为我的言语向你道歉。你说的没错,这是我们的麻烦,你并没有义务出手相助。”
“很高兴你能理解这一点。但我很乐于出手帮忙。”
贾克斯这下是真的被他弄迷糊了“等等,你不是说?”
何慎言叹了口气。
“怎么?你们这些舞刀弄枪的战士都是一根筋吗?这么简单的问题难道还要我说出来?是的,我是不会替你们做完所有的事。但如果我袖手旁观,看着你们和这些东西战争,那我还算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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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对,重来。”
犬首人低下头,他过分高大了身躯即使是坐在矮凳上都能让脑袋碰到帐篷顶。他伸出手,指着沙面上的那行数字,对这大帐篷里的十几个孩子们说道“注意,算术是我们科学的起点。你们是对数学有天赋的,因此我才会教授你们。我没有更多要求,只有一点认真。”
他擦掉那行数字,用手指写下一行新的“现在,谁能告诉我,十五减去十三,是多少?”
孩子们冥思苦想,半响都得不出答案。内瑟斯叹了口气,他换了一种方式。
“好吧,假如我给你们十五块饼,你们吃掉了十三块,还剩多少?”
很快,异口同声的二便在帐篷内响起,内瑟斯点了点头。他那张犬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他写下五道非常简单的加减算术法,嘱咐他们在今晚睡觉前每个人都要得出答案后,便离开了帐篷。
一个年轻人很快就迎了上来,他面带崇敬地看着内瑟斯,就连自己的腰都挺得更直了一些“大人!我们已经完成了今天的训练!”
“很好,城墙修建的如何了?”
提到城墙,年轻人止不住地笑了起来“非常好!大人,我从未想过,能以那样的方式运送石头,并打磨它们建造城墙!有了这些,我们再也不用睡在荒郊野外了。”
只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最基本的造物而已他们就高兴成这样。这些孩子甚至连算术都不会,这在阿兹尔王朝时根本无法想象天呐,这些年,我究竟在做些什么?
摇了摇头,内瑟斯将这个问题移出自己的脑海。他问道“农作物情况如何?”
他不问这个还好,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年轻人都快给他跪下了。
他就连声音中都带着颤抖“您交代下来的事情,我们当然会万分重视!”
内瑟斯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严厉地说道“除了皇帝陛下,没有人值得你们的跪拜,就算是我也不行,明白了吗?那只不过是我用法术造出的清泉与泥土而已,种子都是你们自己提供的。我也没有帮助你们耕种它们,最终收成如何,还是要看你们自己。”
说完这些后,他摆了摆手,示意年轻人自己忙自己的去。他便在这个小小的城镇里闲逛了起来,一路上任何看见他的人都对他恭敬的行礼。如若不是内瑟斯三天前因为他们看见他就跪拜这件事发了火,相信今天他得到的就不是鞠躬了,而是走到哪跪倒哪的待遇。
他在救下了那只商队后,带着他们离开了危险的平原。随后又遇见了几只小小的拾荒者部落,当从神话传说中走出的犬首人站在他们面前时,这些人立刻便服从了他的命令。尽管他们甚至不知道犬首人吩咐下来的命令有什么含义也是如此。
内瑟斯带着他们找到了一处远离人烟的沙丘,他使用法术沟通地下的水源,模仿着清泉镇,也使得这个聚集地有了用不完的水。接下来是可供耕种的泥土与能够作为城墙的石头,他还教授他们中的年轻人如何使用刀剑战斗。同时也没忘记那些孩子们的教育问题。
“分身乏术啊。”
内瑟斯叹了口气,他一个人想要完成恕瑞玛的复兴几乎不可能。但他仍然愿意一试。
他走出还未建好的低矮城墙,眯着眼看着沙丘脚下的平原,不知心中作何想法。直到那地平线上缓缓冒出两个人影时,内瑟斯握紧了权杖。他们走的很快,没多久就到了他面前。
是那个法师,和一个穿着紫袍的战士。
“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朋友。”
那个法师笑眯眯地说道,另一个战士一声不吭,他手中的灯柱顶端燃烧着的烈焰让内瑟斯的目光颇感刺痛。
“这是什么?”他问道。
那个战士说道“这是艾卡西亚最后的遗物,永恒烈焰。”
“你是艾卡西亚人?”
“如假包换。”
贾克斯本以为这个飞升者会立刻与自己开战,但他并没那么做。甚至显得颇为冷静,在得到贾克斯肯定的回答后,他还苦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噢,请原谅。这场面实在太过好笑了,不是吗?艾卡西亚灭亡了,而恕瑞玛也在几百年后同样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现在,我与你。两个古老帝国的最后荣光在面对面的谈话,却没有动刀动枪,这难道不好笑吗?”
贾克斯摇起了头“笑话本身很好笑,飞升者。但我笑不出来,你知道虚空吗?”
内瑟斯收敛了笑意,重新归于平静“我当然知道。”
贾克斯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沉默的内瑟斯摇起了头,浑然一副被敌方打野中单甚至辅助轮流gak打到-后准备摆烂的模样。
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如同哀鸣“现在的恕瑞玛,怎么可能有实力准备一场战争?”
“那是你们的问题。”何慎言淡淡地说“你不是飞升者吗?我相信对你来说,摧毁这些凡人的抵抗轻而易举。只要你能联合起他们,虚空也并非是多么可怕的敌人。”
“是的,我当然可以武力征服他们。但”
贾克斯接过了话“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犬首人。虚空可不会和你讲道理,这个问题迫在眉睫。如果你不打算联合所有的城邦,那么等待他们的命运只有毁灭一途。”
内瑟斯的理智告诉他,贾克斯说的是对的。但他还是叹着气“我要怎么说服那些顽固的城主,让他们相信我,虚空的到来?”
何慎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让他们相信你?你需要他们的信任吗?你要的只是他们手上的士兵,而不是他们的信任。等到对付完虚空,你再和他们玩你那一套和平征服也不迟。只要结果是虚空被击败,过程和手段如何有谁在乎?”
“拯救你,与你何干?”
“只有我一个飞升者,做不成这件事。”
内瑟斯抬起头来,他说道“就算过去这么久,天神战士的传说依旧在恕瑞玛的大地上传颂。我不愿将和平诉诸于武力,而我一个人,显然无法说服那些顽固的城主。我知道他们的德性,因此,我请求你们给我一点时间。”
“你想干什么?”贾克斯问道。
内瑟斯的犬面上露出一丝微笑“你听过他吗?不,我应该问,你见过他吗?”
“谁?”
贾克斯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的预感是对的,果不其然。内瑟斯提出了一个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名字“亚托克斯。”
深吸了一口气,贾克斯言简意赅地问道,手中的灯柱已经蓄势待发了“解释。”
“他在飞升者中武力最为强大,就连瑟塔卡女皇也比不上他。同时,他对虚空的憎恨是绝对的,就算后来被称作暗裔也是如此。他也不像我这么心慈手软,有了他的帮助,我们不仅可以直接”
“停一停,不是我们,而是你们。”
何慎言打断了他,法师说道“我只负责场外援助,事情你们得自己来做。明白吗?我充其量也只会给你们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他比出一个痛失韩国市场的手势。
真的要这么做吗?
贾克斯扪心自问,我真的要与我的敌人联手,去拯救他们的子民吗?
他看着自己灯柱顶端的永恒烈焰,又想起了艾卡西亚的风景。那是他再也见不到的风景,艾卡西亚已经被毁灭了。不是被恕瑞玛毁灭的,而是被他们亲手放出的恶魔毁灭的。可以说,艾卡西亚是自己毁灭了自己。
他当时就在场,却无法说动那些被虚空腐化后已经陷入了疯狂的法师与领主们。只能任由他们打开潘多拉之盒,即使他因为永恒烈焰这宝物的存在苟活到现在,这件事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内瑟斯看到,紫袍战士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听见他平静地问道“我们在哪可以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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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他拼尽全力想要呼吸,但完全没法做到这一点。肺叶与喉咙里感觉不到空气的存在,但窒息的痛苦却一直伴随着他。胸腔里的某些部分被紧紧的撕扯着,痛苦几乎将他整个人逼疯。
不,或许他早就已经疯了才对。
四肢与肌肉全都不听使唤。他不能动、不能呼吸、不能视物。黑暗中什么也没有,除了那片寂静之外,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他听见自己的哀嚎,恳求与咒骂。但那全然无用,在过去的无尽岁月中,他这么做过很多次。没有一次得到过回应。
他开始回忆起过去。
我是谁?我是亚托克斯。我是超凡的天界存在,我是飞升者。我是瑟塔卡女皇军队的将军
随着回忆的推进,他仿佛又看见自己曾经的身形。高贵、完美、仿佛最坚定信念的化身。他的双翼宛如黎明时分破晓的金光,在大地上使得一切邪恶无所遁形。
他开始陶醉起来,是的,我是亚托克斯。我在每场战斗中都冲锋在前,真诚待人,领兵有方——等等,那之后呢?
他在黑暗中尖叫起来,他又看见了。血、泥土、以及那些丑恶的怪物。他与他的同胞在战场上与那些怪物誓死奋战,战争持续了一百年之久。这场战争改变了许多事情,不仅仅是艾卡西亚陷落了,飞升者们也被永远改变了。
他想起那个丑恶的称呼,那些高高在上,自诩为神明的该死星灵。他的牙齿开始咯咯作响,如果他还有的话。亚托克斯感到自己的心跳开始越跳越快,愤怒、憎恨。数不清的恶意在他心中汇聚,荡起风暴,最终让他嘶吼出声,发出口齿不清的吠叫。
活像一条落水的狗。
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他不知道。他被那些该死的杂碎用计谋锁在了自己的武器里,他甚至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陪着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与折磨,甚至剥夺了他自我了断的能力。
在这永恒的监牢中,他又开始新一轮的咒骂与哭泣。但这于事无补,没有人会来拯救他,他被掩埋在深深的地下。
他哭泣着恳求,对着黑暗中不知是否存在的人恳求着,那副姿态甚至令他自己心生厌恶。但他又极为渴望一个人能将自己从这漫无边际的折磨中解放出来。
不管是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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