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急促式的翻了个白眼,隐晦之下又在深夜之中,竟是让俿瘿并未发觉,此刻他嘴唇微动:“我还以为这传音功真如梦中那样,你在封日地,也能传音百万里之外。”
“混蛋小子,我所附身的这只人偶可是帮你逃离过一次罚昌逆的追杀啊!你就这么没良心的吗?”安克宇……不,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被隐藏在虫驻长棍上某个虫洞之中的、粗制滥造的人偶如此谴责着。
方寸脚下步伐依旧,速度却是比之刚才几次呼吸间便跨越一里地时快上了些许,隐隐有超过俿瘿速度的势头。俿瘿那隐藏在斗笠之下的双眼微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但他没有阻拦,而是继续保持原先速度前行,时不时扭头看向身后,漆黑的夜空本该是漫空星光,但远处却有一朵七彩之云缓缓朝着此方向前来。
在这诡异出现于黑夜之中的彩云之中,时不时有电光如鱼跃出水般探头,照亮彩云四周,驱散了其周遭星光。
俿瘿扭头,眉头微皱,心中对方寸的那份不对劲使得他略有烦躁,紧接着一声似虎狼遇见威胁般嘶哑的低吼从其喉咙之中发出,前面不过几步远的方寸立刻身形微微一顿。
俿瘿快走赶上之后,立刻开口道:“身后罚昌逆似乎在成长。”
方寸好似不在意:“那又如何?”
俿瘿淡淡看其一眼,心中刚刚压下去的不对劲再一次升腾而起:“罚昌逆行进速度虽说只比我们慢上一些,按理来说,日久年深之下会与我们拉开极大距离。但罚昌逆乃是天罚所化,可谓是应天道而生,怕是能够一刻不停地行进!”
“然后呢?”
俿瘿顿时有些气结,但依然仔细分析给方寸听:“小子,我看你这些日子都是以篆刻了符咒文的符纸贴于双腿上赶路,而且还能自行画符,想必是少有的符师无疑。而我自不必说,灵凡者一个。我们都是修行者分支,这就意味着,我们终将会面临体内灵力、所携符纸不足的尴尬局面。此消彼长之下,迟早有一天会和成长至不知何种程度的罚昌逆再次正面碰上。到时候,可以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方寸似乎耐心听完,脸上也随着俿瘿的讲解逐渐面露思索之色,但在俿瘿话音刚落之时,却只说了一句让俿瘿再次气结且差不丁点就要吐血的话:“罚昌逆赶不上的。”
“你他娘的!老子的意思是他赶不赶得上的问题吗?老子的意思是一直放任罚昌逆这样成长下去,到时候就不会像十天前那样被老子几句话说的心智不稳,出现让我们逃离的空当了!”不知怎的,俿瘿自认为不说是沉默寡言,但好歹也是言语高深却又一语中的,此刻竟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乞丐气的如同市井小贩般话痨。
方寸却是淡淡一笑:“你我之间可是有天道誓言在身的。你忘了?”
俿瘿顿时为之一噎。
方寸微微摇头:“前方直行一千里地,便是那三不管之地丈阳镇。我有一想法可使得罚昌逆的成长受阻。”
俿瘿眉头微皱:“你有几成把握?”
“一成。”
说完,方寸便埋头赶路,不再说话。
而其身后的俿瘿似乎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出声骂了一句:“狗屁的天道誓言!”骂着,却亦步亦趋的和方寸并肩同行。
身后远处,七彩之云下。
此刻的罚昌逆不再像十日之前那样唯有私处有七彩云雾遮挡,而是有根根如丝线般柔顺的电光相互交织着,但这电光丝线之细之少,只是形成了一套近乎透明的好似内衬软甲一般的衣物覆盖于其身表面。
而他的双眼神色,也不再像十日前那样透露着迷茫之色,而是有迷蒙之中神智恢复似的清醒。
他目光直视前方,像是能够跨越与方寸俿瘿之间的距离:“天道恢恢,定而不延。方寸,吾必将遵循天道之令,三年期到,将你于千轮镇内灭杀!”
天上,那巨大的、突然间凌乱无序的碎星月,此刻竟是有重归于平静的迹象,但这仅仅只是表现在那些巨大的碎星月碎块之上,至于其余略小石块,依然凌乱。
距离方寸俿瘿二人以北一千里处,有一座不知何种原因,暂且不受任意大城所管辖的镇子,其名丈阳镇。
丈阳镇内,抚镇司敞开的大门之前人头攒动,人群头顶之上不知是谁习得的秘术“月火”呈盛开莲花状潜伏于离地十三丈处。秘术“月火”本就光芒耀眼,在烈日当空之下虽说比直视太阳要弱上许多,但视之依然能给人以刺眼之感。现在深夜,其又是盛开的莲花状,月火之光便犹如被花瓣折射四散开来一般,照亮了人群!
不禁令人感叹施展月火之人的操控玄妙与奇思妙想,想必未来成就会高人一筹。
也借着月火光亮,能够看清这攒动人群足足有上万之多,且泾渭分明般各自为营,在人群与抚镇司大门中间,有十人领头模样,相互间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敞开大门里的漆黑一片。
是的,堂堂抚镇司,管理一镇之地的抚镇司,此刻不仅在深夜之时效仿古书中路不拾遗似的敞开大门,而且门前还聚集着上万人时,不说是灯火半点皆无,却是连一个门岗站哨的兵丁都没有!
这古怪景象,就像……就像丈阳镇内上下官员全部是害怕的连夜奔逃至不知何处去了!
但,那十位领头者的目光之中,却是蕴含着些许的期待以及……尊崇!好似这抚镇司漆黑大门之中,会有一位只存在于神话中众口相传的仙人脚踏祥云,降世临凡一般飘飘然而来!
只不过……
“尔等回去自作商议,无需问我!”
大门里,漆黑夜色在这一句话之下竟是有淡淡波纹缓缓出现,在这波纹边缘触碰到那站在人群最前沿的十位领头者的身上之时,只听得阵阵如战场响鼓一般声音剧烈的心跳声顿时响起,声声沉闷且急促,好似随时就要崩坏炸裂开来。
但这十位领头者的脸上却并无痛苦之色,反而很是欣喜,就像是孩童忽然得到了糖果的欣喜。而那波纹,也在触碰到这十位领头者的身体时,便消散不见。
抚镇司内,那神秘声音再次传来:“若我得不到好的结果,那么,你们就将得到一个不好的结果。懂了吗?”
那十位领头者连忙拱手弯腰诺诺,神情紧张,更有甚者更是脸上有细密冷汗被吓出。
神秘声音不再说话。
抚镇司大门缓缓关闭,在大门紧闭的一刹那,抚镇司内,顿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似是那神秘主人大排筵宴,庆贺着什么。
听得抚镇司内那人声鼎沸,那十位领头者脸上颜色顿时大变,旁人不知晓这个中意味,他们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因为这丈阳镇虽说并不隶属于任何大城管辖,但却是帝族或皇族之人的流放之地!要知道,但凡是帝族或皇族之人,无论是犯错还是犯法,都只能被帝宗院或皇宗院管教惩罚,其余为官者,哪怕是位极人臣的左丞右相,都没有任何资格以国法惩处帝族或皇族之人!
而会被流放于丈阳镇,只能说明其人屡屡犯错且屡教不改,并且一犯再犯之下终于触及帝主心中的底线,被流放至此,永世不得再回帝都!
据说,丈阳镇设立以来,共有二十三位荼垒帝族之人、七十四位荼垒皇族之人,被流放至此,虽然是男女老少、胖瘦高矮、容貌美丑不甚相同,却无一例外的,这些人在来到丈阳镇后,短则八十三年,长则三百二十三年,都死于暴毙之下!
唯有现如今这位被流放至丈阳镇之人,却是足足呆够了五百年整!!!
其名为,皇子戚!荼垒戚!!
是的,依照各个帝国习俗,除却帝子、皇子前缀,其姓名必定会以帝国名称为姓氏。
而这位皇子戚,五百年前被流放至此的罪名是……
联合荼垒帝国三大皇族子弟,大闹帝都!
在其被流放至丈阳镇的五百年间,只要有皇子戚志在必得好结果的事情,他所在的抚镇司,就必定如同今夜这般人声鼎沸!
那十位领头者之中,按照他们之间的惯例站出一人说话:“列位!今夜!丈阳镇抚镇司大人终于发出通缉!而且,通缉悬赏更是平常通缉的两倍!也就是七十八万枚金贝!”
那上万人立刻兴奋呐喊,在那月火刺眼光芒的照耀之下,使得抚镇司门前的街道此刻竟是比白昼之时还要热闹!
那说话的领头者又说道:“另外!若有谁能以己身单独之力拿下这七十八万枚金贝之通缉悬赏,谁,就是丈阳镇第十一号头领!!!”
“好!!!”
上万人顿时发出比刚才更为猛烈、兴奋的呐喊,各个脸上都已然被名为疯狂的神色占据。
不说那丈阳镇第十一号头领的称号以及其背后代表的名利,单单这七十八万金贝的钱财,就足以让一家十口尽情挥霍一生都有余了!若是有野心者,只要智慧超脱旁人,更是能凭借这七十八万金贝成就其此生不世之名,流芳千百世!
最后,在那出言发话的领头者一声令下,除却其在内的十人,足足一万四千八十三手下顿时散去,各自去做准备,只留下他们十位领头者聚集着缓缓离去,低声交谈。
最后,在离开抚镇司足足三里地后,有一人突然说道:“各位,那名叫方寸的通缉犯,虽说被悬赏七十八万金贝,但能引得化作人形的天罚追击,想必其实力绝非吾等相较,不如想个计策来保全性命?”
另一人面色惆怅,有些畏惧道:“那你就不怕皇子戚吗?这五百年里,多少人想弄死他,全都得不偿失,以至于失去了包括性命在内的所有。现在更是只剩下我们十人,你敢说这不是皇子戚刻意留下了我们十人性命吗?”
“那又怎样?凡人一世甚至七八十年都不到就化作一抔黄土,我等虽说通过了感灵期,但都是在感灵期三年的最后一天才测出修炼天赋,此生最多不过五百年活头。”有一人如此说道,言语之中已是满满的落寞。
就这样,这十位领头者在又行出几里路后的交谈之中,终于还是达成了一致:“宁苟富贵,也勿妄活!”
其言下之意,便是要搏上一搏!
随后,就各自指挥麾下人手去布置城防去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准备妥当,并且在城门以及城内各处醒目之处张贴好了通缉令时,方寸以及俿瘿二人,已然是抵达了城门之下!
看着城门口张贴的通缉令,方寸一言不发,而俿瘿却是半调侃的问了一句:“小子,就算我与你之间立下的天道誓言,但你若是真入了此镇,可以说是天道要你死,我也没办法遵守了哟。”
而方寸却是面色淡然的回了一句:“若天道真要我死,那这天道誓言立不立下又何妨?”
俿瘿好似听懂了方寸言下之意,却又好玩似的又问了一句:“那可得说好,你自己找死,可不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哟?”
方寸淡然一笑:“你大可放心……”
说着,方寸将脏乱油腻的刘海向后一薅:“若我自作孽,不就如同与天作对嘛?这与身后那罚昌逆同归于尽有何区别!”
(PS:今日一更,因为签约审核被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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