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场证人被攻陷,不在场证据失效,白跃群自己也就撑不住了。
就像是江远之前遇到的那些罪犯一样,精巧犯罪者大都是精致利己者。
如果能够逃脱惩罚,他们确实可以在审讯中坚持下来。
然而,当审判变成了必然之后,他们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
“如果我说了,是不是算自首。”白跃群神情萎靡的看着对面的雷鑫。
“是不是自首,我说了不算,要检察院和法院判定,但我如实交代的话,我可以帮你说几句好话。坦白从宽。”
雷鑫黄兮兮的手指头在桌面上敲一敲,忍不住想要抽烟的感觉。
白跃群盯着雷鑫的黄牙黄手看了半天,放以前,像他这么精致的人,看都不会看雷鑫这种中年老烟鬼一眼的,此时却只能叹口气,道:“我相信你。我说。”
他很累了,疲惫,困倦,不安,懊恼。
为了完成杀人计划,他先是拉着男朋友狠狠的折腾了一顿,直到他都昏昏欲睡了,再以浪漫为由,拉到电影院去看电影。
白跃群很熟悉自己这个新男友,年轻,冲动,荷尔蒙爆发强,也嗜睡,玩的劲大一点,兴奋一过,几乎是秒睡,令人羡慕。
白跃群就不行了,他梦里都会想起袁语堂对自己的浓情蜜意和虚情假意,想杀人的心情,从年头持续到年尾。
他爱他,他恨他。
2号放映厅还是影院最闷热,通换气最差的放映厅。偏偏影院的椅子还很舒服,若是吃饱了饭去看电影的话,很容易就睡过去了。
再找一部沉闷漫长的文艺片,说实话,很多观众看到片头的时候,想跑就已跑不掉了,当场就得睡过去,和徐逸一模一样。
然而,白跃群不能睡,他还要立即前往袁语堂的公寓,为了避免被发现,又能省力,白跃群是骑着共享单车去的(还好没有被警察拦下来,狗头)。
开锁,轻步上楼,白跃群为了杀人和泄恨,也是用去了全身的力气。
他那么用力,就像当初在一起那样。
但他还不能松懈,还要集中精神,做好检查,将自身的连体防水服清洗干净——除了击剑,白跃群还有潜水的爱好,所以,想到杀人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这种类似于潜水服的全身连体衣。
只要将头包好了,在衣服不破损的前提下,身上的血迹用水一冲,很容易就能弄干净,残留的量很少,自身的皮鞋头发也不会遗留在现场。
就是还要多换一次衣服,并穿在外面,略有点麻烦。
做完了这些事,白跃群还要骑自行车返回电影院,通过配好的钥匙,从员工通道进入,再坐到男友身边。
等电影散场了,第一时间冲进酒店,将全身的衣服全部脱掉,用洗衣液浸泡。
老实讲,到最后一步的时候,白跃群都快要撑不住了,可是奇怪的杀人的场景,反而让他坚持下来了,甚至有一种别样的兴奋。
“血衣和凶器呢?”
最重要的还是要见到证物,雷鑫追问道。
白跃群有气无力的道:“还在酒店呢,酒店洗衣间的天花板上里面。”
他们当日入住的酒店有提供自助洗衣的服务,有专门的自助洗衣间,花费不多,但平时用的人很少,要到节假日,度假的人才会较多的使用。
不过,在这种地方临时藏一下东西,并不困难,警方也是很难找的。
犯罪嫌疑人消除犯罪痕迹,真正困难的是追求永久和完美。
想要任何东西永久且完美的消除,都是非常困难的。尸体如此,凶器如此,血衣也如此。
用物质交换的理论来说,你要求的如此之高,物质交换的自然更多,破绽自然更大,反而更不利于隐藏。
换成短暂性的隐藏,或者不完美的消除,问题就简单多了。
所以,随手为之,随性所致的桉件反而更难破获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这里的难以破获是概率性的,而在面对死刑威胁的情况下,其实很少有人愿意搏一个百分之五,百分之十的概率的。
白跃群也是想要之后再来处理血衣和凶器。所以在酒店里随便藏藏,节省了大量的犯罪成本。
警方要想找到这些东西,那得花费大量的人力和资源。
白跃群也就花个20分钟罢了。
他还趁机用洗衣房的清洁剂浸泡了衣服和凶器,试图破坏里面的生物物证。有用也有些用,但不多。
雷鑫将几个关键点问清楚,基本就将白跃群锁定了。
所谓的不在场证据,或者小脚穿大鞋的“巧妙”,此时都变的无足轻重。
白跃群渐渐的已是满面泪水,诉说起自己与袁语堂的故事。
富家公子与中产阶级小子的故事,不过如此,向来如此,换成男男版的,依然如此。
再将几个主要的犯罪事实询问清楚并签字后,雷鑫想起进来前,江远要求他问的话,于是拿出笔记本看了眼,再问:
“你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点杀人?”
这是依附于犯罪动机的问题,照雷鑫想来,大概率是有什么契机,给扣动了扳机。
没想到,白跃群惨然一笑,道:“有人寄了照片给我。我看到后,就受不了了。”
扳机确实是给抠动了,理由就让雷鑫颇为意外。
雷鑫立即问:“什么照片?”
“袁语堂给人过生日的照片,还有晚上搞捆绑的照片。”白跃群心累的道:“我曾经想让他给我过生日,他给我讲,这些都是西方的糟粕,不值得推广,是智商税,巴拉巴拉……”
雷鑫听的头皮发麻:“就为了这个?”
“差不多吧。”
“照片呢?”
“烧了。”
“烧了?为什么烧了?”
“对方要求的。”白跃群澹然的道:“随信有写了个微信号,让我加他。加了之后,对方问我是什么感受,我说了,对方就说,可以给我提供袁语堂的最新消息,但要我当场开视频聊天,并把照片和纸条都烧掉。我就烧了。”
雷鑫看着白跃群的表情,心有所动,做遗憾状,道:“你这个可惜了,否则可以算立功的。或者,你能指认幕后有人,自己是受人怂恿杀人,都是可以减刑的。”
白跃群的表情顿时不同了,他搞了那么多的事情,生气愤怒,甚至觉得自己没有错,不应该被惩罚。
白跃群使劲擤鼻涕后,睁眼问:“现在呢?还能减刑吗?”
“你得有证据啊。”
“我有微信证据,我加了他的。”
“微信里两个人的对话,如果不知道对面是谁,那没用的。”
“我有拍照片。拍照片的照片。”白跃群坐直了,道:“我跟他联系之前,就用照相机拍好了,照相机是不能上网的那种,里面的照片,就算是黑客都看不到。只能由我输密码了才能看。”
雷鑫:……
他果断问了照相机放置的地方,又让人去取。
接着,雷鑫才变的和颜悦色一些,道:“你也是,人家叫你杀人,你就杀人。叫你烧证据你就烧证据,也不想想对方的目的和来路,你就不怕被对方卖了?以后都要被人家威胁?”
“不怕,因为他们更怕。”白跃群安稳的坐着。
雷鑫一愣,问:“你知道是谁?”
“无非是袁家老大,或者袁家老二呗,还能有谁。”白跃群眼睛通红,此刻却安心的玩着自己的手指甲,一副看透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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