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将倒吊
尔等应当明了：
当现实与理想重构之时，此世之恶于此聚集，连通无尽彼岸之海的渴求者们啊，主赋予尔等力量。
一价，二价或是三价，那是力量的分级，但痴愚者不可遗忘，力量并非无偿，尔等的代价早已被收取。
无限的恶，那是尔等最后的屏障。
但生命的价格，主之天秤已然衡量。
为尔等赐予的棺椁，将是无尽的火与光。
——《光明启示录·神怜众生》
“杀人？我吗？”
“一般来说，你们这些系统的第一个任务不都应该是救救小女孩，熟悉熟悉功能之类的吗？”
看着眼前的光幕，宋忠一时有槽不知从何吐起，“让一个新手去直接杀人，难不成你其实是什么‘最强杀手系统’之类的？”
黑发的和服**形象在光幕上背过身去，可怜兮兮的。
“……这与主人无关。”
这个自称系统的家伙出现在自己的光幕上是今天早上。最初甚至被宋忠认为是入侵他人光幕的恶性软件，在多番证明下才算是阐明了系统的真实性。
“谁会想到系统会和家里的猫一个名字啊……”
说着，宋忠瞥了一眼家中空荡的猫窝。
“猫，可真是一种不顾家的生物啊。”
小希用力踩了踩草履，咳嗽一声道：“小希知道主人可能会犹豫任务的意义，但请相信小希，现在主人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未来的你不再后悔。”
“杀人，原来是只要说一句‘为了未来’这样的话——就能粉饰过去的游戏吗？
“那是一条性命，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她想说些什么，她想告诉他，李运龙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让他活下去的话世界将会快速的消亡，她想告诉他其实李运龙已经死去，活在世界上的只是他的执念而已。
但她无意间看见少年的眼，那里没有冷酷，没有愤怒，剩下的只是一种孤寂，浓的如同湖底坚冰的孤寂。仿佛已过去千年，仿佛已失去一切。
她知道，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蓝希，救救我。”
〈模式切换·审判官〉
雾气漫过，画面上黑发的身影忽的模糊起来。
——轻轻落下，是洁白的雪花。
——冰凌泠泠，是谁人的模样？
——请吟诵她的真名。
【冰装素裹的寒天】
蓝发军装的丽人飘然落下，身侧是银白的剑柄。
微阖着眼睑，她冰封的双唇开合。
“使徒01，接受任务，给予奖励。
“我不需要不听从命令的工具。”
没有任何波澜，蓝希如此宣告着。然而语气中的坚冰清晰的告诉宋忠，继续违抗她的意志只会平白让自己丢失性命。
“已经完全不准备掩饰了吗？”
宋忠深吸一口气，眼底的红光一闪而过。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只要你遵守你的承诺。”
（小希跑步中……）
彼时已是深秋。
学院中的红枫落下，这些秋日的使者被种植在一栋红褐的建筑旁。
这栋其貌不扬的建筑，却是学院一半权力汇聚的地点——“监察委员会”。
被称为“三巨头”之一的监察委员会统管学院中一切非常规事件。它的成员选拔自学院全体二价以上精英成员中，是学院自卫的重要力量。
建筑内，身着厚重制服的男性指着黑板：“安希会长，在全体监察会的同僚的协助下，我们已确认这位李运龙二页已经失去全部常备性魂卡，目前仅准备有〈反馈型〉魂卡和〈应紧装备〉，根据过去的经验，不排除他拥有特化型序列的可能。”
安希·佛罗尔双手拱在桌前，同黑板前的男子对视，绯色眼瞳中的锐意能叫狮子退缩。
她轻启朱唇，迫使男性站直了身子。
“贝尔·图尔，我的副会长，请问为什么直到今天我们才对他动手呢？”
贝尔右手微蜷，低声道：“因为我们不知道。”
安希再次问道：“贝尔，你觉得为什么三年前我就发起了申请，但直到昨天A级抹杀令才被发下来呢？”
贝尔将头垂下，低声道：“因为我们不敢做。”
安希站起身来，那仿佛蕴有千年的孤独，悲哀和眷念跨过无限空间而来：
“为什么直到今天，那个该被车裂的叛徒，害死我们兄弟姐妹性命的凶手还活着呢？”
贝尔不敢直视她，只能双手抱头，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墙角，吐出那个让死者怨念不休，生者无法前行的名讳：
“因为——【界塔】”
因为界塔，所以我们必须不知道。
因为界塔，所以我们必须不去做。
安希放过了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男人，将目光投向窗外。此时天色已黑，哪怕是苍蓝之月和绯红之月也不再展露祂们的威光。此时，天地间只剩下泼墨的乌云吞噬着仅剩的几缕残阳。
“但那又怎样呢？贝尔。”
红发女子背对着窗台，猩红披肩在晚风中狰狞，要撕咬的是未眠的黑暗。
“那里没有光，我便是这漫漫长夜里唯一的光。”
……
夜黑了。
一座房间中，鹤发的老者坐在木凳上。
他闭着双眼，也许因为他并不愿意将自己展示给这个黑色的世界。
这是一间牢房，羁押叛徒的牢房，仅仅为他而设。
叛徒本不应有牢房的，叛徒的下场只有死去，叛徒怎么可能拥有“缓刑”这样方便的对策？
对付叛徒只有一个办法，榨干所有价值，然后在所有人的期待下去死。
但他是不一样的，他是高贵界塔的学徒，是拥有“二页”之名的大师。
所以哪怕他犯下弥天大罪，那个巨人也会用自己的身躯庇佑他。
所以，他只是被剥夺了术师的权利，囚禁了三年而已。
而那囚禁的期限也即将迎来终结。
“晨光学派，李运龙二页，你的囚期即将结束。”
鹤发老者没有抬头，所以他只看到了来者那猩红的披风。
“在过去的三年，你对学院的设计系，对虚界系提供的参考意见不可替代，你的存在让学院取得了极大的进步。”
明明是鼓励的话，老者却仿佛能从来人嘴里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
“……以上，自后日起给予你回归自由的权利。”
“宣读完毕。”
没有任何停留，来人说完便走。
“……等等，小姑娘。”
不知为何，老者突然开口道。
“……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停下脚步。
“不，”
“……一次也没有。”
她对自己说，在将正义的审判送给他作出狱贺礼前，决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所以，她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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