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擦！”
安迪轻轻扭动了墙上的旋钮，点亮了壁灯。伴随着一阵打火机般的声响，昏黄的光芒从灯罩下升起，趋散了周围的黑暗。这种当下流行的煤气灯和瓦斯照明系统是工业革命浪潮的标志之一，一经问世便将煤油灯和水晶吊灯扫进了时代的尘埃，成为夜晚光明的代名词。
当然，这是周日学校课本上的说法，太过片面、绝对、有违事实，但煤气灯确实有许多优势，燃烧稳定，照明良好以及相对于发光水晶来说价格低廉。
对某些财政窘况却又想维持体面的贵族来说，它就是最好的选择。
借着煤气灯的昏黄灯光，安迪为坐在镜前的露西特开始打扮。
衣着、化妆、发型、搭配……这些原本需要好几个女仆才能完成的繁琐工作，此刻被安迪一个人办的有条不紊。露西特坐在椅子上丝毫不敢乱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等身大的穿衣人偶。
直到准备工作接近尾声，露西特才终于忍不住发问。
“我们是为了什么而准备？我是说……我们今天早上有什么安排？”
不光是她，她相信就算是原主也会对今天早上的经历感到陌生和诧异。自从变卖了庄园和产业之后，露西特基本就已经远离了贵族生活，在母亲去世后连化妆品都很少用了。
体面和排场是以经济水平做前提的，对爱菲利斯家目前一周四磅的收入来说，去咖啡馆喝的咖啡，看看报纸才是正常的休闲活动。更别说他这几天忙着找工作，连公园都很少去。
露西特特实在想象不到有什么事需要如此准备和排场。
“您忘了？”安迪楞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问道，“嗯，是这样的，昨晚我们收到一封来自门罗伯爵的邀请函，非常突兀，邀请我们今天早上前去他的庄园参加一场假面舞会或者说化妆舞会。我和您商讨了一下，您认为我们应该去哪怕只是在舞会上稍作路面，一是表现对门罗伯爵的尊重，二是多少维护一下贵族的脸面。”
合情合理……但这份邀请函本身却一点也不合理。
露西特反复的咀嚼着“昨晚”“今天早上”“假面舞会”等几个字眼，脑子里浮现出无数的想法和猜测，但最终也没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后，她选择放弃思考。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去想了，她又不是什么记者或私家侦探，把别人的心思弄得这么明白对她又没有什么好处。反正她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落魄贵族少女，和政治界的大事情扯不上关系。
“小姐，那么我们还要不要去？”看着露西特许久不言，安迪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去，为什么不去？”露西特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符合原主性格的笑容，“这可是爱菲利斯家族找回贵族体面的好机会。”
也是蹭吃蹭喝，省掉早午饭的好机会……露西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
黎明时分，处生的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温馨的照耀着仿佛还未睡醒的城市，在高顶屋檐和教堂的尖顶上涂抹出一层亮色。街道上静谧的夜色被阳光洗去，狭窄的暗巷中显露出一具已然发臭的饿殍，几只啃食腐肉的老鼠受到阳光的惊吓，惊慌失措的逃进了深巷的阴影中。
“当——当——当——”
教堂的钟声打破了黎明的沉寂，回荡在这座信仰之都的上空，庄严而悠远。对法尔**市的居民来说，清晨的钟声代表着夜禁的结束，标志着一天生活的开始。
悠扬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两匹消瘦的马拉着一辆有轨的公共马车，疾驰在空旷的街道上。木质车轮滚压着铁轨，几乎不会产生噪声。这种有轨马车在刚出现时曾被当做笑话，但很快，他便凭借着价格亲民、方便使用、噪声极小的独特优势迅速征服了整个普朗克帝国。毕竟不是人人都坐得起蒸汽列车，对大部分平民来说，有轨马车已然成为他们最主要的出门方式之一。
马车到站，一位站在门口的年轻人拉动绳索，让马车内的客人都听到铃铛摇动的声音，然后打开门，耐心的等待客人上车或下车。
穿着异常端正的安迪脚步故作端庄的走下马车，然后回头准备搀扶小姐。但露西特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嘴角微不可察的抽动了一下。“安迪，你这样让我浑身不自在。”
“小姐，弱不经风是每一位贵族小姐必备的品质。”安迪的语气有些无奈，“起码今天我们要维持好一位贵族应有的风度，不要在公共场合丢了爱菲利斯家族的脸面。”
爱菲利斯家族的脸面……父亲光速投降叛国，长女沦落到外出打工，一周收入不到五磅的脸面吗？
露西特不禁腹诽道
马车里宁静了片刻，然后一只美丽的手缓缓伸出，轻轻的搭在了女仆手上，动作看上去优雅端庄。
露西特早已换下了那件单薄的女士衬衣，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黑白条纹的宫廷长裙，条纹与条纹之间的褶皱暗藏口袋，袖口和颈脖间都衬有蕾丝。而头上则带着黑色软帽。
按照普朗克帝国传统的着装习惯，体面的先生们喜欢着装严肃单调，多以白配黑或黑配白为主，穿白衬衣，黑马甲，黑外套，黑长裤。女士小姐们则大多衣裙艳丽、色彩多样。与之相对应，男性佣人、店员、服务生等被要求着装艳丽，而女仆的穿着则大多以黑白配色为主，以此区分出主仆和贵贱。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由小资产阶级首先发起，席卷整个普朗克帝国的新浪潮运动，要求人们打破传统、自由平等、解放个性，类似于异世界版的启蒙运动。
在新浪潮运动的背景下产生了很多打破传统的服饰，就像露西特现在穿的这件黑白条纹口袋长裙一样。它们很受帝国年轻贵族的欢迎，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
不过安妮和露西特会选择这件裙子，事情上是出于更实际的考虑。
它便宜……
不是人人都对解放运动感兴趣，但没人会和自己的金路易过不去。
可以，这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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