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
头好痛！
黏稠白雾所沾染的黑暗被清醒的意志撕碎，点缀着绿莹星点的璀璨星空在顷刻间远离，无数道难以描述的虚无之影飘荡在周围，叹息着、轻笑着、蛊惑着、呢喃着，消弭在祂们不应出现的现实中。
在细密层叠、毫无意义的呓语中，露西特竭尽所能的把握到了一道现实的声音。
“露西特，醒醒……”
“露西特·爱菲利斯……”
露西特感觉有人在叫她。
露西特缓缓睁开了眼。煤气灯的灯光过于耀眼，她不得不再度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逐渐适应这种光亮的露西特再度尝试将眼睛睁开。
她看到了点缀着暗红星辰，如同夜空般的天花板，看到了铜质的煤气灯管道，看到了沾染着透明粘液的墙壁，还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穿着制式警服，带徽章软帽，肩章上有三颗银质六角星的斯科特·弗里斯。
他看着自己，眼里露出笑意。
“你醒了？嗯，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看着露西特突然表现出来的慌乱、警惕和惶恐，他无奈地耸了耸肩：“你不用担心，审讯已经结束了，我们确认了你是无辜的。”
露西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片潮湿冰冷，满是冷汗，确认了自己现在还是个活人。
她低下头，冷静的回味了一下之前的细节，语调平静的问了一句：“这里是门罗伯爵的庄园？”
“是的。”斯科特的嘴角礼貌性的上翘，“请原谅我们的谨慎，但我们也不过对熟睡中的你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并由此了解一些事情罢了。”
“你们进入并操纵了我的梦境？”露西特追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开始。”斯科特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了，“恭喜你，你可以回家了，我们确认了你没有嫌疑，也没有受到邪神的污染的痕迹，只要你记住，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家人和朋友，你就可以摆脱它，迎来正常的生活……”
“正常的生活？”露西特重复了一遍，怀疑地问道，有些不敢置信，但很快释然了，自嘲的笑了笑，“哦，我忘了那些只是梦境。”
“不，是现实，每一件都是。”斯科特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或许是我没有解释清楚，我们尽可能在梦境中还原了你对现实的认知，尽管不可避免的会有偏差，但那依旧相当于你所认知的事实。”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补充到:“而且贝森特的事情，不是在梦境中发生的。”
都是现实？！
“那我应该怎么办？”露西特脱口而出。
斯科特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示意她安静，然后接着说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在这件事情完结之后，我们会开始着手调查你之前的遭遇，在此期间，你会一直受到我们的暗中保护，直到我们确信事件已经彻底结束。”
露西特放下心来，但想起那座神秘的图书馆，忙又问道：“除了刚才提到的那些，你们是否还有发现什么别的事情，我是说……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
“没有。”斯科特肯定的说道，然后宽容的笑了笑，“当然，你会担心是很正常的，毕竟我们的人手有限，不可能时刻盯着你，防备各种意外。”
他轻咳了几声，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在这个领域的意外往往是难以预见和控制的，这是你必须面对和接受的，悲剧不会打好招呼，带着礼物来探访，它会以最令人恐惧，最没人希望的方式降临，将一切美好的事物毁灭。”
“就像贝森特那样？”
“是的，就像贝森特那样……”
门锁转动的声音最终打破了沉默，露西特转过头来，看到了那位在梦境中给自己来了一枪的伊文警官。
他看着露西特，语气平淡的开口道：“你们刚才的对话我听到了，希望你能理解，我们毕竟能力有限。”
“愿黑夜祝福你，再见。”言毕，他便带着斯科特离开了，并很有教养的随手关上了门。
“等等！”露西特喊道，她忙急走两步来到门前，试图追赶两位警官，寻求保护。但夺门而出后，走廊上却不见斯科特和伊文的踪影。
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露西特打了一个寒战，语气假装坚信的喊道：“你们会保护我的，对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以及越来越微弱的脚步声。
“我知道的，你们不会不管的！”露西特继续喊道，语气逐渐变得不安。
脚步声越来越弱，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确认了对方走远后，露西特暗中松了一口气，脸上的惶恐和不安瞬间消失，她轻哼一声，腹中嗤笑道：“演技不合格。”
对方简直就是在把她当傻子！
审问已经结束了，还和她聊这么久的天？神秘事件需要保密，还告诉她这么多事情？相信她是普通人，还故意恐吓她？
信他就是卷毛狒狒！
只怕所谓的暗中保护是假，秘密监视是真。
故意多次强调他们人手不足，无法随时“保护”她，估计也是他们的试探，在这等着钓鱼执法呢。
那两位警官离开的直线距离要是有二十米，她就把自己的脑子喂卷毛狒狒！
想到这里，她控制自己的表情，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又多次表现出了心绪不宁、坐立不安、焦躁烦乱等状态。
差不多就行了，太过头了反而会赢得怀疑……露西特心情不错的想到，她稍微了收敛一下自己的表情，迅速回到了楼下的舞厅，但却没在楼梯边上找到安迪。
“她去哪儿了？”露西特有些担忧的嘀咕着，视线四处游走，寻找着那位亚麻色长发的少女，最终，她在舞厅门口找到了自己的女仆。
在她发现安迪的时候，安迪也发现了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
“额，安迪？”露西特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忍不住开口道，话音未落，安迪纤细的双手便环抱住了她的身体，少女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了上来，过了许久才肯松开。
女仆的眼眶有些泛红，泫然欲滴，双手紧抓裙摆，嘴唇翕动了一阵，最终只是平静的说道：“……我很担心……”
露西特环视一周，舞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各种香水和酒液的味道伴随着悠扬的旋律向每个角落扩散，昂贵的水晶吊灯与金色的香槟交相辉映，繁华的令人炫目，一如记忆里门罗伯爵举办的每一场宴会，令人迷醉，令人向往。
盛大而又欢快的气氛中，那几道身着制式警服的身影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他们神色凝重的互相交谈着，挤在一位贵妇人身旁，那位有些眼熟的贵妇人则用手掩住脸，轻微的发出些许呜咽，在高昂的乐曲声中无人在意。
舞会永远都不缺少舞者。
贝森特的家人还活着，按道理来说，他们确实会来参加这场舞会……警察的效率令人感到意外，他们会怎么报道贝森特的死因？那具已经蒸发的尸体又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下葬？
露西特有些凝重的想着，似乎明白了什么，用手轻轻抚摸着安迪的头，温柔的安慰道：“放心，我没事。”
安迪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嗫嚅着，什么也没说。
“我们回去吧。”露西特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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