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虽然不知道下一次被拖入幻境中是什么时间,但卡尔觉得自己困。
[云霄飞车]消耗他太多精力。少年向局内还在工作的同事要来一张毯子,又把毯子裹紧自己躺在长椅上,合上眼睡着了。
诸事未毕,可干着急没有意义。养足精神才能更好应对下一次危机。
深夜。
鲁埃尔从建筑废墟中走出。
他的衣角有些脏乱,甚至还有被划开啃咬的痕迹。
特累森第一高中旧址,不知何时这里躺下百余具干尸。
它们无一例外都曾是[慢性热衰症]的患者,现在终于沉寂。
被男人以暴力,送往另外一个世界。
男人以手拂尘,找到一处杂石堆坐下,和着皓洁的月色点燃了一支香烟。
“呼——”
一口浓烟吐出去。
还在北境作为军人服役时,鲁埃尔遇到烦心事都会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点上一只烟。
上一次吸烟还是在卢比奥区,四下寻不到感染源,无比忙碌的一夜。
今夜如此,不过身边再没有人来陪他。
地上有具焦尸睁开干枯的眼眶望着他。
鲁埃尔有些厌恶地一脚踹开。
这一脚很出力,尸体头颅被鲁埃尔从躯干上分隔开来,像只球一样狠狠地轰出去。
“球”在远方断壁炸开,化成大量散着热气的肉泥。
鲁埃尔知道,那个恶魔借着这些具尸体的眼睛“看”着他。
支配死亡的恶魔,人死后仍不得安息。
男人以自身为饵。
一个克莱因境界却丧失自主意识的饵。
饥肠辘辘渴望复苏的恶魔又怎么会放过这种好机会?
恶魔的力量比鲁埃尔想得要更强,即使诱惑它调出这几年藏匿下支配了的亡灵。
它居然仍具备发动袭击卡尔和塔玛拉的能力。
更不用说……塔玛拉还是一只规律恶魔。
特累森第一高中旧址现在彻底坍塌,男人脚下全是高温灼烧后的焦痕。
“该是时候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无穷无尽的呓语声响彻在这片大地。
为防万一,鲁埃尔已叫警察们封锁周边区域。
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召唤恶魔。
男人右侧泛起金色涟漪,右手腕捅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而后他掏出一把小巧的金色匕首。
[贪婪]
这是这把武器的名称。
一件曾隶属于光明教会历任教宗的武器:[七大罪]。
每任教宗被选任成为光荣的主之众仆人之仆人前,都必须通过一道考验,掌控自身的七个原罪。
只有掌控得了自己七个原罪的圣洁之人,才有资格拥有鲁埃尔手上这把由光明女神莱特妮丝赐下的S级封禁物——[七大罪]。
它不具备具体形态,使用者切换到任一大罪时,都会根据使用者需要变成其所认知的武器形式。
甚至有一任教皇手持汤勺,立于光辉神殿之中喝退万千来犯之敌。
当然所谓“欲求”的重量都是唬人的鬼话,[贪婪]根本没有那样的副作用。
只不过鲁埃尔划去了自己身体内的[欲望],让它短暂地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空壳。
现在,鲁埃尔需要沟通塔玛拉的意识。
噌!
利刃划过,血如泉注。
男人面色平静,仿佛划开手腕的人不是他。
耳边躁动的呓语声更加强烈,地上流动的血液逐渐构成一块五角星法阵。
五角星在上古时代被认为是恶魔的象征,恶魔术士们如果试图从地域呼唤一名强大的恶魔,往往会以血液刻下类似的法阵。
男人低吟道:“以13具尸首为祭品,我祈求您伟大力量的奖励。”
一段诡异的音节从鲁埃尔嘴中发出,像是一个单词又像是一个句子。
不一会,血液中站起来塔玛拉的虚影,看得出来——她很虚弱。
“队…队长。”
塔玛拉似乎连说话都很困难,她的左胸开了块口子,殷红色心脏暴露在外跳动。
这方土地刚刚为死亡恶魔操弄,现在鲁埃尔利用残留在土地上的恶魔特性,强行将塔玛拉的意识从幻境中短暂的拉出来。
法阵**出13条红色绸线缠绕在鲁埃尔手腕上,止住他不断流动的血液。
男人却不在意这点小小的“馈赠”,而是在月色高高地举起匕首——
——在塔玛拉错愕的眼神下一击割断它们。
原本被割开的手腕瞬间炸开,血液像开了闸的水泵不断喷射飞溅。
鲁埃尔小臂上的皮肉宛如一条条破布,被涌动的血流冲开。
他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剧烈咳嗽中。
与此相对的是,塔玛拉的影子变得越来越凝实。
“够了!我说够了队长!”
塔玛拉噙着泪焦急地呼喊着,她感觉到自己的境界不断攀升,甚至就要越过川境。
待到一整条手臂干瘪的不成样子,瘫软垂倒下来,鲁埃尔才停止这看起来疯狂的献祭行为。
“一只手。”
男人笑道,慵懒着向后半仰身子,嘴角叼着烟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我许的愿是要你和卡尔完完整整的回来。”
饱含曾是克莱因境界超凡特性的血。
鲁埃尔支付了自己的筹码。
接下来,就要看她们的了。
地上粘稠的血液射出一只红色箭矢。
刻在鲁埃尔手背变成时钟模样。
男人轻轻抚摸道:“这样一来,我也是名恶魔眷顾者吗?”
靠着强悍的境界鲁埃尔在葬仪社一度拥有相当的话语权,即使跌落一定境界也不至于流落到花园市。
今天为了养一只可爱到小恶魔,接下来被组织内稽查大队问责将是必然的。
………………
天明。
卡尔睁开朦胧睡眼。
少年睡相不好,毯子有人来过把它裹的更紧。
卡尔晃动脑袋起身,叠好毯子送出门外。
[■……■]
“这就要轻装上阵了?”
卡尔笑道。
房间内的风景开始变得像裂开的镜子般破碎,模糊视野的透明能量带从裂开的缝隙迸射出来。
少年手背的指针指向罗马数字二。
接着,世界变换。
“卡尔”保持着抱毯子的姿势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
天空阴云密布,似乎就要下雨了。
此刻还是特累森中学的上学时间点。
啪!
卡尔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他忍不住回头望。
是托马斯.凯勒,里昂的父亲。
男人胡子拉碴,眼窝黑漆漆,神色疲惫,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精神。
托马斯眼带鼓励,浅浅微笑,挥动手臂与“卡尔”告别。
少年意识到自己不再回头,正在往前走。
“到了角色扮演环节了吗……”
看来现在还不是自由探索时刻。
和神色自然,肤色正常的父亲不同,一同上学的人群死气沉沉。
每个人看不清眼窝,被深邃的墨色替代,肌肤犹如死尸般白,走到他们身前也感受不到呼吸。
“被拘禁的灵魂?”
卡尔想起了鲁埃尔的话,这些恐怕都是死亡恶魔的演员。
他正在按着剧本接受这场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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