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刚刚下过雨，才从云层中探出的温阳拼命地想要穿透山间薄雾，而在群山之间，一层薄薄的白雾宛若游龙。
我将头探出马车外，泥土地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辙，又在雨后化成了一个个小水坑。马车碾压而去，水花四溅。
奔驰着的马车偶尔会惊起路边树梢躲雨的雀鸟，这些小生灵迅速地腾空而起，在半空盘旋着发出不满的鸣啼声。
不知道是不是我离开人类太久了，此刻就连这样的聒噪声我也觉得亲切。
学院的魔法阵送我们到目的地——戎珥兹附近的山区里，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一辆四架马车，还有我们需要的行李与必要的罗申银币。
赫乌恩王国疆域辽阔，东至沙漠，西抵海洋，北方与荒蛮之地相邻，南接魔界。至今为止，如此阔达的疆域还在以分封制管理。
如果你想在一个新国家生活，除了要学习语言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了解当地使用的钱。
赫乌恩王国南北通用的就是这些由国王法玛尔，或者法玛尔三世，管他叫什么的。由中央统一发行的罗申银币与努瓦铜币。
罗申较努瓦更扁一些，重量较轻，由纯银制成，一枚罗申银币大概能购买半头牛或者五头羊或者六头猪。上面刻有当朝国王法玛尔的头像。
努瓦则是铜与其他金属的合金，其中铜含量最高，一枚努瓦大概能换到一华卢的萝卜，半华卢的鱼肉等等。
华卢则是王国中统一的计重单位，换算过来，一华卢大概有1.3公斤。
我在马车里，无聊地数着那一箱罗申银币，马车行驶之快，颠簸得人要发吐。
伊露丝坐在我边上，穿着那身紧身的白色连衣裙礼服。
对她来说马车内部的空间太过窄小，她几乎不能把脖子伸直，只能佝偻着腰形成一个很难受的姿势。但她对于颠簸的表现却比我镇定得多。
就像她说得那样，她扮演的角色是我法定的妻子，出身于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和克维尔的出身相似。
卡勒丝作为侍女，在前面和马车夫兼雇佣卫兵芙兰瓦娜在一起。
芙兰瓦娜因为她的体质，不能穿正常的衣物，而穿着一身尽量暴露身体的皮甲。
如果有人问起来，我们会说她的衣物被人偷走了，这里的商店里买不到合适的甲胄。
此外，我们都被要求绝对不能使用魔法。除非我们已经被发现，而且到了危及生命的关键时刻。
但这情况大概是不可能的。戎珥兹是靠近边境的一个河港城市，虽然繁荣，但却远离王国中心。
选择这里一方面是为了最大程度上适应人类生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远离王国中心，和教会人员碰面的机会很少。
在第一次出勤时，我就与这个圣星教会打过照面了。在那场战斗中，狼人沃利芬和利维被抓获，生死未卜。
阳光从晃荡不止的车帘间隙透了进来，洒在我面前那箱罗申银币上，崭新的光滑银币闪出耀眼的光芒。
我向窗外看去，太阳已经完全摆脱了云层的束缚，在广袤如毯的天空中炫耀着神威。空气中潮湿的水汽也横添了几分燥热。
马车已经穿山而出，与一条壮阔的河流齐向而行，远处高耸的城墙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雄壮的巨人镇守平原。
“好像出事了。”
卡勒丝把她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在伊露丝的帮助下，她得以隐藏类人族的非人特征，此刻梳着棕色高马尾的卡勒丝从里到外都与人类少女无异。
“那里，城墙下面，有恶魔的气息。”
卡勒丝的脸上带着忧虑，伊露丝瞥了她一眼，只微微点了点头作示意
“恶魔，是尤鲁吗？”
我有些惊讶。受到学院和克维尔的影响，我自然地把恶魔当成了最大反派般的存在，此刻听见卡勒丝提到恶魔，我有些紧张。
“尤鲁只是恶魔的一类，它们有超人的智慧。但还有像野兽那么蠢的生物也被称为恶魔，怎么，你在害怕吗？”
伊露丝嘲弄地看着我，眉眼之间含着笑意。
“以人类的标准来说，遇见此类情况应该丈夫来保护妻子，阿拉……你有为我而死的绅士风度吗？”
我白了她一眼，心说你晚上跟我睡我就答应。
伊露丝像是看穿了我心中所想。咯咯地笑着。
“也不是不可以哟，以我的年龄来说，怎么都不吃亏。”
这时，马车猛地刹住，芙兰瓦娜把头伸了进来。
“有情况，这群被诅咒的东西不是普通恶魔。”
听到这，伊露丝也收回玩闹的表情。
我跟着芙兰瓦娜走出马车，卡勒丝早已站在马车下眺望。
顺着大路往前看，两边的田地里倒着许多尸体，不远处的城墙边上是簇拥着的黑麻麻的一片，其中还有一个手持刀型烈焰的红色巨人。
“那个巨人就是恶魔吗？”
“那全都是。”
卡勒丝朝着那黑压压的一片努了努嘴。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从两旁的田地中突兀地蹿出几只似人似犬的生物。
“哟，有虫子来了。”
伊露丝在马车上抬起裙摆正要下车，看见这几只窜出的生物瞬间惊呼出声。
但她的脸上毫无惊慌的神色，甚至还带着微笑，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看。仿佛在催促我去执行责任一样。
这四个人里面近身格斗最弱的估计就是我了，我看着迅速接近的生物，下意识地想抽出腰间的变种长剑。
芙兰瓦娜早将马车上的金属短矛抽在手中，她将左手背在身后，直着身子满不在乎地蔑视着那几只生物，随着它们的接近，我还在愣神中，芙兰瓦娜抬手之间，几只生物瞬间被挑飞出去，倒在一旁的田埂上。
她的速度之快，我甚至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能看见那几只生物如破布偶般在空中划过一条曲线。
“哎呀哎呀，真是的，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你下手太快了。”
伊露丝故意作出一副埋怨的模样看向芙兰瓦娜，半龙人虚眼看了看我，随口说道：
“展现自己？看着他被恶魔吞食吗。”
这俩始生魔物唱双簧般地调侃我，早已习惯的我也不搭理她们。
随着这几只长得像狗的恶魔死去，更多的恶魔仿佛受到感召般地从田野中向我们奔来。
“加油啊，克维尔先生。”
听到伊露丝在马车上的叫喊声音，我额头上的黑线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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