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紧闭着双唇，不断发出瑟瑟的颤抖声，双臂抱在胸前试图不让热量溜走。
我现在正独自站在学校附近商业区的中央广场上接受着寒风的考验。明明在一个月前空气中还残留着夏日的余温，一个月之后便经历了三季的突然转换，变成一个像现在这样让人直哆嗦的天气。
来学校一年多时间，这样短暂的春秋季已让我失去了惊讶。全赖我今天出门穿得太少，高估了自己的御寒能力。
什么？没错，你没有看错，从进入大学到现在的确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准确的说，现在的时间是大二的冬天，12月24日——平安夜。
故事突然从这里开始可能有些唐突，还请各位原谅，之后我会慢慢讲述这一年间发生的事情。
对了，做一下自我介绍吧，也许各位还记得我，不过也会有初次相识的朋友吧？
我叫刘亦恒，大家都叫我阿恒。是一名很普通的大学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平时稍微喜欢打打篮球，是电子学院篮球队的一名队员。
自认为是个性格开朗的人，比较怕麻烦，其它……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介绍的，总之只要记得我是个身心健康的人就好了。
其实还有那么一点可以介绍下，就是我所在的社团——IH社。IH是investigation和help两个英文单词的缩写，如其字面意思就是调查与帮助的意思。搞得那么变扭，其实只是某人为了建立一个侦探社在社名上打的擦边球。
这个人叫程梦叶，一般我称呼她梦叶学姐，IH社的创立者兼社长。
梦叶学姐留着长发（去年曾经剪短过一次），喜欢穿那种不算靓丽也不土气的服饰，比如格子衬衫还有深色的牛仔裤。
她的性格……是个大问题。是个麻烦制造者，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她击碎了我想拥有一个平静大学生活的美梦，同时也是让IH社在学校乃至社会上出名的功臣。
去年的秋天，因为捣毁了盘踞在本市的一个犯罪组织，IH社的名字甚至登上了报纸和当地电视台的新闻中。虽然学姐的本意并没有要干出一番大事，基于一些莽撞和一些巧合才最终以那样的结局收场，但是出名的事实已经无法回避了。
作为社团里的一员，现在走在学校里偶尔还会碰到一些人对我指指点点。因为我是社团里唯一一位男生，能解决掉那样打着邪教名头的犯罪组织，总让人觉得我是那种会在危险场合保护另外两位女生的彪悍人士。
然而事实却刚好相反，如果不是娜娜利用她的特殊身份叫来的救兵，也许我就无法站在这里回忆过去了。
娜娜，全名宇文娜娜，社团的第三位成员。
罕见的姓氏，可爱的面容，娇小的身材，倔强的性格，恐怖的智商。这位让人第一次见面就可以印象深刻的女生，实际上算是一个宅女，整天待在学校专门为她安排的房间里摆弄她的那些电脑。
别人完全没办法将她的外表和她的工作扯上边，而我则更倾向于评价她为一位才女。
顺便提一下，她也是我的学姐，和梦叶学姐同级，这家伙出奇地重视这样的前后辈关系。
我的课余生活基本都耗在了这样一个小社团里。
去年发生那次事件之后的这一年间，社团的事务异常忙碌。小到有人来向我们请教学科问题，大到频繁的失窃案件，什么样的委托都有过。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千奇百怪的委托，也许是因为同学们认为我们是一个“很厉害”的社团，进而理解为这里的人都是“全能”的。
总之出于帮助别人的初衷，梦叶学姐一直尽力完成每一份委托。
这样的生活节奏在这一年间并没有一成不变，我的周围还是发生了很多的变化。比如学姐的性格，比如娜娜的作风，还有……我的人际关系。
“呼。”
我对着掌心吹了口暖气，随后搓了搓手。
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已经有半个小时了，我所等候的人仍然没有出现。
我并没有着急，心里满是期待的喜悦。
因为我知道，即将到来的，将会是一次温暖且难忘的经历。
平安夜虽然不是国内的传统节日，但在我们这样的年轻人群中还是有不小的分量，穿梭于广场上的人也多为和我差不多岁数的同龄人。
在行人的缝隙间，视线捕捉到了我的等候对象。
显然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迟到，她慢跑着向我的位置接近，不断呼出的气息结成白雾像是雪花一样落在她的胸前。
“等……很久了吗？”
“是啊，差不多有半小时了吧。”
她撑着腰，调整了下呼吸，抬头看着我露出了充满歉意的表情。
“真的很对不起啊……一不小心……再看表的时候就已经到七点的了……你笑什么？”
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我始终微笑地看着她。
我真的很开心，即便会抱怨天气的骤变，心中依然被这份期待温暖着。
这样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大概有四五年了吧？
“你现在……很漂亮呢。”
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给我一种很优雅的感觉。
“哦？是吗？太好了……”
我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向别处，即使如此我还是从余光中看到了她略有些害羞的样子。
“是因为在选衣服还是因为在化妆？”
“啊？什么？”
“你迟到的理由啊？”
“啊！嗯……稍微犹豫了一下该穿什么……然后就……”
和我预料的一样，她平常就是个会因为太投入一件事情之后把时间给忘了的人。今天的她和平常打扮得不一样，带上了耳钉，鬓角的黑发被特意缠绕成辫子和长发一起垂下来。
我轻声笑了一声，接着牵过她的手，拉着她向一家西餐厅的方向走去。
“你的手好冷！”
“哦抱歉，我还事先暖过手的呢。”
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她却顺势伸出手从我的手臂间绕过。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朝我做了个鬼脸便靠了上来。她这样的小动作可爱得像小锤一样把我的心敲得乱跳。
还记得之前我说过，在这一年中我的人际关系发生了变化吗？带给我变化的人就是现在我身边的这个女孩。
一年之前。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班长坐在我的对面，疑惑地看着眼神有点迷离的我。
班长是我的室友，同时也是学生会的成员，是个做事认真负责也很关心同学的人，典型的好干部形象。
他经常会接手IH社闹出的摊子，在私底下暗自帮我们社说了不少好话，虽然他本人没有提起过，但这些事情我都通过“学长们”多少了解到点。
“啊，嗯……”
我们正在食堂吃午餐，我咬下一块鸡排含糊不清地回应班长。
“今天食堂里的人真是少啊。”
班长顺着我不断跳跃的视线，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
“毕竟今天是12月24号嘛……加上又是星期五……食堂里的人肯定会很少。”（我正咀嚼着鸡肉）
“所以你的意思是，大部分人都出去聚餐了吗？”
“是啊，虽然对我们来说不算很传统的节日，但却是个大家一起出去玩的好时机。”
“那你怎么没有出去？你的社团呢？没有什么安排吗？”
是啊，我之前怎么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呢？这几天社团并没有活动，梦叶学姐这个时间在干什么呢？
自从上个月解决了“平山教”的事情之后，IH社里变得异常繁忙。很多人听闻了我们社团的名气与事迹来找我们寻求帮助。
这几天总算是能闲下来了，我一心只顾着想享受几天安静日子，倒没有多考虑些别的事情。
“我几天没有和学姐联系过了，没听说有什么安排。”
“是么……”
班长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把视线转向了身后。
“说起来今天能和班长一起吃饭很难得呢，你们学生会不一直都是‘群居性’的吗？”
“人类这种生物本来不就是群居性的吧。”
“哦？这样吐槽可不像班长大人你的作风啊？难道……被抛下了？”
班长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嘴角短促地抽搐了一下，这个细节被我敏感地捕捉到了。
他不做声，我继续自顾自地调侃起来。
“啊呀呀，原来班长大人也会这种时候啊？看起来好寂寞好可怜好……”
“好了啦！他们今天去KTV，我唱歌很烂行了吧？”
班长终于忍不住交代了实情，看他这样尴尬的样子我不禁笑出了声，还好我刚咽下去一口饭，不然绝对会呛到的。
“阿恒，看你的两点钟方向。”
不知是不是为了岔开话题，班长的话让我愣了一下。
班长所指的方向，离我们有两三个桌子远的地方，坐着一个女生。
“挺漂亮的女孩。”
这是我的第一印象，虽然从我这里只能看清她端正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但给我整体的感觉很舒服。当然这句话我没有脱口，怕会被那个女生听到弄得彼此很尴尬。
班长示意我看的就是她？
是个没见过的女孩，看来是刚上完上午的课程，正独自吃着午餐。
“那个不戴眼镜的长发女生？”
“嗯是的，怎么样？”
“你指哪方面？”
“当然是你觉得她看上去怎么样？”
班长像这样主动挑起关于异性的话题，在我记忆里还是头一次。本来以为班长不是这样的人，这快一个学期下来也沦落了吗？
“感觉么，还可以吧？挺漂亮的。”
“只是漂亮而已吗？明明就是女神级别的！”
“比起她的外貌……我倒是很在意班长你现在的说话方式……”
难道是我记忆出错了？这绝对不是班长平常的作风啊。
“怎么？男生间谈论女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无奈地点点头。
“是是。然后呢？班长你看上她了？”
“阿恒。”
“咋了？”
班长正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我，让我很不解。
“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她？”
“的确不认识……她是什么来头？”
像是彻底对我失去信心一样，班长垂下头叹了口气。
“虽然阿恒你现在也身为学校里一位名人了，但多少也要关注一下你的周围吧？”
“别说得我好像是个自大的人一样……就算那样我可不认为我能够认识学校里的所有人。”
班长摆了摆手。
“算了，我来告诉你吧。你还记得刚开学时候的新生大会吗？在体育馆开的那个。”
“哦……军训之后是吧？记得。”
“那你对那个代表全校学生上台讲话宣誓的女生有没有印象？”
“我们的位置离主席台这么远，就算记得也看不清啊。难道就是她？”
我明白了班长的意思，再次把将目光对准了那位女生重新审视起来。
新生学生代表——几千名新生中独一无二的佼佼者，每届学生中唯一的存在。
这样的学生有着辉煌的高中生涯，数一数二的学习成绩自不用说，多才多艺获奖无数，各方面能力超群。也许这么讲有点夸张，但是光是从几千人中脱颖而出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想现在我的眼神中一定多了丝敬佩之情。
但是为什么……难道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她的身影有点……忧郁？
她的头微微低下，眼中也找不到焦点。
或许是因为今天人比较少，而且她是一个人的原因吧。
“阿恒别盯着看了，被她注意到就不好了。”
“哦对。”
她落寞的身影让我有点在意，不小心就出了神。
“她叫杨忆，和我是一个高中毕业的。”
“怪不得班长你会认识。”
“与此无关，杨忆本人就是很有人气的。别纠结这个问题了，听我继续说。”
我摊开手掌示意班长。
“请。”
“杨忆真的很优秀，成绩一直保持在全年级的前三，不过最棒的是她弹钢琴的时候。舞台上只有她和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周围的灯光全暗，唯有一盏灯像月光一样撒在她身上……听着从指尖划出清脆悦耳的琴声……”
“班长你确定你没看上她？”
“不不，我只是单纯觉得那场景很美而已。阿恒你理解我的意思就可以了，她真的很棒。”
班长刚才你那有点痴呆的表情实在无法让我相信你的话啊。
“总之，像她这样的女孩很受男生欢迎，追求者络绎不绝。”
“嗯，可以想象的到。”
“但是你知道吗？虽然她在男生中人气爆棚，但在女生中却遭到排挤。”
“啊？为什么？因为……嫉妒么？没想到高中就会有这样的现象……”
“有一点嫉妒的因素在其中。杨忆太优秀以至于让人觉得高不可攀，走在她的身边都会成为陪衬。再说难听点，大部分人甚至连作陪衬的资格都没有。”
“何等残酷的社会……”
照这样的说法，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应该也没有能站在她身边的资格吧？
“她吸引了太多其他女生渴望得到的关注，加上常人心中‘不易接近’的印象，最终她在高中时期到最后也没有一个朋友。”
“那她没有男友吗？明明有那么多追求者。”
“没有，始终没有。男生们大多都是看中她的外貌才追求她的，没有人真正走进她的内心。”
我一脸惊讶地看着坐在我对面的班长。
“班长我真的得怀疑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了，我感觉你有做狗仔队的潜质。”
“没有没有，这都是我分析出来的！而且这也不难理解呀，如果真有人能打动如此优秀的杨忆，肯定是能深入她心灵的人，从结果来看这样的人并没有出现。”
“一般人会去分析这么多么……”
我低声吐槽着班长，没有被他听见，也许班长真的只是出于心理学的学术性好奇。
“哎，真是太可惜了。”
“那进入大学之后呢？情况有没有改观啊？”
“你觉得呢？”
此时杨忆已经端起了餐盘准备离开，我望着她孤单的背影，有点不情愿去承认那个事实。
欢乐的圣诞，独自的午餐。
什么时候才能有人去走进她的世界呢？在那之前，她也许一直得这样寂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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