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深海 2020.05.19 火 暮
当然，之后便是我撑着伞了，毕竟凉儿还是只有那么点高。她就站在我的身边，安心却不断传到我的身上——不管怎么样，我还有凉儿呢。我这么想着，一瞬间，释然让我放空了大脑。
“对了，”凉儿忽然开口道，“哥哥明天也去看表演嘛？”“诶？”经凉儿一提醒，我才想起我是要看凉儿去不去才决定的，没想到一下子就忘了啊。于是我说：“我其实不是很想去啦……凉儿你会去吗？”“这样啊……其实我还是挺想去的，毕竟也是一次盛会呢。而且梦梦她们也有一个节目呢，我们都准备去加油的……不过哥哥不去的话，我也不想去啦。”没想到凉儿竟然会这么说，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啊。但我看凉儿其实还是想去的吧，元旦那会就是这样。我伸出空出来的手摸了摸凉儿的脑袋，又微微侧身以防雨水滴落下来，说道：“好啦，明天还是一起去吧。”“嗯！”
凉儿口中的梦梦我有点印象，是之前去接凉儿回家的时候认识的。我记得也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就是偶尔有些呆。她会弹琴，估计到时候不是古筝独奏就是民乐合奏吧。有一段时间凉儿的同桌是她，我也因此有点熟悉。既然凉儿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好意思因为自己而把凉儿留下来呢？而且，我也有点兴趣看看梦梦的表演了。不是，我不该叫梦梦的……
很快我们离开了雨中，来到一楼大厅。我收好伞，甩掉水，随凉儿来到了电梯间。下午的时候也有人，不过这个点多是回家吃饭的，当然也有吃过饭来到小区逛逛的，只不过外面在下小雨的话，他们也许只是去亭子里坐坐吧。
电梯来了，我按下十三的楼层。“这样的话明天我们就在高中北校区再见面吧，我听说会场是在北校区的露天舞台呢。”凉儿说着，我却是奇怪起来了。“你不用陪你的朋友们嘛？你们明天应该是一起来的吧。”我说。“她们才没有事呢……好不容易来一趟高中部，还是哥哥你陪着我吧。难道说，哥哥已经有人陪着了？”凉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当然是在调侃我了。我笑了笑：“你都这样说了，我能不陪着你嘛？我亲爱的凉儿哎。”“诶嘿嘿……我们也好久没有一起出来玩了呢……”凉儿的声音小到了电梯的提示音中，但我还是勉强听到了这句话。但我没有回应，只是假装自己没听到，毕竟，这种事情，总是由不了我啊。
但是，凉儿终究还是个小女孩，应该喜欢出去玩的。父母没有机会陪她出门了，只有我可以和她一起。仔细想想，上一次我和凉儿一起出去还是在樱花季，那次双休特地和凉儿一起去了邻县的樱花公园，我的手机里还存着当时拍的许多照片来着。
回到家，凉儿先进了家门，换鞋子。我把雨伞放好，让它在伞架上滴水风干。虽然今天凉儿的黑丝是有些别样的感觉，但显然不是和兔子拖鞋很搭。作者大概是变态吧，我有些鄙夷了。
音乐节的话，末世中或许也需要这么一个偶像歌手呢。
我换好鞋子进屋，凉儿已经去厨房准备了。于是我放好书包，去卫生间洗洗手，便坐到了餐桌前。饭菜应该在保温了，看来今天回来的还是有些晚了啊——
心脏倏地被揪住了。“下午早点回来。”“嗯。”镜子碎裂开来。“哥哥？”凉儿端来了托盘，把饭菜摆好，“该吃饭了。”“啊，好。”我低下头，尽量不让表情过于痛苦。自然，眼角的泪水只能眨眨眼分散开来，至少不能让它滴下来。不能再想了，这样下去的话，凉儿一定会担心的……
“哥哥……”背后突然传来了紧贴的触感，我立刻意识到是凉儿抱住了我，她的双手环住了我的脖子，下巴则是靠到了我的肩膀上。“我刚刚叫你好久了……”凉儿轻声说道，气息不断传到我的耳侧和脸庞上。我领会了凉儿的意思，用手握住凉儿的手，冰冰的。即使如此，愧疚还是兴不起来，反而，一股恐惧油然而生。“不要这样……”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可是我说不出话来。凉儿的气息骤然冲到我的脑海中，它们努力让它静下来。
“……先吃饭吧。”过了良久，我才放开她的手，这么说道。
这种无力的感觉实在是说不上来，凉儿明明就在眼前，我却仿佛永远碰不到她似的——究竟是怎么了呢，这种悲伤。我竭力停下来。
凉儿很安静，也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坐到了我对面的位置。我们说：“我要开动了。”随后则是静静地吃饭。我放松了不少，但心悸的感觉始终存在这里，挥之不去，那是一种遥远的感觉，遥远无边。
一直到吃完饭，愧疚感才从心底涌了出来。“对不起……”我脱口而出，感觉眼睛有些控制不住。“没事啦，哥哥。”凉儿应该是朝我微笑着，模糊得让人看不出悲伤。血液中的联系却仿佛能让我感受到凉儿的担忧。不能让她担心啊，我这个哥哥。
“我去洗碗了。”被凉儿盯着我也有些脸红，于是我站起身来收拾碗筷。“要不还是我来吧？”凉儿也站起身来，她说。“不用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没有意外，所以我摇摇头，示意我没有事。自然，凉儿看上去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样子，没有离开。后来我们只好一起做着家务了。我收拾好碗筷拿到厨房洗，凉儿就用抹布擦起了桌子。
忙碌似乎变成了我的出路。还是要找点事做比较好啊，我也应该多做点事的。
凉儿做家务是比我要熟悉，也做得更加细心，让我有些小惭愧。我们很快结束了工作。各自把沾水的手擦擦干净，结果两人都有些沉默。我们什么都没说，离开厨房，我则是顺手管了厨房和客厅的灯。于是背后一片黑暗。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晚上了啊。
“那……”停在房门前，凉儿扯了扯我的衣袖，我仍然能够看到她脸上的担心。“哥哥要好好的哦。”“……好。”一股暖流涌入了心中，我用力咬了咬下唇，然后回到房间。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黯然失色了，灰白的世界笼罩了过来——先去写作业吧，我有些僵直的迈开步子，往书桌走去，目光却是渐渐凝聚在了书架上的一个小瓶子上。
……
“哥哥。”不知什么时候，熟悉的柔软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正书写着最后一道解答题，书面变成了淡黄色。“来吃点夜宵吧。”“好。”我答应着，停笔。回头，凉儿已然是一身睡裙，头发披散到背后，传来微微的清香。
书桌边上已经摆放着三明治了，看得出来是刚刚才做好的，冒着热气，旁边还有两杯牛奶。凉儿坐在床边，就这么看着我。看来她把夜宵拿到这里了，然后才等我写完作业啊，真是贴心呢。
“一起吃吧。”我把牛奶和一份三明治递给凉儿，她才有所动作。“哥哥还在写作业吗？”凉儿接过，像是随口说道。听见这么一句话，我骤然一惊，才意识到已经是九点半多了——我真的在写作业吗？我不禁开始问自己。“刚写完……”总之还是实话实说了。
“喔……”凉儿咬着面包片，看着有点像小兔子。我看向她身上穿的睡裙，比平时的看上去要松垮一些，因为是露肩式的，不知道什么设计。凉儿露出来的锁骨那一部分倒是很光洁，我仿佛能看到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脯。我移开视线，咬着三明治。
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思扬调侃我是个しすこん来着，我当时还反问他“喜欢妹妹有什么错”来着，现在想想我还真是“童言无忌”啊。我微微笑着，尽量不让凉儿意识到这是自嘲的笑。虽然在心里骂自己多少有点自欺欺人了，这我也明白，不过入间人间那种终究是悲伤，这我是不得不清楚的。我默默感叹一声，这才是现实啊。
“今天没有放歌嘛？”凉儿又一次打断我的思绪，但此刻却成了一片空白。“嗯……”冷场了啊。我只是默默启动了电脑，打开了网抑云。这几个小时我到底在干吗啊？我自己都意识不到了，连电脑都没有打开。目光瞥了一眼书架，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一股恶寒传了过来，我赶紧喝了一口牛奶，咽了下去。那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感觉，记忆断层么，也就是说，是我的潜意识隔断了刚刚的记忆是么。我不记得自己是哪里看来的概念，反正不是《心理学导论》，说不定只是某一本幻想小说，不然就是曾经我自己臆想出来的设定。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一边感叹自己想象力丰富，一边打断回想的念头。然后我终于点开了自己的歌单。
「清新」，至少当初创建这个歌单的时候我是希望自己能够清新下来的。随机播放的第一首歌便是《深海少女》，反而是有些幽闭的歌曲呢。悲伤的大海中，没有光亮。如果真的要待在大海中，独自一人，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疯了吧，就好像，《三体》中待在三维宇宙的狭窄幽闭与恐惧。寂静的夜晚，房间里音乐笼罩着，雨点似乎还在滴落。
“那哥哥，我先回去了。”凉儿吃完了三明治，她的那个要小一点，是考虑了她自己的胃口。不过她还是等我吃好夜宵才起身端起托盘离开。“对了，”走到房间门口，凉儿突然转过身对我说，“哥哥早点洗澡哦，我今天放了新的入浴剂，现在应该还有点温度吧。”“好啊。”我答应着，也正想放松一下呢。“嗯。”凉儿点点头，就这样离开了房间。去洗澡吧。我对自己说着，最好能把不好的思绪全都洗干净了。
我站起身，晕眩的感觉却骤然袭来，差点让我跌倒。我扶着桌沿，过了好一会才走向衣柜。拿过睡衣睡裤和浴巾，我来到了浴室。
一股莫名的花香传来，有点像茉莉花的味道，让我清醒不少——为什么是茉莉花香呢，我感觉我的记忆来到了小时候，母亲还在照顾一个花园的日子。我看了看凉儿用的入浴剂包装，果然是茉莉花，之前的话牛奶味的用的比较多呢。
我先是洗头洗身体，把身上冲洗干净。虽然我犹豫了一会，还是为了明天不尴尬和今天的安心伸出了手……我坐到浴缸中，沐浴露的香味一下子就被掩盖住了，我躺在尚有余温的温水中，想了想，还是拿过淋浴器加了点热水。我长出一口气，感觉凉儿的气味包裹住我，让我得以宽心下来。
直到水再次变凉，我才从半梦半醒中恢复过来。起身，用浴巾擦干头发和身体，放水，想着时间应该才过去半个多小时。
我往自己的房间里去，凉儿的房门还开着，传来灯光。我轻轻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看向电脑，音乐暂停着，右下角时间却显示已经十点半多了。有些惊讶今天竟然过得这么快，我还是点开了文档文件，开始思考今天的写作。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登上了小说网，确认今天定时发布的章节已经顺利发布了。至于群聊评论什么的，我就没时间再去看了。之后的时间，还是认真写书吧。
即使是人类末世，希望也不会断绝。
下定决心之后，我就开始轻敲键盘了。房间里仍然播放着《深海少女》，那是因为我设置好了单曲循环，因为我感觉，今天的剧情很适合这首歌呢。不如说，今天思考的新作，正是这首歌所表达的主题。
这音乐将我拉到深海，直至窒息。血的气息从胸口喷涌而出，将无光的悲伤之海染成深红。即使再怎么分离上游，也达不到尽头，唯有无力的下沉，疯狂的挤压。
光芒游弋在浅，永远也进不来。
To be continued.
哀与默
2020.09.25 初稿
2022.07.15 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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