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初,一片混沌。世间尚未存在任何生灵,只有无边黑暗、无边污秽。大地龟裂,天空破碎,雷鸣不断,恶风不止。暗红色的高温熔岩从地壳中直喷向空中,爆出瑰丽的血色花朵,降落后缓缓流过地表,遗落腐蚀的痕迹,沸腾的海水翻涌咆哮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拍击灰暗石崖,溅起浊白色浪花,海浪一波盖过一波,好像无穷无尽,磅礴无边。这般光景若是当今世人看来,仿佛世界末日,人间地狱……”
“行了行了,别在那景物描写了,说重点行不?”,苏辰宇翻了个白眼,看着眼前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高足足六尺,配上瘦削的身材却也不显得羸弱,反而有一种匀称的美感,刀削般的面孔透出一股沧桑,英俊的五官给人的感觉并不只是惊艳,似乎还有一丝丝苍凉隐藏其中。
他像是不乐意地皱了皱眉,说道:“我景物描写很厉害的好不好,之前还被长安院聘请为特级教师呢。”
苏辰宇又翻了个白眼:“你那武技特级教师的名头说出来不会羞愧吗?”
“嘿,小兔崽子怎么跟你爹说话的,我武技教师怎么了?证明我文武双全啊。”,中年人学着苏辰宇翻着白眼。
苏辰宇嗤笑一声,不再言语。
中年人又学着苏辰宇,同样嗤笑,不再言语。
两个人互相瞪着眼睛对峙着,沉默地等待对方开口。
这下,苏辰宇有些耐不住了,率先出声:“你要讲故事就快点,我日理万机,事情很多的。”
没想中年人开心地一拍手,说道:“哈哈,你先说话,我赢了。”
苏辰宇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那么幼稚,跟长安院里的小学生似的。”
“你懂什么,这是属于你老爹我的快乐。”,中年人随手拿过来一把加长藤椅,半躺着说道。
苏辰宇看到他躺在那藤椅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苏辰宇明白中年人的习惯,但凡坐上椅子,他就要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了,而且都是一个时辰起步,上不封顶。如果当年秦王不是和商鞅讨论国是,而是和眼前这个家伙,那么或许中年人还没说一半,秦王就该驾崩归西了。
“我继续讲了,你仔细听着。”,中年人悠哉悠哉的。
“哦。”,苏辰宇闷着头说道。
“时间渐行渐远,从一个世纪走向下个世纪,从一个纪元走向下个纪元,终于催生出一股灵气,这股灵气十分微弱,飘渺到似乎触碰一下便会随风远逝,甚至连化形的能力都没有,辛亏这灵气有一丝灵智,促使它游走于天下大地,感悟自然大道,吸收万物精华,不断充实自身。
这股灵气通过吞噬世间万物,发展到匪夷所思的程度,祂所蕴含的能量已经超出人能想象的范畴,获得无与伦比的神力,仿佛这世间的神明,强大到世界为之战栗。天地因此分散,混沌因此消失,风雷因此平息,海洋因此安分,祂似乎已经成为世间之源。
祂拥有了化形的能力,外表就和我们人族无二,可实际的力量却足以毁灭整个人族。举手间星辰破碎,吐息间云雾消散,踏足间海翻云涌,其力浩瀚无比,浑厚紧实,而祂也为此享受,愉悦地感受属于自身的神力。
可很快,祂就发现,好像这样也不是很快乐,这个世界太空、太大了,没有花,没有草,没有树,没有飞鸟,没有走兽,祂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伴,也无法分享喜悦,无法传递悲伤,这样的生活甚是无趣,可祂觉得自己可以忍,毕竟自己获得那么强大的力量,理应失去些什么来平衡。
于是,祂学会了自娱自乐,开始创造一种只有自己看得懂的符号,祂将其称为“文字”,在文字的基础上,祂又创造了用于称呼别人的方式——“姓名”,祂将自己命名为“盘古”,摘自“盘踞天下,亘古不变”。
在不断探索生命的意义和获得快乐的过程中,盘古尝试了很多种方式来达成目的,祂发明了刀枪剑戟,琴棋书画,祂观赏山川河流,白云蓝水,祂钻研文字,专攻学术,可是这一切带来的惊喜只是暂时的,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折磨。
祂的人生啊,由片段和瞬间组成。
那一次次喜悦的瞬间是有限的,而祂,已经耗尽了所有次数,留下无数痛苦的片段。
生活无限乏味使祂变得暴躁易怒,祂的身心充斥愤怒、痛苦,在每个漆黑的夜晚,或许也有阳光明媚的白天,祂都会挣扎着、质问着、不甘着、放弃着。哪怕祂是神,却还保存着人的缺陷——情绪。
也许是个讽刺吧,神的长生却成了盘古最大的伤害,祂无比渴望死亡——都是因为那该死的孤单的世界——此时却也变成奢求,神是杀不死的,哪怕是神自己,也没那个能力。
就这样,祂浑浑噩噩地过活了很久——可能是几千年,可能是几万年——无论怎样,祂下定决心找到自杀的办法。之后,祂的脚步踏遍神州万里,跨过瀚海无边,收集很多材料,制造很多武器,可每一样都无法彻底杀死祂,祂感到迷惘,难道真的没有一样东西能杀掉自己吗?
有的,也只有那一样武器——盘古斧。
这柄神器是盘古剥离一部分肉体,混杂天下最坚硬的金属,配上混沌这种物质,最终打造的一把弑神利器。
祂完成这柄盘古斧后,毫不迟疑地对准自己心脏劈下,久违的疼痛随着鲜血的流出蔓延至全身,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盘古似乎看到以往经历的种种浮现在自己眼前,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走马灯吧。祂没有惊慌,没有因为生命流逝而悲伤,只是静静的、默默的,脸色安详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天依旧暗沉,地依旧龟裂,风还在呼啸,雷还在轰鸣,雨还在下,浪还在涌,这里仍然仿佛地狱。
可那一瞬间,祂觉得这里仿佛天堂。
那是一个即将解脱的人对这世界最后的留恋。
我不知道祂的心情如何,也无从猜测,只觉得祂应该是快乐的,可以安然离开的人,也势必是快乐的。
祂死后,庞大的力量飞跃整个大陆,遍布整个世界,有的化作河流,有的化作山川,有的化作草木,有的化作走兽,有的化作飞禽,这尘世间终于出现了鲜活的生物,变得生气十足,他们能呼吸,能运动,能发声,他们分到了属于盘古的力量,代替盘古成为这片大地的主人……”
“你这他妈不就是盘古开天辟地吗?!我还以为你讲什么闻所未闻的秘辛,结果你给我来这个?!你知道我有这个时间能干嘛吗?!能在青楼里面一V二了!”,苏辰宇气得差点没跳起来。
中年人面色不变,义正言辞地说道:“谁跟你说我在讲盘古的故事,我在讲种族起源及其矛盾激化引起的第一次种族大战所造成的人口锐减与经济凋零产生的社会问题。”
“踏马长安院当初招你原来不是武技教师,而是政治教师。”,苏辰宇已无力吐槽。
中年人嘿嘿一笑,说道:“你要理解,老爹我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小大民生,无所不知,无所不闻。”
苏辰宇严肃地看着他,说道:“那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上次出门被你用鸡蛋砸了吗?”
他忽然脸红起来,略显腼腆地说道:“没想到儿子眼神那么好啊,我都躲那么多人里面了,你都看得到。”
“你好意思吗?那群人全是来砸你鸡蛋的,结果反倒我每次出门都要被砸。”,苏辰宇痛心疾首地说道。
“嘿嘿嘿,我们继续来讲故事。”,中年人企图转移话题。
“你是不是想转移话题?”,苏辰宇立马发现他的企图。
中年人眼神飘忽不定,慢慢地说道:“咳咳,据说盘古当年去世后,形成了十几个种族,分散在东、西两个大陆。你是知道的,那时——即便现在——地壳运动还没有那么剧烈,大陆板块也才分成两块,两者之前隔着一片**大海,双方互不相通,导致一直都处于对对方消息闭塞的状态,最近这些年开始,两边才慢慢有了接触。
我要讲的,是发生在西大陆的狭义上的第一次种族大战。
西大陆的种族较为稀少,仅仅只有六个,分别是魔族、羽族、龙族、人族、兽人族、精灵族。在六个种族中,魔族仿佛天生优于其他种族,不仅出生下来就强大于别的种族,而且对于天地间灵气的感应也更灵敏,所以成长能力远超别的种族。举个例子,拿目前第二大种族羽族为例,从魔族和羽族中随便拉出来一个人,如果保持所有修炼条件不变,相同时间内魔族人凝结出的内力总量将会是羽族人的一点五倍左右,倘若时间一长,种族与种族之间的差距就会大大拉开。
假如魔族只是修炼天赋高,其他种族或许联合一起还有扼制其成长的可能,坏就坏在,魔族还是个战斗民族,崇尚武力,他们的社会充满弱肉强食,这也导致没能力的那一批人无法生存,活下来的都是带有优良基因的,他们繁衍的后代自然也不是孬种,久而久之,魔族就成了一个人数精简、质量极高的种族。
做那么的铺垫的原因就是为了挑明魔族为何向西大陆全种族开战。魔族普遍实力强大,产出的高端战力相当于其余种族捆在一起,整个种族在战力方面没有任何短板,拥有如此强横的实力,难免会打起开疆扩土的心思。
于是,那一代的魔神率领三魔帝五魔皇七魔王以及数十万魔族人征战西大陆,这对当时的种族来说,是一场降维打击。他们怎么能想到自己会被十六个入圣带着几十万个入微以上的修行者袭击,这么多的人马,是五个种族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那个时候,顶尖战力并没有像现在那么夸张,至少不会每个种族六个入圣,在那时,一个种族能掏出四个入圣都能被称作大族了,但这也注定他们必将体会被魔族支配的恐惧。
魔族的疆土位于西大陆的东南边,他们采取分兵策略,派十万大兵北上羽族、人族,又派十万跨越无边荒漠,进击精灵族和兽人族,计划攻陷各个种族后再包抄夹击龙族这块硬骨头。
他们的攻势很凶猛,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四处征战。东边的战事一片大好,在短短两个月期间打下羽族的军事重镇“黑柏林”,黑柏林地处三洲大江的下游,周围河水湍急、山岳峻险,可谓易守难攻,且形似一把尖锥直直突进羽族的中部平原,可以说占据了这里,便可以占据魔羽战局的天平。突破天堑般的万里长江的屏障,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繁荣昌盛,侵略者不顾久居此地的原住民的反对、抗议、哀嚎、痛哭,烧杀抢掠,疯狂地抢夺,他们破坏这里的幸福安康,硬生生地将天堂变成了地狱。
西边的战事同样顺利,侵略者穿越沙漠后,凭借着彼此的信息差,以奇兵制胜,不到两个月,便引兵至精灵族首都“康利尔”,发出“投降即生,反之则死”的警告。可精灵族一城万民,无一人叛离,血战魔族,无论生死,据说当时康利尔血流千里,城摧墙裂,精灵族国王被魔族杀死时,端坐皇位,虽死不倒。这个最先被攻破、被灭族的精灵族,反而血气十足,单凭意志这一方面,或许它才是最强的种族。
在两个月的时间里,魔族攻占了整个精灵族、大半个羽族,甚至已经在兽人族、人族派大兵压境,隐隐中真有扫清五族、统一天下的味道。
各族之间有了精灵族的前车之鉴,意识到分散的个体肯定抵抗不了魔族这个庞然大物,只会被它碾碎,于是,各族有了联合的趋势,汇集各族的精兵,派遣最强的入圣,组建了一支勉强与魔族匹敌的良军骁兵,称之为“五国联军”。
但是,五国联军毕竟是由五个不同种族拼凑而成,各自家乡不同,风俗不同,不免会出现些摩擦,内部矛盾重重导致这支军队尽管人均素质不低,可面对魔族军队时还是会节节败退。所以,一个足以压服所有士兵,威望和实力都达标的领导者便应运而生,这个统领全军的人,必须是一个善于排兵布阵、战争经验十足、个人实力强大的人。那么,猜一下,这个五国联军的元帅究竟是谁?”,中年人调皮地眨眨眼睛,似乎非常期待苏辰宇的回答。
苏辰宇仔细地回想一下那个时代的大佬,歪着头回答:“西摩尔还是瓦德西啊?你看人八国联军都是吊打别的种族,就你这个五国联军像谢特一样,打一个种族还打不过。”
中年人愣了一下,挠着头发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直接跟你说吧,当时五国联军的元帅是时任五十七神使的第三神使,人族的……”
他憋了一口气,似乎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名字,仿佛这个名字一开口就将吓破无数人的胆子!
可是数秒过后,他还是没出声,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一秒、两秒,终于出现了一个声音。
“噗。”,一个响屁出现。
中年人长呼一口气,畅爽的说道:“排肺腑之浊气,叹人体之灵异,快哉快哉。”
“我靠,你放屁还憋气,奶奶的怪不得那么响那么臭!”,苏辰宇捏着鼻子怒喊道。
“嗨呀,都怪今天早上厨子做的番薯,没办法啦。”,中年人摆着手笑道。
苏辰宇嫌弃挥挥手,似乎是想散开面前难闻的气味,一脸黑线地说道:“继续说啊,那五国联军的元帅。”
“想知道吗,其实我也不知道名字,嘿嘿。”,中年人嘿嘿一笑,白烂地说着。
不得不说,这家伙吊人胃口的手段挺有一套的,再配上一脸贱笑,恶心人的效果简直拉满。
可苏辰宇像是习惯了一样,懒洋洋地说道:“嗷,继续讲吧。”
“虽然这名人族的第三神使姓名无从考证,可那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本领还是广为人知的。这第三神使兼联军元帅善用一杆深灰色大枪,这柄枪即便是夜晚也会发出幽幽的寒光,宛如月亮的光辉,因此枪名为“寒光“。
有了统一的将领,军队之间的配合默契了许多,面对魔族入侵的抵御能力也强了不少,至少可以阻止魔族进一步扩大疆域了。
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磨平魔族心中一往无前的气势,按照五大族……哦不……四大族的地域辽阔、人力资源,照常理说可以慢慢耗死魔族。
不过现实无法单纯用常理衡量,魔族魔神,也是当时那个世界的最强者之一,亲自出手,一记崩天裂地的剑气落在人族西南部的祁连山脉,开出一道千米长、十数米宽的裂缝,将祁连山脉拦腰斩断。
而祁连山脉,正是五国联军的中央练兵区,那一道剑气劈下时,那里的士兵还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就灰飞烟灭,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鲜血混进泥土,把半片祁连山脉给染红了,也因为这件事,祁连山脉被称为“英烈山“。
无论怎样,祁连山脉上五万精兵无一例外,全部殉职,这些精锐死在了那一剑下,五万士兵,五万条鲜活的人命,短短呼吸间就飘逝了,他们甚至连上战场血战杀敌的机会都没有,连保护家人马革裹尸的资格都没有,就如此屈辱的死去了,这是对军人最大的侮辱。”
或许是因为中年人当过兵领过兵吧,苏辰宇仿佛从他那平静如湖水的脸上看出一阵悲痛糟心。
苏辰宇理解,那是属于军人的荣耀,无可亵渎。
“怪就怪在五国联军这边没有顶尖的战力,可以像魔族魔神那样一下子清扫那么多的敌军。”,苏辰宇搓着手感慨道。
出乎意料的,中年人轻轻摇摇头,他从藤椅上半直起腰,注视着苏辰宇认真地说道:“那位元帅也有这个实力,只不过他不屑于干这种破坏规矩的事情。”
“两军交阵,本就是你来我往,互相讨伐的事情,考验的是军队的素质,将领的决策和人心的归属。魔族魔神这一棋着的,看似妙哉,让五国联军伤筋动骨,实际上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占优,因为这样会引来对方的报复。”
“人族入圣之一,四剑之一的云起百山乱剑崖,崖主易天刃当天晚上就袭击了魔族驻扎在羽族黑柏林的守军。羽族入圣之一,天下刀客执牛耳者,三洲长江茅草庐,庐主李·麦克罗隔天便血洗魔族中的恶魔分支。不说入圣,隔纱也出动不少,像是两拳之一的血染庙里的魔图和尚,龙族七大龙王里的火龙王霍克……数不胜数。”
苏辰宇不禁发出疑惑:“为什么这么一听,五国联军的实力还不错啊,怎么会被吊着打呢?”
中年人叹了口气,抿着嘴唇说道:“刚才也说了,魔族有一魔神三魔帝五魔皇七魔王,这些可都是不掺杂任何水分的入圣,一个个都是极其难缠,需要五国联军的入圣来制衡。所以五国联军的入圣都是不能轻举妄动的,这次出动不仅仅是因为愤怒,更是为了向魔族说明我这边不是没有高端战力,你要是掀桌子了你也好过不了。但是如果是实打实地和魔族入圣干架,未必能决出个胜负输赢的,于是他们大多成了一种威慑,实际作用就是防止对方破坏规则,可真正打仗的那一刻,看的还是手底下的军队是否强悍。”
苏辰宇点了点头,说道:“明白明白,就跟核弹一个样嘛。”
中年人愣了一下,问道:“核弹是什么?”
“就是羽族正在研制的一种炸弹。”,苏辰宇眨着眼睛说道。
“行了,我们继续讲。”,中年人重新躺回藤椅,一副慵懒的样子。
“好,说吧。”
“话说那魔族魔神先是一剑封祁连山,接着又是召集四处征战的魔族分支,凝聚成一支世上绝无仅有的坚兵,这样的军队,坦白说,任何一个将领都会嫉妒。
组建出一支实力庞大得吓人的军队后,魔族魔神嚣张地昭告天下,说让五国联军前来一战决胜负,说是厌倦了蚕食,想要最后一次战争,胜利则统天下,失败则放天下。
五国联军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必然是拒绝,那也是肯定的,自己只要靠防守就可以稳固现有的统治,没有必要放手一搏来换取那缥缈的战胜魔族的机会。
无奈当时时局动荡,百姓早已厌倦了战争,听到有可以解决战争的方法,自然是欣喜万分,哪怕抱着国破家亡的风险——对于百姓而言,魔族战胜只是换个人骑在自己头上罢了——他们也在所不惜。
迫于避免内乱发生,五国联军不得已召集己方所有精壮青年,回应魔族魔神那傲慢的宣战:
战便战,吾等英烈志士,不惧牺牲,不畏生死。
应战效果十分拔群,听说当时人族长安城的百姓都欢呼雀跃,张罗打鼓地游行街上,庆祝战争的开始,就好像他们一定肯定战争会胜利一样。
应战后,需要解决的事情就是交战时间和交战地点了,对此五国联军派出一队百人的外交团,里面的人员都是口齿伶俐,熟悉外交事务的人才,这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前往魔族商讨交战的各种事项。
很可笑对不对,打仗这种血腥的事情竟然还需要人类所谓的文明的点缀。他们甚至在打仗前还要向对方问好,哈哈哈,咳咳……”
应该是嘲笑的时候口水呛到了喉咙,中年人忍不住低着头咳嗽连连,等平复后才抬起头望着窗外,带着一脸本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轻狂,面色讥讽地说道:“这人啊,总是披着一层虚伪的外衣,真想看看撕下那几层外衣后能看到什么,血水横流的烂肉还是麻木不仁的心。”
“是迫于生存的无奈啊。”,苏辰宇也看向窗外,微微叹气。
“或许吧。”,中年人头也没回,应声道。
接着,他又换成一副笑脸,对着我说道:“说着说着又偏题了,我们刚才讲到哪了?”
“外交团商讨交战事务。”,苏辰宇提醒他。
“嗯,对。”
“外交团和魔族大臣激烈地讨论了很久,最终将时间订在十月三十一号,交战地点订在位于羽族南部的魔云山脉向北的一片平地上。这条巨大的山脉由上百座高耸的山峰组成,处于魔族和羽族的边境交界处,终年烟云缭绕,只是这烟云却是紫色的,与魔族魔气的样子十分相似,这才称为魔云山脉。
可是军中的呼声却不高涨,谁都知道,与魔族交战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这次还是与魔族死战,由九死一生变成了十死无生。哪会有什么人真的为了国家大义和自己的命过不去呢?眼看着临近大战,逃兵的人数却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五国联军就要军心溃散了。
不得已,那名第三神使,也是联军元帅出面了,他开展了一次战前动员,就在魔云山脉往北百余里外,一处平坦的原野上。
即使到了十月,气温却仍然不下,尤其是位于赤道附近的魔云山脉,这里灼热的阳光放肆地散发着光与热,热情地给予站得笔直的士兵们,让穿的厚重的士兵后背大量出汗,浸湿了白色内衬。
烦人的不止烈日,还有讨厌的蚊虫,它们见缝插针,敏捷地从盔甲关节交接处的缝隙钻入,无情地叮咬士兵的皮肤,很快,臃肿的红包在他们身上生长,奇痒无比。
即便如此,没有人叫热,也没有人抓痒,原因很简单,那名威名远扬的元帅正和他们一样笔直地站着,犹如一颗挺拔的白杨——只不过他站的是演讲台。
将军身着铁质重甲,一支红缨在反射着阳光的银色头盔随风飘扬,他手中握着那柄足以摧毁万物的锐利长枪,直直地插入脚下坚硬的土地。
他沉默了很久,他们也跟着沉默了很久。
仿佛无形中有一种默契,促使他和他们维持这难以形容的微妙。
终于,他开口了,像是砂石摩挲铁块的磁性声音响亮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各位,我在此向大家表示感谢。
说着,元帅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说道:
感谢各位,能选择为国效力,为民族危亡而献身,或许,你们在战场上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可凝聚成一起,便可以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拧不断剪不烂,足以撼动那所谓不可战胜的魔族。
也希望各位,能守护自己的妻儿子女和年迈父母,在战场上每杀敌一分,都是在为自己的父母子女负责,可能,只是自己砍下的这一刀,就可以让自己最珍视的人少挨一刀。
我或许不善言辞,或许言之过重,但我想让各位知道一个民族的土地可以被征服,却绝不能被断送!一个民族的战士可以被打败,却绝不能投降!
我们或许弱小,或许不够强大,无法单独对抗魔族,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联合,消除彼此的隔阂,把对方当做真正的战友,那么,任他魔族还是神明,我们都可以将他踩在脚下!
说完,他又是深深一鞠躬。
那时,无论是站立地面的人族,还是振奋翅膀的羽族,亦是野蛮十足的兽人族,或者庞大无比的龙族,甚至是少量存活的精灵族,他们都不再保持沉默,而是热烈地拥抱彼此,把对方看作可以给予后背的战友。
大约过了一刻钟,待到浓重的气氛淡下,将军再次开口:
各位都如此振奋,我更不能落后,且等我一会,最晚傍晚,我便从魔族浴血杀出。
一排排士兵都疑惑地看着他们的元帅,心想这不是在自家阵营吗?哪能从魔族杀出啊?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理解将军那话的意思,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震惊与敬佩。
再望一眼演讲台,哪还有人影呢?那个男人早已带着那柄大枪孤身一人朝着魔族阵营前进。
在意识到自己元帅在做什么事的时候,整个军队都炸开了锅,全都在叽叽喳喳地谈论将军回来时是怎样的风光。
有人说,他将迎着晚霞扛着一柄长枪凯旋而归。
有人说,他将痛杀魔族百万军队浑身浴血而归。
有人说,他将满面春风眼含笑意淡然自若而归。
自千古以来,还从未有过一个将军如此激起士兵的兴致,他们也不管军规了,拼命地向彼此诉说自己内心的激动。
最终来维持秩序的还是副将——乱剑崖崖主易天刃,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上演讲台,将他的双刃长剑刺入地面,眼里尽是寒光地扫视一排排军队。
只有易天刃明白,此次前去对那个男人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要面对十几个入圣的围攻……甚至……还有比入圣更强大的存在。
军队立马回归肃静,金戈铁马重新变成他们的形容词,萧杀四起,血气静穆。
头顶悬挂的那轮耀阳逐渐降落,慢慢的,由象征正午的高悬变成象征黄昏的漏出边角,如将军所说,傍晚到了。
他也如约回归,夕阳下绝美的晚霞成了他归来时的背景,血液遍布他的全身,已经由液态结块变成又脏又丑的血块,他将那柄“寒光“扛在左肩肩头,右臂的盔甲无力的落下,仔细一看,原本出征时那健全的右臂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右臂的缺口此时还汩汩地向外流血,即便如此,他还是满脸笑容,似乎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
再走近些,才看到他背上背着个布袋,等到靠近军队时,他才将那布袋解下来,从里面扔出两个头颅——三魔帝中的两个竟然都被他杀了!
原本被易天刃压下的军队又开始沸腾了,他们兴奋得不能自拔,看着将军和他的那柄枪,他们不由得大呼“他做到了!他做到了!“
是啊,他做到了,做到了凯旋而归,做到了浴血而归,做到了自若而归,他把一切都做到了!
看到将军这幅样子,易天刃倒是不意外,轻轻一个踏步,距离他接近百二十米的距离居然一瞬间到达。
易天刃摇了摇头,说道:“你的报复心真是强啊,为了还魔神那一剑,自己断条手也值得吗?”
“谁说不值得呢?”,将军轻声说道。
易天刃知道,他这有仇必报的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责骂,而是赶紧帮他包扎伤口。
最为重要的,就是看看以自己的水平,能不能把这家伙体内那股磅礴的剑气逼出来。
旁人看到他这模样也只是惊叹于外伤,但是实际上入圣与天地产生感应,对于外伤的修复是很快的,只有内伤不容易恢复,而此时体内那道属于魔神的剑气才是他最严重的伤。
易天刃提着将军转身回了主营,不顾身后军队士兵的崇拜的呼喊。
他脚附内力飞到主营后,小心翼翼地让将军平躺在硬质石板床上,避免拉伤他的伤口,接着,先是帮伤口止血,再用内力修复外部的伤口。
一边疗伤,一边随口问道:“怎么样,魔族那边入圣的水平如何?”
可将军迟迟没有回应,易天刃低头一看,发现这家伙已经痛得晕厥过去了,这一路只是为了鼓舞斗志才硬撑下来的,不禁苦笑一声,专心为他疗伤……”
“等一下!我有问题!这易天刃男的女的,我想磕他俩!”,苏辰宇眼里冒光。
“男的,想啥呢一天天的。”,中年人一脸嫌弃的目光。
“男的岂不是更好!” 苏辰宇眼里冒的是金光了。
忽然,苏辰宇笔锋一转,问道:“这易天刃你怎么就知道名字,将军就不知道。”
接着,苏辰宇狐疑地看了中年人两眼,说道:“解释一下。”
“易天刃天下四剑之一,乱剑崖之主,威名远播四海,相比之下,将军他自己悟道自己修炼,并未师从何门,辨识度自然低一些。”,中年人很淡定地解释着,拿起旁边的茶杯润了润嘴。
苏辰宇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中年人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好笑地说道:“咋的,我还能就在一个人的名字上骗你不成?”
“不是骗,是吊着玩,吊别人胃口是件没礼貌的行为。”,苏辰宇看着他说道。
中年人一摊手,无奈地说道:“告诉你实情吧,这个故事是当年你爷爷临终前讲给我的,我当时只顾着骗他银行卡密码了,没仔细听名字。”
苏辰宇瞪大了眼睛,佯装惊讶地说道:“你也要死了?给我讲这个故事?”
中年人没好气地瞪了苏辰宇一眼,说道:“就这么盼着你爹死是吧。”
苏辰宇嘿嘿一笑,眼睛来回转动,贱兮兮地说道:“我也惦记你的银行卡密码呢。”
中年人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好了,又给你小子带偏题了,我接着讲。”
“哦。”
“将军那天袭击魔族大本营是在十月十三号,距离开战的十月三十一号还有十八天,按常理,对于入圣而言,这个时间用来修复伤势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可惜魔神那一道剑气过于强横——毕竟是能开山的剑气——极其难被抹除体内,更何况这道剑气还游走于将军全身筋脉,暴虐放肆,不断破坏将军筋脉形成的内力体系。哪怕是易天刃这位剑道大家,每天能做的也只是堪堪阻止剑气的蔓延,让将军的处境不会更加糟糕罢了。
这是将军目前的情况,相对来说较差,可军中的情况则与之相反,可谓是士气高涨,斗志昂扬,一个个的摩拳擦掌,就差和魔族真真实实的干一架了。
魔族这边的反应可以说是没有反应,他们没有还击,没有报复,只是静静地等待大战的到来。魔族这幅没有动静的模样,更是让五国联军的态度越来越嚣张,似乎忘记了被魔族支配的无力感。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山雨欲来,却不带风声,魔族内部静谧到仿佛根本就不是在战争一般,他们正在养精蓄锐,恢复被将军重创的浩瀚身躯。
对比起来,五国联军这边显得热闹多了,人人都传颂将军的壮举,立下“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言壮语,看样子对这场战争胜券在握了。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飞快的流逝,转眼间,就来到了三十号。
军中的士兵个个精神振奋,带着一丝紧张的亢奋,对于明天的战事无比期待,当然也有人害怕自己战死沙场,担心家乡的妻儿老小看不到自己归乡。不过无论如何军队的士气还是偏向正能量的,至少自从将军那一战后,军队中再也没出过逃兵,再也没出过流言蜚语。
将军这边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除了那道剑气还需要休养,其他地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算起来将军的实力可以达到巅峰时期的六成了。看起来六成不算什么,但要知道那是在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才疗伤半个月之后达到的水平,这种级别的恢复能力称得上同级里的佼佼者了。
夜幕降临,无数闪亮着光芒的星星松散地布在漆黑的夜空中,月亮慢慢升起,在一众繁星的目光下挂在最高点,圣洁璀璨。
已是半夜三更,却还有人躺在满山野草中,抬头望着星空,似乎是观赏夜空的美丽。
那人身不披甲,着一袭灰色布衣,朴素无华,迎着夜风飘动,颇有些仙气十足。待到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时,才发现这人原是个书生气十足的男子,可他生硬的脸部线条显得他又不太像书生,带着读书人没有的刚毅和坚韧。
一柄长剑随他一起躺在草丛里,剑身通身漆黑,隐隐有银色的花纹镂刻在剑身上,剑总长七尺稍多,剑身长六尺有余,剑柄则有一尺,看上去修长无比。
他躺着,似乎在等待谁来到这里。
很快,他等的人就到了。
距离他看星星的这片平野大概百米远的一处小土坡出现了一个人影,走进了些,才看清楚那人身披厚重铁甲,哪怕是在夜晚却也没解下,那人正用孤零零的左臂提着一个大酒坛,醇厚香浓的酒味从坛子里飘出,隔得老远便让那书生模样的人鼻子连连抽动。
这两人可不就是将军和易天刃吗。
“嘿,老易,明儿打仗你有心情喝酒吗?”,将军还未走到易天刃身边便率先托高酒坛,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地灌酒。
“你给我留点啊!闻那味我就知道是声誉天下的老坛酸菜酒啊。”,易天刃焦急地说着,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来到将军身边,一把夺过酒坛,也不管坛缘是否沾有将军的口水,就火急火燎地大口吞下肚。
好酒入喉,独属于酸菜的酸香充斥口腔,同时伴有微微的辛辣,刺激着味蕾。
“好酒好酒。”,易天刃称赞道。
将军呵呵一笑,说道:“我可听说,这老坛酸菜酒的百年老字号最近给人砸了啊,听说他们家的酸菜是用脚踩出来的。”
易天刃脸色一僵,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咳咳,那好啊,这样才能保证味道的正宗啊,确实不错……确实不错。”
将军头一扭,看向魔云山脉顶上的紫气缭绕,长呼一口气说道:“明日一战,你怎么看?”
易天刃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说道:“怎么说呢,原本稳赚不赔的局被你打成了孤注一掷。其实你本可以不应战,慢慢地和魔族打拉锯战,不断消耗他们的实力,就算魔族吞并了精灵族,可占据的土地毕竟还是少量,单论休养生息的能力还是比不过我们的。我们只需要做好防御措施,一味地防守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和魔族死磕。”
“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啊。”,将军像是感慨,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远处的魔云山脉。
说完这话,将军就沉默了,易天刃看着他,也不作声,保持一种寂静的气氛。
过了几秒,易天刃才重新开口:“我知道,我能想到的你肯定也想得到,你却那么做绝对是有原因的,你不告诉我吗?”
将军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涉及到的利益方面也很广,总而言之,懂得自然懂,不懂的我也不好跟你说什么,听我一句劝啊,这里水很深,不要随便往里面趟。”
“你搁着谜语人呢?说真的”,易天刃翻了个白眼。
“我能告诉你的比较有限,你只要知道魔神在下一盘大棋,如果没人制止,那么魔神将真的突破人的枷锁,成为真正的神。而这个世界上,能和魔神那家伙掰手腕,甚至赢过那家伙的,只有我!”,将军说出这句自信十足的话时,眼里似乎泛着兴奋的光。
“可你才第三神使诶,魔族魔神是第一神使,排老二那个应该比你更强吧。”,易天刃无辜地看着将军。
将军脸一黑,有些懊恼地说道:“说了多少次了,那次是因为装备问题没打过,你怎么老揪着我第三的事儿不放啊。”
易天刃呵呵一笑,也不反驳。
“好了,反正说那么多,意思就是这仗不打,魔神将羽化成神,这仗打了,只要赢了我就能阻止魔神。”,将军耸耸肩说道。
“那要是输了呢?”,易天刃好奇地问道。
将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仿佛看透这世间的棋局似的,摆摆手极其肯定地说道:“不可能有输这一种情况。”
说出这话时,将军如同世界的神明,好像将要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由他经手一般,无比笃定哪件事会发生、又有哪件不会。
易天刃也没问原因,撇开这个话题开始聊别的了。
两个三四十岁的大男人就在满目繁星、遍山野草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
倘若从远处望去,这两人在一起勾肩搭背的样子配上如此优美的风景倒显得十分和谐。
时间推移的很快,在两个人的认知中本应不长的聊天却已经让东方的天际出现了鱼肚白,伴随微微红晕,仿佛是绝美的女子露出的羞涩微笑。
将军伸了个懒腰,看向一旁的易天刃说道:“差不多了,老易,我们得去打仗了。”
易天刃随手拿起置于野草中的黑色长剑,带着几分慵懒地说道:“是啊,得去打仗了。”
即使一夜未眠,但从两人面容和精气神上都看不出半点疲倦,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俗世里的规则已经对他们不大管用了,就连日常里必不可少的睡眠,也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将军开始整顿军队、调整阵型,等到一切安妥后,他才高呼“前行!”。
一呼何止百应,七十万精锐一齐高声回应,其气势之盛盖过海浪汹涌,声音在空旷的平野中传播得很远,甚至连百米外的石子都在震动。
这支寄托着五族希望的最后一军正在向魔云山脉推进,百里的距离,即便是再轻装简行的军队来赶路,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可将军麾下的这支军队,仅用了三个时辰就到达了目的地。
而且不同于赶路后的军士劳顿,这支军队反而神采奕奕,精神饱满,更有甚者还在咋呼着“魔族怎么还不过来”。
两军设置的交战地点是魔云山脉没错,可驻扎营地需距离魔云山脉百里,路程相当遥远,魔族一时半会赶不上来也很正常。
五国联军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看到一群巨大的生物扬起飞尘匆匆赶来,好像是直立的螳螂的放大版,足足七八米高,个个佝偻着腰,双爪直直垂下。
那是魔族分支之一,佝偻者。
他们拥有强大的体魄和惊人的速度,成年佝偻者一双墨绿色的爪子有三米之长,撕裂对方时更是可以将指甲溶解,化作神经毒素融入对方的身体。
正因为他们拥有种种能力,也经常用作魔族的先锋队,毕竟能打能跑还能抗,上哪来这么优秀的兵种啊。
此时对于五国联军就是一场噩梦了,佝偻者的人数并不算多,只有千把人,可他们如同鬼魅般的速度配上那双令人忌惮的利爪,成为了五国联军的现在遇到的最大困难。
五国联军中的羽族和精灵族都擅长魔法,他们正催动高等级魔法攻击佝偻者,但是佝偻者坚硬的墨绿色外壳足以挡下所有魔法攻击。
距离不断缩短,佝偻者已经来到了五国联军的阵营里,佝偻者们横冲直撞,挥动自己庞大的利爪将目所能及的一切生物撕得粉碎,在佝偻者们的攻击下,活生生的肉被划裂,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佝偻者们还将毒素注入人的身体里,使其丧失战斗能力后用嘴把他们扯成两半。这可苦了人族和羽族了,人族和羽族都充当先锋的位置,站在阵型的最前方,面对佝偻者的凌厉的攻势,他们开始节节败退。
位于阵中央的龙族登场,他们上前迎击佝偻者,如同山岳般的身躯与佝偻者的身体激烈地交碰,双方野蛮地用血盆大口撕咬对方的身体,亦或是用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尖爪在彼此身上留下深深的血痕,那一声声野兽的怒吼就是他们战斗的见证。
倘若只是佝偻者和龙族战斗,鹿死谁手或许还不一定,可处于稍后位置的兽人族也开始了搏杀,相比起来兽人族才是最原始的种族,他们全凭身体当做武器,与佝偻者战斗都是打到见血,他们似乎会因为血液的吸引更加亢奋,更卖力地用尖牙咬烂佝偻者的外壳。
辅以精灵族治疗魔法的加持和对佝偻者负面效果的魔法,这场战斗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解决了,地上尽是佝偻者零乱的尸体,普遍缺胳膊少腿,不是身首异处就是断臂缺腿——全都得益于龙族和兽人族粗暴的作战方式。
虽然战斗很迅速的平复了,但是现场的每一个人都面色凝重,不因别的,只是因为仅仅一支千余人魔族先锋队就让他们损失了将近两万人,那么接下来的主力得有多么离谱。
没有精力去悲伤,也没有精力去缅怀战死的队友,五国联军只有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接那被称为不可战胜的对手。面对这样的对手,如果说开战前他们还抱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必胜的念头,现在至少已经少去一半了。
布满小石子和碎沙砾的土地开始晃动,那是大量人马来临时的征兆。
忽然,天空暗了下来,众人皆是一惊,抬头一看,惊讶之意不降反涨,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个巨人!
四五十米高的身躯就连坚实的大地也承受不住,小石子和沙砾不停地上下震动,先前说的千军万马才能造成的动静居然只是百余个魔族巨人造成的。魔族巨人外表与人族无异,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单说这高如巍峨的身躯,就是人族比不了的,巨人的皮肤也都是黝黑的,这是日日夜夜风吹日晒的结果。
五国联军绝望的看着这百名巨人,心里的恐惧溢于言表。
巨人依旧在走动,似乎是看不见地下那群渺小的蝼蚁,直直地朝着十几米高的龙族奔去。
“轰隆轰隆”,像是雷鸣般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耳朵里,魔族巨人无情地从人、羽、兽人、精灵三族经过,踩踏他们站立的大地。
四族人疯狂地尖叫,拼命地避开巨人的落脚点,即便如此,也还是死伤惨重。
巨人们来到了龙族身边,巨大的手臂揽住龙族的腰,挤压他们的鳞片,“噼里啪啦”,那坚硬如铁的鳞片竟然轻而易举的碎裂,鲜血顺着碎了的鳞片缝隙流出,龙族发出阵阵凄惨的叫声,素来以身躯庞大闻名的龙族在这些巨人面前弱小的如同玩具。
这些战争机器无情地屠杀束手无策的五国联军,如同撒旦养在人间的恶魔一样。
“唉,本来想遵守规则的,没想到魔族怎么变态。”
言语间,一柄长枪泛着钢铁的寒光,枪头处包裹着一团黑色的神液,以万军不可挡的气势,磅礴大气,威武如虹地连续刺入几名巨人的心脏,即使这样,它也没有停下来——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一抹银色神液,或许它永远都停不下来了
“阁下不久前还告诫我们魔族不要破坏规矩,怎么反倒自己先出手了?”,清冷的女声响起,让原本如火如荼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魔族巨人和五国联军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抬头望向那个突兀降临于战场中央的女人。
那是魔族五魔皇之首,冷联黎。
魔族这个种族内部分支极多,足足八个,各个分支的风俗文化比较混乱复杂,比方说恶魔、三眼魔人和巨人这三个分支都是用羽族、龙族和精灵族三族的起名方式,而佝偻者和魔神那一脉就是采用人族、兽人族的起名方式。
魔神这一分支没有具体的名字,都是直接称为魔神分支,而一般来说这个分支生来即是魔族的统治者,统治者嘛,一般来说是一脉只有一人。
可这一代比较特殊,除了魔族魔神李流年,魔神这一脉还有另一人——魔皇冷联黎。
冷联黎师从李流年,学得同样是一手精湛的剑术,她的实力通过光凭随手一击都可以挡下将军的长枪就能可见一斑了。
银色的神液包裹着手上气势凌厉的长剑,冷联黎眼神不善地看着将军,再次质问:“阁下无故出手,给我个理由。”
将军扫了她一眼,嘿嘿一笑,左手一挥,被打落在地的七尺大枪“呼”的一声撕裂空气,带动飞行轨迹上的气流飞入空中 ,直直地刺入魔族巨人的身躯,先是破碎血肉皮肤,再是钻入体内的内脏,最后扎破心脏,突出身体。
冷联黎的脸色越发阴沉,手中长剑轻鸣,发出微微的颤动,霎时间,她的气势变了,变成了拥有雷霆万钧之势的强大剑客。
她出手了,剑气混夹神液,隐隐中透露泯灭世界的威势,对准正大杀四方的将军,挥出山崩地裂的一斩,这一斩路径上的生物都尖叫着躲避,可无一例外都消失在这一剑的威力下。
可短短几秒之间,那势如破竹的一剑还未靠近将军就突然炸裂,磅礴的气浪掀翻周边的士兵,就连整座山脉都因为这气浪而恐惧地颤抖。
易天刃抚摸着剑刃,似乎原本锋锐无比的利剑在他手上就变得乖巧起来,连刮伤主人的皮肤的胆子也没有。
“麻烦等一下,稍安勿躁,等我们的大将玩完。”,易天刃放下长剑,垂在自己的手上,一场牵系到万千百姓姓名的战争在他嘴里却像是一个普通的游戏。
冷联黎逐渐严肃起来,眼前这人什么也没做,居然轻而易举地破解自己的全力一击,修为也是高的可怕。
她审视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像是领悟什么的样子,惊讶地说道:“你难道是乱剑崖崖主易天刃?”
易天刃轻轻地笑着,略显矜持地说道:“没想到区区薄名还能传到魔皇耳里。”。
冷联黎点点头,半是回忆地说道:“魔神大人出门前对我说过,说不用担心易天刃对我下手,他是个男童,最喜欢和联军元帅搞在一起。我看你和那个用枪的关系不错,想来该是易天刃。”
“下次再见我让将军干死你。”,易天刃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他们一边悠闲说着,另一边的魔族巨人可就苦不堪言,这才几句话的时间,百名魔族巨人就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苦苦挣扎东嚎西叫地躲避将军的长枪。
冷联黎也注意到了——毕竟那些魔族巨人都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了想不注意到都难。
魔族巨人在魔族内部可是重要的战略资源,属于死一个少一个的难得的战争机器。
“让开。”,冷联黎冷声说道,尽管她还挺喜欢眼前这个男童的,不过事关大局,她也只能发出警告。
易天刃嘿嘿一笑,那柄黑色长剑化作一道流光,转瞬间六名魔族巨人的头颅,坚硬的头骨几乎是接触的霎时间就迸裂了,恶心的白色脑浆缓缓流出伤口处。
好家伙,这两个人是明摆着掀桌子不玩了。
“如果说上一次袭击魔族本营是为了报复魔神那一剑,情有可原,那这一次,老朽可就看不出什么占理的地方了。”,年迈的声音响起,却并不虚弱,反而中气十足。
一个脸上长着三只眼睛的老人出现了,两只眼睛如同正常人一样长在两边颧骨的上方,第三只眼睛则生长在额头,深邃幽远,初看时仿佛能将人的魂魄吸摄一般。
魔族三魔帝剩下的最后一位——三眼魔人利鲁卡。
将军还开心地挥动手中的长枪,听到这话转头一看,恰好看到老者,向他打声招呼满脸灿烂地说道:“嗨,利鲁卡,上次过去的时候只杀了两个,没杀掉你,真是抱歉啊。”
利鲁卡一听,青筋暴起,紧攥着拳头,过了一会却悄然松开,他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觉得上次魔神大人被你打受伤了,没人能制约你,但是你怎知魔神大人是否已经恢复了呢?”
“嗨呀,我自己的实力自己清楚,刺破那家伙的腹部后我可是把神液注进去了,我的神液想必魔族应该没什么人能化解吧。不过魔神还给我的那道剑气,老易可是帮我化解得七七八八了,哈哈哈,现在我不就是为所欲为吗?”,将军笑得越来越灿烂。
规则,是以双方都有制约彼此的能力而建立的,而魔族和五国联军之间,这种平衡已经打破了。
尽管自己出手虐菜很不地道,和当时魔神出剑无二,但是……犯贱的感觉是真的爽啊!
利鲁卡这次倒是没生气,沉声说道:“你又怎知魔神大人没有修复伤势呢?”
“哼哼,你不必诈我,我和魔神都超出了入圣的范畴,对于彼此的存在那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倘若魔神真的出现在这里,我一定会有感应的。”,将军气定神闲地说道。
利鲁卡突然一叹气,幽幽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战吧。”
一魔神三魔帝五魔皇七魔王,对应的不仅是实力高低,更是在魔族种族内的领导地位,此时魔神不在,身为剩下唯一一个魔帝,利鲁卡的话具有决定权。如果他说这仗要打,那魔族族人就会前仆后继,不顾生死地奋勇杀敌。
话音一落,突兀几道光芒四射,刺得人双眼发痛,等到揉揉眼睛,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魔族其余的入圣全部到场。可已远没有初战时的光耀,那时魔族足足有十六入圣,此时却只有九道光芒,即使算上冷联黎和利鲁卡,也只剩下十一个了。
将军微微一笑,收回来回穿梭刺杀魔族巨人的大枪,轻轻摇摆几下,撒去附着在枪上的冒着热气的红色鲜血,接着笑容略显扭曲,最后像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李流年那家伙有多大能耐呢?结果只来十一个入圣罢了,不说我身边有易天刃、小李、陈昱涟、苦海禅师、毕明禹、老白老黑和弗洛西斯,单单我自己,在受伤的情况下都能穿你们四五个。” 将军脸上满是戏谑之意。
利鲁卡听着一个个名字,脸色有些暗沉,他明白,这次五国联军的顶尖战力是真的不低了,至少和自己这一方有的一拼了。
易天刃自然不用介绍,其他几位可也是重量级人物。
小李,李·麦克罗,三刀之一,三洲长江茅草庐庐主,所有刀客最仰慕的存在。
陈昱涟,白须道人,人族别是山武当派掌门人,当代道教最负盛名者。
苦海禅师,两拳之一,兽人族秋风枯叶血染庙庙主,被称为佛教中最凶狠的和尚。
毕明禹,四剑之一,兽人族雪隐峰半边天教教主,在剑坛的地位也是万人之上。
老白老黑,羽族两名“羽落江山荒”,传闻每个都是魔法界的鬼才,发明无数前人未曾设想的禁咒。
弗洛西斯,三刀之一,龙族小春雨情思刀宗的掌门人,使得一手缠绵不绝、连绵不断的好刀。
这些号人全都是排的进五十七神使前二十的高人,如今一齐聚阵,真倒是给了魔族一点压力。
当然,也只是一点压力罢了。
开玩笑,真当我魔族敢宣告天下统一六族没一点实力了是吧,魔族入圣那可是比眼前这些人更加可怕的存在。
“喂,你不会是今天脑子发昏了吧?怎么觉得就这么一点人可以抗衡魔族了?”,利鲁卡很快从“这些个歪瓜裂枣也能集齐那么多高质量入圣”的震惊中缓过来,带着些许嘲笑地说道。
将军笑而不语,可霎时间,他却脸色一变,从容淡定的模样变成了一脸难以置信,像是静静地等待着什么出现。
“咚咚”,“咚咚”,沉重如战鼓般的声音铺遍整片山脉,在崇山峻岭里不断回响,产生震耳欲聋的回声,仿佛电闪雷鸣一样,众人皆是吓得一惊。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搏杀的放下武器,防守的卸下戒心,他们整齐划一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魔云山脉的南边。
“唉,本来想着你没有那么快吸收完的,还想趁这个时间一锅端了魔族呢。”,将军遗憾地叹息,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着,他又拧紧眉头,疑惑地自言自语:“不应该啊,你不应该那么快吸收啊,况且那股力量也不是你可以承受的啊,到底怎么回事。”
魔云山脉的南边缓缓出现一个人影,窈窕有型的高挑身材衬托出她的性感,杏仁般的光滑面容上长着一双魅惑的丹凤眼,长长的刘海披下遮住平滑秀眉,恰逢一阵微风拂面,带起一头乌黑细腻的长发飘飘扬扬,显得格外优雅动人。
那迎面走来的美女柔若柳枝的细腰上别着一把剑,外部包有一层剑鞘,剑鞘上刻着紫色的邪异图案,宛如深处地狱的恶魔燃着烈火狰狞地爬到人间的情景,看上去摄人心魄。
那女子也不言语,走近两军交战处才停下,目光却丝毫没在万千军马中停留,直接干脆地找到了坐在平地上的将军。
“交战吧。”,她随口说道,轻轻三个字,似乎不是指这场浩大的战争,而是两个看着棋局的人的对决。
将军一骨碌爬了起来,微笑着说道:“乐意至极,来吧,一决胜负吧!”。
仿佛回应这话一般,魔神李流年的背后突然出现一大队人马,有的是挥舞着黑色翅膀宛如蝙蝠一般的恶魔,有的是不停蠕动浑身散着臭气的魔族臭虫,亦或是钻入地底等待着给予致命一击的魔族沙虫,还有身材高大面容奇特地长了三只眼的三眼魔人。
至此,魔族大军倾巢而出!
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打入战场,配合原本就在混战的部分魔族军队用两面包夹之势冲击五国联军的防线,杀得五国联军措手不及、丢盔卸甲,从他们加入战场为止,五国联军就在以可怕的速度增长伤亡人数。
那些为自己民族的荣辱参加战争的战士,那些为自己家乡的妻女参加战争的战士,那些为心中的一口气参加战争的战士,此时在被疯狂地屠杀,血流成河,染红了魔云山脉棕色的土壤。
尽管他们斗志成城,尽管他们无惧死亡,可在明显的战力压倒下,他们依旧无法挽回劣势的局面,只是一个个用身躯补上前方的缺口,誓死也要带走一两个魔族,他们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只要能让敌人——哪怕只有一个——与自己同归于尽就好了。
他们也明白,一开始自己这一方就不如魔族那一方,如果能赢,那么只能靠一种方式——拿人数堆砌,他们明白可能自己上战场的意义,只是换走一个魔族的十个人的其中之一,可他们义无反顾,为了信念,为了希望,为了战争的胜利,他们在所不惜!
这才是属于军人的荣耀啊!
正因为深知这些,他们才能面无惧色地冲军陷阵,不要命地同魔族厮杀,发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狰狞吼声,用出自己从未激发的潜能。
即使受伤,他们也会不在意伤口,忽略掉疼痛,冷酷地朝着魔族挥下手中的武器,即使身死,他们也会用冰冷的目光看向魔族,似乎在死后还想用目光杀人。
杀声滔天,乌压压的人群拼命地互相痛击,用武器撕裂着敌人的血与肉,血经过太久时间变得浑浊,顺着平地一直流到山脉山底。
将军看着,像是无意地说道:“唉,真不知道那些个上位者怎么想的,平平和和多好啊,非要打仗,弄得双方都损失惨重讨不到好处。”
魔神李流年挽了一下飘散耳边的秀发,针锋相对地说道:“说到底你不也是上位者吗?这战争光靠我一人可是打不起来的,另一个同意战争的不是你吗?”
“说的也是啊,那么,我们的战争也要开始了吧。”,将军似笑非笑地说道。
听到这话,两位身后的一排入圣全都紧张起来,握紧手中的武器,将气机保持在警惕的状态。
却见李流年摇了摇头,淡然说道:“照常理说,我们这个层次的战斗不适合与入圣一起,毕竟,一不小心透露出世界的规则,会让他们吃不消的。”
“也是啊,那我们就找个合适的地方来吧。”
李流年又表示不满,皱着精致的眉毛说道:“那也不行,你一个人我勉强能对付,可他若再来,我便要吃亏了。”
将军心里明白那个“他”是谁,索性一屁股坐下,大气地说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干脆就比比我们手下的人谁更强吧。”
李流年点点头,示意可以。
接着他看向身后名扬天下的各个入圣,像是教导小孩一般耐心地说道:“咱们记住啊,比赛第一,友谊就是放屁啊,给我往死里打啊,记住没啊?”
“记住了。”,身后一排小弟齐声喊道——除了易天刃。
李流年也转身看向自家的十一个入圣,说道:“放心,他们不如你们。”
说完后,两面都陷入了气机互相交锋的状态,双方的气机不断厮磨,一步步攀升,直至达到最高的临界点。气机交锋不仅可以测试彼此的修为如何,更是可以在战斗开始时占据气势上的优势,引导对方进入自己的节奏里,牵着对方的鼻子走,相当于开局气机占了上风就是赢了一半。
而就在双方气机交锋的时刻,明显可以感受到是魔族的气势更为凶悍,大力压五族一头。
很快,气机到达了临界点,一旦超过这个点,两面气机都会呈断崖式的掉落,接着就是实打实的出手了。
五族这边的入圣早已为自己挑好了对手,易天刃选择了一位沙虫魔王和冷联黎,其他人也大多是挑一到两个人。
可能做到魔王魔皇这个位置的,哪是什么平平无奇之辈,他们每个都是占据天下一方席位的强者,五族入圣一个挑两个打,明显过于不自量力了。
就连强如剑道佼佼者易天刃在面对两名,也看上去心有余而力不足。
易天刃修的是乱剑崖的瀚云盘天心法,讲究的是内力悠久长远,最适用于持久战,对付实力相当的对手可谓越战越勇。可面对冷联黎凶猛的攻势和另一位魔皇的夹击下,他的深厚内力却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对方似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死耗,在交战之际就全力以赴,全然没有试探的意思。
不亚于易天刃的磅礴内力顺着冷联黎的经脉喷薄而出,附着在锋锐的剑上,仿佛可开天辟地的银色剑气应势而生,剑尖带着排山倒海的威势指向易天刃。下一秒,芊芊素手挥舞剑柄,那宛如神明降下的神罚一般的长剑直直劈向易天刃。
易天刃心中泛起微微兴奋,不退反进,同样举起手中长剑,和肩膀持平,发出平平无奇的一刺,可就是这极其普通的一刺竟然挡下了那声势浩如海涌的一劈。澎湃的剑气碰撞爆炸,一圈圈汹涌的气浪向外扩散,即便不是在交战中心,哪怕只是感受到这恐怖的气浪,其他入圣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易天刃成名已久,如此强悍不足为奇,怎么眼前这个冷艳的小姑娘也强悍如斯。
没等易天刃和冷联黎再度交手,魔王沙虫动了,他本来隐藏在脚底下这片厚实的土地里,凭着感觉认为易天刃刚才动手,现在应该还是处于半懈怠状态。念及至此,他飞快的蠕动臃肿的身体,在地下湿软的泥土里钻出身子——正是易天刃脚下的位置。
血盆大口里布满细小的尖牙,口器外的白色软肉不断抖动,像是即将食用美味佳肴似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口腔里分泌着口水。
可魔王沙虫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原本这里应站立一个人的,可咬入口中只有虚幻的空气,毫无咬到人体的真实感。
“真恶心啊。”,声音似乎由天边而来,魔王沙虫霎时间便感觉一股锐不可当的剑意直抵脑海,死亡的恐惧笼罩全身。
魔王沙虫正在向上凸起的身体突然硬生生地中断了,就好像一部电影暂停一般,紧接着,他便猛的缩回自己的身体,重新钻回泥土里。
就在魔王沙虫钻回身子的同时,满天剑气飞舞,割得空气发出低低的痛叫,它们仿佛萤火虫一样,泛着明亮的光芒,胡乱地飘动在空气里——可倘若触摸到,感受到的可不是柔软的触感,而是撕裂皮肤血肉的疼痛。
不得不说,到了入圣这个境界,对于危险的应激比常人强烈得多,魔王沙虫一击未中,还没看到易天刃的影子呢,就麻溜地钻回地里,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可未等易天刃歇息片刻,那冷艳女子的剑便又到了,和上一次的剑气不同,这次易天刃清楚地感知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布在剑上。
她用神液了,易天刃脑海里迅速闪过这句话。
神液,是入圣的门槛,有了长期持续使用的神液才能被称为入圣。这是由于感悟世界法则导致体内内力发生质变产生的,而能对抗神液的,只有另一种神液。
黑色的神液裹住漆黑的长剑,如同夜空般的深邃。
易天刃严阵以待地扎起马步,双手持剑,将自己的感知发挥到极致,接着他竟然轻轻地闭上双眼,当冷联黎的剑即将刺进面门时,他才猛的睁开双眼,以数倍于对方的速度挑起那附有银色神液的长剑,然后,他借着挑起的力,剑尖一个打转,突兀地扎在地上。
突然一声惨叫响起,如同浑浊潭水般的声音嘶哑地喊叫着。
魔王沙虫背上血肉横流,浮动的白肉随着鲜红血液一起流下,他痛苦地扭动身躯,再次迅速遁逃。
冷联黎眉毛一挑,似乎没想到易天刃竟然精准地预判了魔王沙虫的位置,甚至与自己快速交手之后还能刺伤想要偷袭的魔王沙虫,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易天刃没有任何表情,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依旧静静地等待对方出手。不是他不想占据先机,而是贸然出手可能会漏出破绽,对方毕竟是两个入圣,此时一点小小的漏洞都将会被无限放大。
可出乎他的意料,冷联黎居然没有向他出手,反而同样扶着剑柄,静静地对峙。
气氛一下变得僵持起来,易天刃明白她想要干什么,只要拖住五族这边入圣的最高战力——也就是自己——耐心等待别的五族入圣被魔族入圣打败,最后集结魔族入圣就可以轻松地解决掉自己了。
心中明了,易天刃不禁看向其他人的战局,除了小李和利鲁卡打得有来有回之外,其他人都是被压着打。
不行了,自己这边得快点结束才能腾出手帮他们。易天刃开始思考战术。
可他想来想去,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单说眼前这两人,魔王沙虫还好说,倘若只是他一人,自己不到半个时辰便能斩掉,问题就出在敌人不止一个,还有面前的冷联黎。
不说内力、心性、神液,单单讨论剑术这一方面的造诣,或许眼前这个女子不在自己之下,甚至隐隐中有种问鼎天下剑坛之首的意味。
这样一来,我们这边就没有赢的机会了啊。想着易天刃的心忍不住焦急万分,抬头望向正坐在一处小山坡上的将军,暗自说道:“他不会干如此没有把握的事情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将军像是没管是谁瞟了自己一眼,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北边,望眼欲穿。
算了,不管这些了,把这两人干掉先。易天刃回过头,深呼一口气,目光瞬间变得如同他的剑一般凌厉。
可就当易天刃想透支本源,舍下前途杀死冷联黎和魔王沙虫的时候,一阵琴声清楚地穿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琴声悠扬婉转,余音绕梁,宛如天籁之音,好似仙女下凡尘高歌一般,沁人心脾,由内而外地洗涤人的心灵,堪称完美的乐声,催人与声共舞,自发共鸣,听者万般陶醉,却又发昏昏欲睡。
听到这琴声,将军眼前一亮,神色前所未有的轻松写意,对着一旁的魔神说道:“他来了,就算你勉强吸收了盘古碎片,恐怕也不是一合之敌吧。”
李流年没有理睬他,扭头看向正缠斗一起的各个入圣,他们此时竟然都停下战斗,驻足仔细聆听琴声,每个人都是一脸陶醉的表情,像是陷入梦境。
“如此高效的催眠能力,也只有他能办到了。”,李流年把玩着手上的利剑,头也不抬地说道。
北边,天地交界处尽是落日余晖的橘红,在这橘红之下,一道身影缓缓前行,凭着将军的眼力,能看出那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飘逸的雪白长发伴随微风舞蹈,身材像是最精湛的雕刻师用黄金分割率分配一般、匀称协调,白玉雕琢的脸庞线条柔和,却又莫名感到坚定,精致的五官如同被神明眷顾一样、端正无比,微笑起来更有种别样的感受荡漾心间。
只可惜,他很久不曾微笑了。
宛若天仙下凡的出尘男子就这样一边轻抚古琴,一边缓缓而行。
李流年忽的抬头,看了一眼男子后对将军说道:“我们换个规则吧,我和他单挑,如果我赢了,那么你就把那个东西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告诉我,如果我输了,我就答应你,魔族百年不踏出境内半步。”
“成交。”,将军脸上依旧是捉摸不定的笑容。
说来也怪,两人只是随意交谈一句,可就是令刚刚陷入琴曲无法自拔的入圣们竟然一下子惊醒过来,意识发生什么过后后背浸满冷汗,警惕地将目光投向漫步的男子。
“卧槽,他长得好牛逼。”,在看到男子相貌的那一刻,这个念头不约而同地闪过所有人的脑海。
“别来无恙啊,云兄。”,将军挥着手大声向他打招呼。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人姓云,不禁再次打量面前这人,然后又发出“卧槽好帅”的惊叹。
云姓男子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接着一声不吭地望着魔神李流年。
李流年同样沉默片刻,数秒之后才叹了声气,幽幽说道:“为什么你要来阻拦我,我明明是为了你。”
云姓男子先是摇了摇头,再脸色平淡地开口:“你想象不到祂的力量。”
男子的声音如同他的相貌一样惊艳,像是浸泡在温水里的无暇美玉。
“可另一个祂难道还不能打到祂吗?”,李流年不甘示弱地问道。
“神的力量可不是你能掌握的。”,还是如往常一般的不带情绪起伏的声音。
李流年轻轻摇了摇头,她半是回忆半是感慨地说道:“我知道,吸收神的力量是件很痴心妄想的事情,你是怕我承受不住爆体而亡,可吸收完毕那一瞬间我就具备了杀死祂的能力,配合你还有云湍,完全可以杀死祂。虽然事后我会死去,但是那一次失手确实是我的错误,我知道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所以我获取你的原谅能赎罪的方式就是杀掉祂。”
“哪怕你会死掉?”,云姓男子默默补充。
李流年笑得很开心,却仿佛又装满无尽的悲伤,她悠悠开口:“你不会爱我的,因为那件事,因此我只能永远活在你心里。”
“我不会把别人对我的爱当做手段,你收手吧。”,云姓男子的语调似乎第一次出现波澜。
李流年倔强地昂着头,不服气地看着他。
各个入圣又惊呆了,打着打着突然就吃了个大瓜,原来威武霸气如魔神居然是为了一个男人发动战争——不过男人确实帅爆了。
“咳咳咳咳,非礼勿视,劳烦各位先睡一觉吧。”,将军咳嗽两声,满脸堆笑地注视眼前众入圣。
长枪“寒光”在将军手中翻腾,未等入圣们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枪柄便如霹雳一般迅速,精准而快捷地击打在入圣们的后脑勺上,声声痛呼响起,转瞬间原野上便躺下十几个“熟睡”的人。
眼见所有入圣都被打晕,不必担心影响他们修为的事情,出手没有了负担。李流年和男子开始对峙,彼此的气势短时间内迅速攀升,一下子针锋碰撞起来,激烈得犹如猛虎与恶狼撕咬,一时间真倒分不出个胜负。
忽然,两边的汹汹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未等完全消失,李流年手中的长剑便发出一阵爆鸣,席卷猛烈的气流冲向云姓男子,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空声。看上去只是简单的一刺,可倘若行家在此,便会惊叹其提腹、运气、送臂、直刺的标准,手法正宗到几乎可用作剑道教科书的规范。
云姓男子本距离李流年足足百米,可伴随着这一刺,双方的距离在呼吸间就消失了,李流年的剑离他的咽喉只剩半指长度。如此危险的距离,却没见云姓男子脸上丝毫慌张之色,他拿琴的手微微一动,一道无形的声波伴着清脆的响声与利剑碰撞,竟然出现了金属与金属的悦耳打击声。
李流年感到手腕一震,整个人硬生生被击退数步,她稳住身形,尽力保持平衡。
反观云姓男子,巍峨不动,如同洛水边的极泰岳一般,亘古屹立不倒。
魔神李流年轻笑一声,自恼般地说道:“单比技艺高低,或许真不如你,但是你的固有神域呢?比得上我这吸收盘古碎片的吗?”
云姓男子听到“盘古碎片”四字,难得地皱了皱眉,表情带上些许严肃。
“十八炼狱。”
李流年清冷的声音似乎打开了一道封印,巨大的光圈自她脚下扩散,如同湖面上的涟漪、接连不断,随着光圈的扩散,它的笼罩范围也不断扩大。
光圈内的世界好像真的炼狱一样,冒着蓝色磷火的白骨森立,扎在吸收大量暗红色血液的红棕色泥土上,而光圈中央,黑紫色的恶魔尸体堆积成山,坚硬的棱形鳞片不知被何人打造成帝王座椅,在一片荒凉阴森的世界中显得孤独可怕,这方奇异的世界不时产生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声尖笑,犹如幽灵趴在肩头不加掩饰的嘲笑,处处都是怪诞,却又看上去无比自然,似乎世界的一切本该如此。
云姓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对于地狱般的场景看不出半点惊讶,隐隐约约里还有几分厌倦和不耐烦在眼里。
李流年端坐在恶魔鳞片打造的帝王座椅上,平日里诱人的身段展现得一览无余,可偏生让人产不出一丝亵渎的念头,就好像她便是这世界的神明,若无经过她
的允许,无人能有自己的想法。
魔神大手一挥,本来遍地森立的白骨居然开始松动,逐渐钻出血色泥土,拼接成一个个巨大化的骷髅,如同恐怖片里的骷髅一样,它们怒吼着凶悍地冲向云姓男子。
它们有的挥舞长枪,有的手持利剑,有的劈下大戟,有的站在外面将长弓拉成满月、蓄势待发,看上去阵型凌乱无比的骷髅军队有着难以想象的压迫感,普遍五米高的身体让男子在他们面前像是蝼蚁一般。
可男子怎么会是蝼蚁呢?他盘膝坐下,将那面碧蓝色的七弦琴放在腿上,轻轻抚摸琴身,全然不管吹起军号的骷髅军队,仿佛这面琴便是世间唯一的珍宝,只有它才值得自己认真对待。
骷髅军队迈开粗大的双腿,每一步踏下就连大地也在轰鸣,它们混乱地发出含义不明的吼叫,呈圆环状包围住中央的男子,如同古代饮血茹毛的猿人一般行走夹击男子。
男子依旧没理正收缩包围圈的骷髅军队,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弹哪首曲子比较好,终于,似乎做好了决定,尝试着弹出第一个音,但下一秒,他又不满地停止,再次歪头思考弹曲子的事情。
而就在云姓男子的脚下,同样很多道光圈迅速地扩散,触碰到光圈的骷髅军队霎时间身体融化,犹如遇到强烈阳光的冷冰,很快就化作一滩水不见踪影,它们痛苦地尖叫,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
身为始作俑者的云姓男子还在盘坐,突然他睁开双眼,脸色带着许些雀跃,用食指轻拨琴弦,边秋远塞的肃杀荒凉味道随着琴声弥漫在空气中,即使隔着很远,李流年也可以感受得到琴声中金戈铁马的厚重。
他竟然可以用内力营造出曲子里的氛围!李流年拧紧了眉头,仔细地观察面前熟悉的故人。
琴曲,重在意境,倘若对方陷入自己营造的氛围里,那么接下来战斗节奏就完全掌握在琴师手里了。
李流年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不可能让他将曲子完整地弹下去。
轻喝一声,帝王座椅周围的恶魔尸体犹如活过来一样,睁开红宝石般的血色眼睛,扑朔着布满鳞片的翅膀,它们仿佛黑夜中择人而噬的凶猛野兽,眼里泛着嗜血的光芒直直飞向陶醉曲子之中的男子。
可一旦它们飞过某个界限时,如同千军万马碾压般的威势就会降临,将它们无情地从空中拍落,用力地打进猩红泥土里狠狠地挤压,它们的骨骼、鳞片、内脏在这种无与伦比的压力下寸寸断碎,转眼间就成了一具尸体。
“斯人未寐,白发落泪。”,一直不喜欢说话的云姓男子罕见地开口了。
几乎与其开口同时,琴声越发悲凉寂寥,在空旷的地狱中飘散得很远很远,可恍惚之间,琴声又像是两军交锋激烈之际,万人战死血染大地的无奈感慨,两种复杂的情绪交缠混杂,让人心烦意乱,不能自己。
李流年明显也受到了印象,正要拔剑的手忽的停顿一下,可瞬间又猛的拔出。那一刻,世界的意志仿佛随着她的拔剑而改变,无数白骨、恶魔、血液都化作道道紫色流光汇聚在剑尖,逐渐形成一个紫色的螺旋漩涡,漩涡飞速地转动,在不断凝实变成蕴含磅礴能量的圆球,李流年提着紫色长剑,像是提着神明的权杖一般,轻轻一挥。
那恐怖至极的紫色圆球以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飞向安静抚琴的男子,宛如一颗突破音障的导弹,不断撕裂空气,发出轰鸣的爆震。
紫色圆球圆满地完成任务,正中目标,“嘣”的一声,崎岖不平的地面出现一个光滑的半圆形缺口,黑色的蘑菇云之下是正一圈圈汹涌的紫色冲击波,所到之处无不泯灭消失——连余波都如此可怕,更何况是正中央的爆炸中心呢?
可仿佛故意气人一般,云姓男子偏生好端端地坐着,不顾他地拨弄琴弦,只是位置由平地变成了缺口的最低点。
“怎么可能?为什么你毫发无伤?!”,李流年不敢相信,大声质问道。
回答她的注定只有节奏越来越强烈的曲子。
空气里军中的血性气变得无比浓烈,倘若深吸一口,便觉得喉咙直痛,肃杀之气伴随血腥气的增长同样增长,但是说只是两种“气”便挡住自己的全力一击,李流年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等到冷静下来一想,她才恍然大悟。
曲子里的气也许不能完全抵御那一击,但是如果是神液加上气呢?就像是剑气配上神液,打击效果会明显的提升一大截,曲子里的肃杀气和血腥气混杂神液,能毫发无伤也是不奇怪了。
“呵呵,你这般作态,当真是瞧不起我了,不拿点真真正正压服你的东西,你是不会开固有神域了。”,李流年似乎对于男子不开自己的固有神域十分不满。
衡量他们这个境界的实力,已不能用单纯的内力、神液、武器或是战斗经验评判,而是看彼此固有神域的强度,原因也很简单。
成为神明的三要素:永生,时间,创造世界。
入圣之所以被称为入圣,是因为他具备前两要素的皮毛,而入圣的下一个境界,则是完全具备创造世界的能力。
创造世界——也就是固有神域的强弱很大程度反映了人的强弱,也可以这么理解,固有神域变强人本身也会变强,两者相辅相成。
盘古碎片,这种剥离于创世神盘古灵魂的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神物,正是能使固有神域变强的利器。
说完这话后,李流年的气息焕然一新,若说她之前是带着地狱般的狠辣剑客,现在就成了掌握世间万物的真正神明。
她的右手五指伸开,像是虚握着什么,对于旁人来说可能没有半分感触,但在云姓男子的感知里,本不应该出现在凡世、独属于神明的浩瀚神力竟然被李流年拿着手中!
正如将军的猜测,李流年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完全吸收盘古碎片,她只是稍微取了一点点治疗自己的伤势,剩下的大半还留在她的手里。
男子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居然放下手中的琴,中断了曲子,看着李流年沉声问道:“你怎么会有神的碎片的?”
“偶然得到。”,李流年似乎很享受男子对自己的惊讶,这让她觉得莫名的优越。
男子不再言语,没有提醒、没有征兆,那一瞬间,他出手了。
澎湃的白色光圈像是波涛汹涌的海浪,狂暴而急促地冲击着如同地狱一般的世界,在光圈的不断冲击下,李流年的固有神域开始崩塌破碎,逐渐化作点点光芒飞散于空中。
李流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她微笑着扳断手里虚幻的碎片,轻轻扔下。那正在被摧毁的世界如同获得神的光辉一样,奇迹般地开始重建,飞走的光芒回归,成为组建世界的原料,片刻呼吸间,李流年的固有神域就变回原样,而男子的光圈竟然像是被吞噬了,范围越来越小。
这样还没有完,李流年像刚才一样将另外一半碎片轻轻扔下,刚接触到大地的一瞬间,整个世界的面貌突兀变化。
崎岖不平的血色土地生长出同样充斥血液的崇山峻岭,森森白骨的体积迅速膨胀,变成原来的数倍有余,仅凭目光来看,也觉得比之前更加固若金汤,犹如死去般沉睡的恶魔发生异变,由原本邪恶的单角变成螺旋状的双角,布满鳞片的肌肉大块大块的凸出,翅膀也迅速张大。
整个世界的强度相对初遇男子时不知高了多少,甚至抑制住了男子的固有神域的扩张。
李流年的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顶皇冠,——一顶由十二个可怕的禁闭双眼的骷髅头围成的皇冠。
“四十九绝器啊。”,云姓男子默默呢喃。
几乎是呢喃过后的下一秒,骷髅头睁开眼睛,露出无神空洞的宛如虚空的双眼,接着它们发出尖锐得让人牙酸的低声细语,即便如男子般的心神,居然也有些恍惚。
仅是一瞬间的失神,男子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柄混凝紫色神液和锐利剑气的长剑,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抵挡。
看来这皇冠不只是影响心神,更是降低人的反应能力。
不过,男子很快恢复了自己的战斗本能,由厚实的白色神液凝聚而成的屏障对上了李流年的剑,出乎男子意料,屏障竟在交锋之初就发出破裂的声响,随后噼里啪啦的变成许多碎片。
不得已,男子的手重新归回琴弦,两指优雅地捏着琴弦,轻轻挑动,悦耳动听的琴声散播在空气,可效果并不显著——那柄剑依旧直直地刺向自己。
无奈之下,男子起身在空中连续翻腾数次,很难想象一个男人竟然有如此柔软的身体,做出那么多高难度的扭身动作。
这是第一次,男子挪动自己的脚步。
可没给他喘息的时间,李流年的手腕又是一番抖动,紧追不舍地刺向男子,凛冽的气势排山倒海,压得人喘不过气。
男子面对气势更加凶猛的李流年反倒没有像上次一样躲闪,而是平淡地说道:“退。”
这方世界似乎都在顺应他一般,数不清的压力给到了李流年,她双腿一沉,整个人从空中飞落,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手中的剑自然随着人一起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意识到不对劲之后,四处打量周围,哪还是那番地狱的场景!
飞鸟悠闲地翱翔在碧蓝的天空,温和的阳光自天穹落下,洋洋洒洒地抚摸陆地上的花草鸟兽,繁密茂盛的灌木丛黄中带绿围成一圈圆环,在圆环的中心点生长着一颗高耸入云的宛如巨人般的榕树,棕色的粗大主干牢牢地抓住土壤深处,巍然不动,翠绿的树叶伴随微风起舞,好似娉婷袅娜的舞女展现优美的身姿,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平和,处处平凡中都流露出让人羡慕的美好。
云姓男子安静地坐在榕树下,金色的阳光照耀他洁白如雪的长发,平添一分神圣的气质。
李流年望着他无暇的侧脸,砰砰直跳的心忽然漏拍了半拍。
“他真的好英俊啊。”,这个念头跳在李流年的脑海。
那静若止水的男子抬起了头,同样注视着李流年,眼里满是危险的信号。
突兀响起的琴声带来的不是符合此时风情的示爱曲子,而是李流年的一声娇呼。
一道声波越过百里距离,割烂了李流年胸膛处的衣裳,伤出深可见骨的极长伤疤,一直从肩头到腹部,淋漓鲜血透过伤口哗哗地流下,雪白的肌肤上流遍红色,看上去没有那么可怕,反而觉得些许诱惑。
呼之欲出的雪白通过撕裂大半的衣服看的清清楚楚,面对如此良人美色,云姓男子眼睛都没抬一下,手中动作不断,一道音波接着一道,以超越声速的速度袭去。
李流年心中一惊,没想到他出手得那么果断坚决,真不担心自己因为这个不喜欢他了。
妩媚地翻了个白眼,李流年像是丝毫不在意地感受音波与自己的距离不断缩小,直到距离她一丈之内,音波忽的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李流年头顶的骷髅皇冠发出悚然的红光。
男子无声地笑了,声音自百米外传来却依旧清晰:“原来如此,绝器“冥王”的作用原来是这样。”
不同于以往风格,他这次竟然说了那么多字。
“我也很惊讶啊,经过盘古碎片加持的“十八炼狱”居然一下子被你的“三界外”给吞噬了。”,李流年笑着说道。
李流年接着说道:“不过嘛,那只是我一时疏忽,现在可就不知道是谁的固有神域更厉害了。”
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炯炯看着她。
血色光圈重新从她的脚下一点点扩散,冲击着男子的固有神域,他们所在的世界意料之中地发生崩塌,世界化作无数的碎片,宛如春日的蝴蝶拍动翅膀飘扬飞舞。
鲜嫩的青草,娇艳的野花,悠闲的飞鸟,粗壮的榕树,时而扭曲时而消失,一瞬间存在一瞬间破碎。
而原本安详的世界,莫名出现恶魔的尸体,森立的白骨,恶心的血腥气四溢。
那是两个世界的碰撞。
像是势均力敌一样,两个世界僵持许久也没决出个胜负之分,不断在安和与邪恶中切换,犹如患有精神分裂的患者,一会是懦弱的人格,一会又是好斗的人格。
似乎陷入了僵持,两边谁也没对过谁,只是分割成两个世界,一边是十八层地狱的场景,一边是人间仙境的场景,它们被不知什么东西隔开,一个明显的界限将两面分得清楚无疑。
“这样开来,我们谁都打不过谁啊,就算耗上百年千年,也是一样啊。”,李流年懊恼地说道。
云姓男子摇了摇头,似乎在表示不认同。
李流年像是好气地说道:“你不承认也没办法啊,我们这个境界的战斗,倘若固有神域彼此对峙不下,分不出前后高低,就算神域主人本身实力再强大也没辙啊。”
道理很好理解,固有神域是拥有者创造的世界,世界的主人也是那个世界的神明,祂们永生不死,只有击碎祂们的世界,从固有神域里剥离到原本的世界里或是自己的神域里,才有办法杀死对方。
也正因如此,祂们之间的战斗通常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云姓男子沉默片刻后才徐徐开口,清澈犹如溪水的声音传进李流年的耳朵里:“在场的,不止我们二人,还有他呢。”
李流年脑海中爆出一声炸雷,她怎么能忘记,将军还在这里啊!
“咳咳,我不打扰你们两口子打情骂俏,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将军不知从何处走进两边世界的交界线,满脸笑意地说道。
听到“两口子”这个词,李流年娇羞地埋下头,云姓男子则是皱着眉头,干脆直接地说道:“她才不是。”
一声直男的回答,惹得李流年的脸色阴沉下来,望着盘坐榕树下的男子,不满地撅起鲜红的嘴唇,吐着舌头表达抗议。
幼稚完后,李流年开始回味将军那话的意思,似乎是说他不会插手,只是看着他们打架。
这说出去谁信啊,要说他没什么别的企图,李流年是万万不相信的。
“别担心,我这个人啊,没什么大的抱负,只是希望天下安康,百姓安定。我相信老云能赢,所以天下一定会和平,仅此而已。”,将军耸耸肩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那被寄予无限厚望的云姓男子,此时却摇了摇头,说道:“我赢不了她了。”
将军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瞪大眼睛不甘地问道:“她刚刚说你俩谁也打不过谁的时候,你不是摇头了吗。”
云姓男子难得露出无奈的神色,低着头说道:“我还以为你会一起上,那样就有胜算了。”
“嘶……你怎么能把打群架说的那么自然,没想到那么仪表堂堂的人居然比我还无赖。”,将军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又托着腮似乎在思考打群架的可能。
“喂喂,你们想干嘛?!”,李流年退后半步,声音颤抖地说道。
“你那么多绝器,头上一个,手上一个,好像还藏了一个,老云身上可就那面琴,你们硬件相差太大了,我来弥补不是很正常吗?”,将军理直气壮地回答。
但像是不忍心干这事似的,接着将军摆摆手示意:“算了,我就是再没良心,也答应过你不出手了,你们打,我看着。”
听到这话,李流年松了口气,要是真加上个将军,不能说必输,那只能是必死。
可她转念一想,再打下去,局势并不是对某一方有利,而是对双方都有害。
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受到伤害,包括自己的族人,包括将军眼中的天下苍生,也包括面前深爱的男子。
总要有人要让步,既然对方不肯,那只能是自己了。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两个人都咄咄逼人,导致原本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事情硬生生成了无法换回的悲痛。
她李流年也不是不能让步之人,大不了就让魔族退回境内百年不出嘛。
李流年心底轻叹一声,刚想开口时,盘坐的男子却站起身子,缓缓走到将军面前,手搭在琴弦上,开口说道:“算是平局,刚才你们的赌注彼此都要履行。”
魔族这边的赌注是不出境内,将军的,则是把那个东西的信息告诉李流年。
衡量之下,似乎是不亏的,将军认真思索片刻后点头答应,接着小心翼翼地说道:“没问题……那……你能不能把手放下了。”
男子这才将放在琴上的手放下,至此,赤裸裸的威胁算是解除了。
李流年不禁开心地注视着他,甜甜的笑了。
尽管他们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可就是有种无名的默契将二人的思绪紧紧联系,刚才李流年想的,男子同样在想,只不过,他更快地胁迫将军做出让步。
地狱和仙境同时散去,就像来时一样毫无征兆。
他们三个依旧处于魔云山脉的山谷里,这里依旧充斥杀声震天的叫喊和满地横流的鲜血。
不等对方催促,李流年和将军几乎一齐升空,在浑厚的内力推动下,他们的声音传遍整条山脉。
“我五国联军元帅在此宣布,战争结束,各位放下武器,休战!”
“魔族魔神喝令全体魔族停止战斗,休战!”
两边的战士茫然失措,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到自家上司都这么说了,打仗的兴致一下子变得索然,嘟嘟囔囔抱怨着回到己方开战前的位置。
“哎呀,结束了啊,老易。”,将军美滋滋地打着易天刃的脸,让他清醒过来。
易天刃则是躺在他的腿上,被打到脸颊发红也没醒来。
最快醒来的反倒是魔族的利鲁卡,他醒来后迅速地从迷糊的状态转化为最警惕的状态。
别人不清楚,他心里可跟明镜一般,那白发男子的实力已经接触到了世界的上限,和魔神李流年一个水平的。
可看来看去,也没有那男子的身影了,他这才如释重负,转头四顾。
然后,他就看到小李正躺在他的旁边,拧紧双眉,昏睡不醒。
顿时,恶从胆边生,他拿起放在小李身旁的雕刻长江流水花纹的大刀,嘿嘿一笑,挥刀劈下。
“我靠,老阴比还得是你啊。”,惊讶中带着戏谑的声音传入耳中,利鲁卡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得出那张嘻嘻笑的臭脸。
利鲁卡僵硬地停止劈下的动作,尴尬地扭头看着笑眯眯的将军,麻利地丢掉大刀望向天空吹着口哨。
过了一会,被打晕的入圣醒得差不多了,他们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那个帅哥呢”,然后环顾四周,发现李流年消失了,第二个问题就成了“魔神去哪了”。无论是五族还是魔族,这些问题都成了醒后的流程了。
将军倒是乐此不疲地回答“再帅也没我帅”和“魔神找那家伙谈恋爱去了”。
结果换来的就是一众白眼和看神经病的目光。
利鲁卡休息片刻后就率领魔族入圣离开现场,领着魔族军队朝南边狂奔向自家领土。
将军则是让易天刃带队回去,自己等一会再回去。
目送两支军队的远离,将军不知为何叹息一声,以一种颓唐的姿势躺在某颗树下,百无聊赖地打着哈哈。
明明种族大战都结束了,虽然结局不能说很完美,至少称不上糟透了,可看将军这幅样子,倒像是败了战争一般。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中年人深邃的眼睛似乎透过苏辰宇,看向他身后的东西。
苏辰宇想了想,摇摇头说道:“鬼知道啊,估计是老婆跟人跑了吧。”
中年人没理苏辰宇的玩笑,而是沉声说道:“他是在担心,担心下个百年人族该如何度过这万劫大难。”
“而距离那天的百年后,就是这几年了。”
中年人的声音很严肃,飘在苏辰宇的耳朵里显得格外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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