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的夏天,总是比其他地方晚结束一些。
他并不闷热,沿海城市总是这样。
每晚的海风,便是这个城市最有意义的东西。
人们都说,这里存在着神明。
......
她还是喜欢在下班后沿着海岸线散步。
她脱下高跟鞋,踩着沙滩,舒缓着脚一天的劳累,还有自己的疲惫。
她喜欢这样,或者说,已经成为了她日常的一部分。
“老师?”
正当她准备完全放松时,耳边突然传来了那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芊斓?”
那是她的学生。
只是,她有点不知所措,因为那个女生正在海里游曳着,就好像度假一般。
……
芊兮接手这个班也才有一个月而已。
刚接到通知调来时,她真的很开心呢,因为来到这里,一直是她的梦想。
只是这里和她的家乡并不相同。
这里不再存有许多的温柔,多半都是当代社会的现实和机械。
刚来的一个周真的是很痛苦的回忆,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烦人的事情一大堆,就像是海浪一样翻来覆去,又想大海一样绵延不绝。
她有想放弃,不过还好,最后还是撑下来了。
二十五岁的她,还保存着些许的热情。只是这份热情,也让她明白了不能随意挥霍。
这里,没有人会主动帮她。
话又说回来,第一件让她感到惊喜的事,那就是发现自己的班级有和自己同姓氏的人。
倒也算是在这个城市找到了一丝熟悉吗?
不,并不可能。
她是老师,和学生之间必不可少会有鸿沟。
学生对她充满尊重,因为她讲课明白,并且不会有过多的赘述,比起他们的上一个生物老师,她简直是天使。
只是那个叫芊斓的学生,从她来这里一个周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其他老师,也只是无所谓的样子。
她的成绩,也是平平无奇。
芊兮有想过去家访了解情况,只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劝她暂时不要做这种事情,毕竟对于她现在的处境来说,多此一举完全不过分。
但她认为这是缘分。但也还是照做了。
她曾在校外的甜品店看到了类似于她的女孩,只是她并不敢向前去认。
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她也迎来了难得且珍贵的小假期。
“芊斓?你怎么......”
“老师好,好久不见了呢。”
“......”
她们互相之间对视着,芊兮一言不发,也让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那个,不管老师记不记得咱,可以,借咱件衣服穿吗?”
……
“你是说你父亲把你的校服都卖掉了吗?”
芊兮一脸不相信且严肃的问她,在她的印象里,这种事情她只在小说里看到。
“是啊,甜品店又不景气,把我辞退了......”
“你一直在甜品店打工?”
“不然呢,不在那里打工我也没衣服穿呀。哦,有一件外衣,在我游泳的时候可能被当作废布清理掉了。”
芊兮说不出话,只是好好地盯着前面,但是紧握方向盘的手还是在抖。
“你晚上睡哪?”
“甜品店。”
“今晚?”
“不知道......”
“为什么不回家?”
“回家我爸就打我,打工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没有工资啊,都被我爸要走了。”
“要走了?”
“嗯。”
“你母亲呢?”
“改嫁了。”
“你家在哪?”
“老师你要是要送我回去的话,我就下车,我不要回去。”
“回去拿衣服,跟老师住不可以吗?”
一瞬间,芊兮觉得自己的提议真的是很机智,这不仅可以让芊斓乖乖说出家的地址,还可以稍微安抚一下她。
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
“我没有衣服。”
“......?”
“那个家只有我父亲的东西,没有我的。”
“他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卖钱了吗?”
“嗯。”
“包括书?”
“嗯,他要抽烟喝酒的。”
“......”
有一瞬间,她真的想把芊斓接回家住。
只是,理性占领了上风。
“我跟你回家,可以吗?起码,我想问一下你父亲的态度。”
“......”
芊斓不说话,但芊兮必须要这么做。
这是最基本的做法。
“梧桐树街,409号。”
那是一栋二层楼,从外面看倒像是一个好好的家的样子,可能,在之前是。
芊斓打开门的一瞬间,芊兮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怎样破烂的一个院子,就像是乞丐随便找的一间没人住的屋子堆垃圾一样杂乱无章。只有几盆还能勉强看出原本摸摸样的花倒在垃圾之间,有些还倔强的活着。
这里,就是芊斓的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房间里笑着的,就是他的父亲了吧。
“您好,芊斓爸爸?”
芊兮尝试着敲正屋的大门,里面的电视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一个手攥着酒瓶的男人走出来: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您好,我是芊斓的班主任,来了解一下情况的。”
“情况?什么情况?”他喝了一口酒,楞的就问,“她欠你老师的钱了吗?”
“没有。”
“那你凭什么了解情况?!”芊兮一听到这句话,脸上的假笑也就消失了,随后,就提出了让芊斓这辈子忘不了的一句话:
“您缺钱是吗,我想买你的女儿。”
芊斓和她的父亲都愣了,但还是她父亲更直白一点,说;
“我欠了三万的酒钱,你给我三万我就把女儿卖你了!”
“那我们,签个协议吧。”
“协议?我堂堂男人,不需要协议!”
男人?
芊兮一听到这个名次,心里不由得一阵厌恶。
“方便起见,还是协议方便一点。”
“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故弄玄虚啊哈哈哈哈哈哈!行!”
那个夜晚,或许是芊斓这辈子忘不掉的。
她的亲生父亲为了三万元的酒钱,就把她卖掉了。
而且,还是她的老师。
“还好明天小假期啊,害。”
她长叹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趴在方向盘上,又拿出了那张白纸黑字的“协议”,叠好,放在车柜里。
“老师,为什么买我?”
为什么?
“你父亲卖掉你是早晚的事情吧,我只是提前干了这件事。而且 ,卖给男人的话......”
她不止读过一次这样的新闻。
即使只是不计后果的任性,她也并不后悔。
应该说,没有什么后悔的。
她也赌了一把,她并没有把握,也并没有表面上说的风轻云淡,更没有意料之中的老练。
但是,能浇灌的花,为什么不给予一捧水呢?
琳琅满目的商品里,也有货真价实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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