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伙伴们离开酒馆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又一次回到了酒馆。
嗯，这也没办法，毕竟实在是不能将眼前的这位幼小的魔女带回霏缇斯大人的店里。
“牛奶，还有牛角面包。”
眼前的小魔女开始擅自点起了菜，虽然内容算是比较朴素的但在酒馆点牛奶的勇气还是很厉害，或许意外的是位外表上看不出来的豪杰。
“抱...抱歉，我们这里没有牛角面包的存货。”
“那就换饺子。”
“饺子？”
贝蒂天真的复述到，而与之相对的两个...不对是三个的脑袋上都出现了大堆的问号。
“““？”””
服务员貌似是疑惑于‘饺子’这种食物本身，而我自然知道饺子是什么意思，但问题是饺子配牛奶的组合这已经是超越了勇气或者说是癖好的等级，直接到达了邪道的领域。
“不妙啊，守泣。”
齐莎如临大敌的说到，毕竟她也是见过风土的饮食习惯，所以也一定能感受到这种违和感。
“啊，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可怕的菜品选择，简直就是超越了人类想象力的极致，就算是净璃那种米饭配饺子也比这种要容易接受的多。”
在守泣的理解力在这之上已经不存在更加可怕的选项，这个名叫琳的魔女到底是什么人物...
“再加一碟烤鱼。”
“什！这是什么鬼搭配！！！”
牛奶配烤鱼配饺子！这简直是对食物的亵渎！到底是何等可怕的想象力才能创造出如此骇人的菜单！！！不，这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吧！饺子虽然算是饭菜兼容，姑且也可以算作是主食的一种，但在这个基础上加入烤鱼？这种需要大量调味的食物作为辅佐？！这简直就是在战斗机上绑了个坦克一样别扭的组合！更何况还是以牛奶作为饮料！简直就是在这样的基础上还站着个海军陆战队成员等待着随时投放！就算是再怎么海陆空联合也不是这么个联合法的啊！！！
“您...您是要烤鱼和牛奶对吗？”
服务员看来也是明白了眼前这位魔女的邪道搭配，毕竟就算不知道饺子是什么，烤鱼和牛奶的组合也是够普通人感到惊异的。
“服务员小姐，能借一下厨房吗？当然，菜价我会照样付的。”
“啊，那个...我得先去问一下老板。”
没过多久老板就走了过来，由于先前几次和安德烈来这里吃过饭所以老板很快就同意了守泣使用厨房的要求。
切了点看上去和小葱一样的东西，将鱼的骨头剔出，把土豆蒸到熟透为止，然后将鱼放到热好的油锅里搭配少许的海盐和像是姜丝的东西搭配先前的小葱，少量白醋用于去腥和提升肉质，将土豆的皮扒好，压成土豆泥，将面和好用随手找来然后又随手去皮的木棍当成擀面杖，虽然也想过用飞饼的手法甩出来，但说到饺子果然还是擀出来的好吃，将面揉好了之后用刀把圆柱形的面团切成合适的大小，用擀面杖压成圆形面饼，在上面放一层土豆泥和老板事先准备的鸡汤，再将烤好的鱼肉切碎加上一些清脆的蔬菜放在土豆泥中心，然后将整个大饺子都包起来用在烧好水的大锅上用树枝搭起一个网格放在上面蒸上接近二十分钟...
“饺子做好了。”
“好慢。”
“毕竟是在各种意义上从头准备的，这也没办法。”
前前后后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如果有现成的厨具应该可以缩减到半个小时左右吧。
眼前的蒸饺大概有一个成年人拳头的大小，说是饺子但说不定更像是个大包子，为了中和牛奶和烤鱼的相性守泣用到了香草和土豆，一方面是因为土豆本身和牛奶的相性另一方面是土豆搭配海产鱼类的红肉可以起到丰富口感的作用。
“没有筷子吗？”
“你一个埃达的魔女竟然还会用筷子！”
就连风土出身的守泣在来到埃达之后都选择入乡随俗的用起了刀叉，这个魔女竟然还要求筷子？！
守泣立刻跑去厨房用之前的擀面杖用爆气进行细节加工做出了一双筷子，然后将它递给了眼前的小魔女。
然后...
“...嗯。”
“.......果不其然啊。”
然后这位小魔女竟然用筷子扎着饺子一口一口的咬着...既然不会用，为什么还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不好吃...土豆泥干巴巴的，吃起来太碍事了。”
“这不是为了让你喝牛奶吗。”
“原来如此，咕嘟咕嘟...不可思议，变好吃了。”
眼前的少女大口大口地吃着盘子里的饺子，不一会就将他们全部消灭了，眼看着这位自称为琳的魔女结束了用餐守泣打算正式开始话题。
“这里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啊。”
“唉？啊，可能吧。”
但还没等守泣说出口，琳便擅自开始了话题。
“西涅乌丝...在这个岛上好像是这么称呼的吧，对于这些岛上曾经存在的前文明。”
“抱歉，我对历史方面没有太多的研究。”
“不需要道歉，因为就算是有研究在这个岛上也没有意义。”
“？”
“因为在这个埃达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国家曾经用过西涅乌丝这个名字，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过，这是片没有历史的土地...”
没错，直到芬布尔之冬到来之前。
*
芬布尔之冬
这个名字是环绕在埃达千年之久的噩梦，他一方面是令整个埃达的势力进行了大洗牌，为后来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另一方面他也为无数的人与国家留下永不磨灭的伤痛。
这个异常的天象源自于诸神的战争洒落的灰烬，这些灰烬填补了世界之间的缝隙，令埃达与另一个常年被冰霜所笼罩的世界尼福尔海姆开始了融合，这才导致了那个漫长而又悲哀的时代出现。
如今的埃达已经不再信神，魔女之塔虽然名义上信仰着以诺恩三女神为首的神灵，但实际上她们也不过是将神话作为一种方便实用的资源进行利用，这也是她们为什么选择命运三女神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些女神高不成低不就的定位使得魔女们有了选择的权力。
而在魔女之塔中少数负责祭祀这些神灵的魔女，便被称作巫女，虽然听上去非常的可笑，但姑且魔女之塔里是存在负责系统性祭祀神灵的职位。
这些祭祀神灵的巫女除了负责祭祀之外，还负责着处理来自女神的‘预兆’。
权之塔信仰的是过去的女神乌尔德，炎之塔信仰的是现在的女神薇儿丹蒂，冰之塔信仰的则是未来的女神诗寇蒂，这三位女神组成的卢恩便是不属于卢恩三大系统的沃德（Wyrd）。
在我的眼前那位象征现在女神的巫女，琳来到了我的面前说到
“这个岛是不属于埃达的土地，所以在这座岛上居住的人们也不会受到埃达的恩赐。”
“埃达的恩赐...你是指灵脉吗？”
“否，是更加本质层面上的问题。”
娇小的魔女从怀中掏出了几枚金币，将他们罗成一叠在桌面上。
“守泣，我使用的魔法是阴阳术，是一种和您使用的灵枢法有着同样起源的法术体系。”
“......”
她为什么会知道‘灵枢’这个词汇。
“阴阳术这种东西，某种意义上就和商业买卖是一样的，为了使用一个火球就必须要付出1000枚铜币的代价，换句话说我们每使用一发火球就必须要创造1000枚铜币以上的价值。”
少女将手指放在了一枚金币之上，轻轻的将其滑落到了桌面，然后用那不输金币落地时的淡漠声线说到
“那么守泣，你认为要怎么做才能创造这1000枚以上的价值？”
“......去打倒魔兽？”
“那样的行为没有任何价值，或许是我的说辞有些问题，所以就让我换个问题吧。”
土地存在价值吗？
“...当然有。”
“你错了，守泣，土地没有任何价值。”
即便土地本身具备价值，那也不是区区人类可以定义的，所以土地没有任何价值。
“那么下一个问题，守泣，你认为了人类是有价值的吗？”
“...当然有...不对，是必须有！”
“没错，人类必须要有价值，因为人类能够定义的唯一价值基准就是人类本身。”
既然你能够理解这些，那接下来的问题就简单多了。
“为什么有些人会用没有价值的土地来压迫有价值的人类？”
“......”
“因为土地的价值是人的劳动创造，土地本身没有任何的价值，但当他附加上了人类以劳动所预期的未来之后，土地就拥有了价值，可问题在于土地本身果然还是没有价值，那为什么人们会对还没有人说要创造价值的土地标上不属于他的价格呢？”
“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对这片土地下手。”
“如果这句话成立的话，那么这片土地现在的价值是不是就成为了你口中未来的幽灵？”
“！”
现在是未来的幽灵...这是错误的，但我却无法明确的指出这份逻辑的矛盾，我虽然知道这绝对是错误的，可却无法将这份错误转换为语言的形式。
“假设现在为阴性，那么过去和未来那个是阳性？幽灵这个概念上并不属于阴与阳的范畴，他们是游离在大循环之外的异物，当二元性确立的时候总会有些事物被排斥在外。”
过去是决定现在的钥匙，而现在是到达未来的必经之路，可是在这之中未来又代表着什么？人们又能用未来创造什么？
又或是说，人们只是活在0与1的夹缝中，0代表过去，1代表未来，而现在却无处可寻。
“如果真的是这样，守泣你会选择既定的过去，还是无人可知的未来？”
“......”
“曾经有一个愚蠢的神灵选择了未来，其结果是万物的毁灭与终焉的黄昏。”
现在是未来的幽灵，但未来却没有任何人可以给出确定的答案，每个人都做着未来的幻梦并成为那个幻梦的奴隶。
“未来是无价值的，换句话说阴阳术是为了指引过去与现在的体系，对于习得这门术法的我们来说未来才是所谓的异物。”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过去’即将到来，那并非无法参透的幻梦，而是来自于往日确实的呻吟，这片大地正打算考验生活在这上面的每一个人其价值的本质。”
少女说罢松开了缠绕在贝蒂身上的锁链，点缀着星火的金属在虚空中慢慢的散去，与之相对的是那双不带感情的砂金色眼眸慢慢的被血色染红，像是看着不在此处的光景一般瞳孔用力的收缩形成了如同食肉野兽般的竖瞳。
“你必须在那之前准备好答案，面对恶魔，个体的强大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们本身就不追求指数化的强弱，能够战胜恶魔的唯一方法就是给予他答案。”
这个答案往往非常的简单，但只有能够认识到那真正价值的人才能够找到，绝不能在此处迷失自我。
绝不能试图用相对的答案来模糊对错，恶魔绝不会承认这样的结果，他们会瞬间找到话语中的恶性并将其否定。
“最后，我能对你说的就只有一点，恶魔（demon）不是魔鬼（devil）换句话说它对人类并非一定是恶意的象征，甚至有可能是带着某种善意的存在。”
但善意并不代表善行，意志并非一定会反映在行动上，所以绝不能因此而犯下致命的错误。
说罢，幼小的魔女径直的走出了酒馆，像是突如其来的春季阵风般扫过，又像是在梦游中突然醒来一样令人迷惑，可是守泣却非常熟悉这种感觉，甚至可以说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简直就像艾尔维多老师一样呢。”
在那位名叫琳的魔女身上，守泣确实的感觉到了昔日恩师的影子。
*
“守泣，你知道http吗？”
过往的回忆涌上了心头，这次的回忆是与艾尔维多老师她们分离之前最后的教导。
“您是指的网络应用协议吗？这是自然...”
将服务器和客户端连接的基础计算机协定，这是每个接触过计算机的人都会多多少少了解的，最基础的常识性知识...不过身为魔女的艾尔维多为什么会在这时突然说起这个？
“果然啊，但是守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毫无保留地接受各种各样的信息，对于使用者而言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
“您是指的信息茧房（Information Cocoons，伴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和网络信息的剧增，人们可以在海量的信息中抽选自己关注的话题，这种‘个人报纸’性质的孤立给予了狭隘思想生根的土壤，最终造就‘不民主的民主’这一矛盾的社会现象）吗？”
“倒不至于这么严重啦，只不过像是病毒或者什么错误的信号导致的无限循环之类的，你应该也接触过吧？”
“那是...当然了。”
只要是存在的东西都会有出错甚至故障的一天，这是常识，哪怕是看似与现实脱轨的网络系统也不会在这一点上免俗。
“但在电脑系统里肯定是有为了避免这一情况发生的程序吧？”
虽然守泣并不是多么理解电脑系统，但毕竟这是集结了人类历史上最聪明的人们和无数先人睿智的结晶，制作期间不可能料想不到出现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
“没错，这个系统的名字叫daemon（守护进程）简单地说就是个响应阶段性相应服务需求的程序，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个人客户端的守护神性质的存在。”
同时这个daemon（守护进程）也被认作是demon（恶魔）这个词汇的源头。
“？”
“看起来守泣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守护会和恶魔这个词扯上关系啊。”
这一切都要起源于更古老的时期，正是那些龙神们肆虐的太古时代，当时的人还没建立起明确的社会意识，因此他们当时建立了单纯的泛灵论（Animism）无邪的认为世上的一切都有着与自己相近的感知和创造力，认为云朵创造了雷电，大地创造了草木，树木创造了果实，这些无邪的理解成为了后世多神论（Polytheism）的源头。
但随着人类族群的扩大，掌握的资源开始逐渐增多，阶级的出现让人们慢慢的理解了更为宏观的世界变化，一种基于共同利益的观念，善恶论（good and evil）出现了。
在善恶概念出现之后，人的危机意识开始逐渐膨胀，他们恐惧着未知，恐惧着周边一切的无意志的意识，这令他们面临了权威的危机。
他们需要一个承认自己作为更高位存在的意识，一个可以主导一切的意识，因此‘神’出现了。
而为了将神的故事系统化，进而出现了神话，由于人最好的表达方式就是人本身，因此神有大多采取了人为雏形。
随着人神的羽翼逐渐丰满，象征自然神威的龙神逐渐的被剥离了其善性，反而成为了人神讨伐的重点，而在这之中被剥离了善性的自然属性便成为了恶性，也就是‘魔’的起源。
“那果然，恶魔与守护扯不上关系啊？”
“这也不一定，毕竟善性不一定就会反应在善行上，神在很多情况下也会犯下很多的恶行。”
而在此时为神的善性做出担保的便是恶魔的责任，这是一种逻辑上的互补关系。
“我还是不太能理解...”
“嗯...那就换一个说法，假设神和魔用证券的形式来表示！”
神是纯本金证券，而人则是纯利息证券，人类社会的发展提供了神话的发展前提，但随着想象力超越了生产力，神话开始单方面的暴走，最终慢慢的做空了人类社会生产的动力...
“在这时，作为风险担保的便是恶魔。”
“...哦！原来如此！”
恶魔是一种以侵害作为前提的物种概念，无论是神灵如何强大，他们都一定会将恶魔视为共同的祸害，人类作为夹在这两者之间的存在便获得了不会因神话的战力膨胀而被做空生产价值的危险。
“也就是说，恶魔是为了将唯灵论拉回物质论的保险概念，两者无论哪一种都是为了扩宽人类的思维领域和实际应用能力而存在的！”
“没错，但是换句话说，当人们失去了那个担保物时...恶魔又会如何呢？”
那会是纯粹的风险，侵害人类社会的祸害...明明是这样才对。
“当人类沉溺在物质享乐时，作为担保唯灵论风险的恶魔，又会去往何方呢。”
又或者说...
“在失去了恶魔之后，人类又要以什么来担保自身的‘境界线’呢。”
失去了恶魔的人类，失去的是对世界本质的认知，这或许才是最最危险的情况，因为科学不会告诉你如何在这片物质的宇宙中保护自己的方法，无论是如何拥抱现实主义最后得到的也只会是虚无主义的怀抱。
“但即使如此，守泣你也一定要记住，人的价值，只有人本身拥有着‘绝对’的价值。”
无论科技如何发展，无论神话如何扩展，人能够关注的果然只有人本身的价值，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过是琐事。
这便是我们的底线，一条唯一且绝对不能让步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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