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黛瓦,与江南烟色朦胧细雨交织缠绕,微微翘起的屋檐水光流转,坠落的水珠顺着瓦楞,留下古桥岸边行走松散的人群,深苔攀附,青石蜿蜒。
细雨古巷内,抱起油纸伞的女子蒙起轻纱,匆忙掠过巷内路过的人群,雨丝微凉,暗香朦胧,似若秋水缠绵,勾起人们频频回头。
却未曾注意,
那点滴血液伴起微风,犹如红墨晕在清澈水洼里,消散在这片弄巷间。
“姑娘..”
前方传来一语轻声问候,女子更是低下头,侧身绕过他,不管不顾,像是被逼到穷途末路的人们。
一缕缠绵绕上鼻香,那抹淡薄的轻纱擦过肩旁。
雨巷内,白衣青年手持竹骨伞,温文尔雅的清俊面容上却挂着半边银白面具,似在遮掩,似在躲藏。
他回望身后奔跑愈发狼狈的女子,也看见了她那融入水仙裙中的血迹。
顾辞忆没有过多犹豫,缓步走近已是慢下来的女子。
“咳咳..”
她再也撑不住,流落倚靠在石墙边,油纸伞倒落在一旁, 咳出几道触目惊心的鲜血,仿若是流浪街头的小猫一般,轻声呜咽。
似是老天爷都看她碍眼,一道狂风骤然从巷内刮出,卷起油纸伞飞上笼罩一片白蒙水雾的苍穹。
霎时间,一夕轻雷若震鼓,银针般丝雨连绵,湖水波纹动荡,溅起星罗水花。
天地似震怒,引动天河水。
拍打在脸颊的雨水好似无数细针扎的生疼,女子滑落在墙边,轻纱拂落,她仰首望向那片灰色的天空。
似是绝望。
墨发湿落散乱,粘在苍白如雪的玉颜,泛皱的眼波里掩映凄蒙灰色,琼鼻高挺,唇若含樱。
恍若堕下凡间的神女。
模糊间,一道身影站在身旁,似如冬雪里挺拔的青松,矗立在寒风之中。
泪水似屏障,遮断眼前人。
眸眼凝水,女子好像看见青年向她伸出了手..
扎在肌肤上的无数细针似乎不那么痛了。
顾辞忆静默站在她的身边,撑起竹骨伞向她那边微微倾斜,伞内空间终究是狭小,他在外的肩头刹那间就已变得湿润。
“公子..”
稀薄的光线落在画中仙般的女子,她呢喃细语着,无力地伸出柔荑般憔悴的素手,却在一半之时,失去力量缓缓垂落。
顾辞忆见状,直直抓住如枯萎落叶垂下的手。
“我在。”
......
“顾辞忆,下来吃饭!”
一道狮子怒吼自一楼传来,自家老妈巨大咆哮将头戴耳机震得一晃,滑落在地上,磕出一声轻响。
顾辞忆看着屏幕上游戏的剧情CG,犹豫地慢慢放下鼠标,随后转身大喊道:
“来了!!”
弯腰捡起耳机,将其放置在桌上,他关上灯,走出了房门,仅留屏幕上一张白衣公子和凡尘仙女的水墨江南。
她的名字还不知道..
朱红色粉黛宛若一抹轻纱漂浮于天地之间,橙红的霞光透过沾染白痕的玻璃窗映在他的脸庞,夕阳火红如血,静默安沉。
顾辞忆走下悬梯,迎头看向老妈那布满些许皱纹的脸庞,他挑了下眉,匆忙去厨房端饭菜出来。
“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游戏,都高三了,马上要高考了,能不能别玩了!”
见到忙着将饭菜端出来的顾辞忆,张忆还是不满地皱下眉,习惯性地开口说道。
顾辞忆没有回应,坐在木椅上低下身子闷头扒饭,自知理亏。
见他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股闷气自鼻孔奔出,张忆无奈摇了摇头,不再搭理他。
“你这成绩能去哪你说说?”
顾辞忆的父亲顾平放下手机,从客厅走到餐桌旁,拉出椅子坐了下来,巨大的摩擦声几近撕裂顾辞忆的耳膜。
“哒哒..”
脸庞不怒自威,顾平指尖一点一点敲击桌面,敲击声由远及近,似若午夜时间钟表的滴答声,令人烦躁而不安。
顾辞忆停下扒饭的筷子,努了努嘴,张口嘟囔道:
“一本肯定没问题,211少说也能上大部分..”
“我对你的期望可不止那么点,你应该知道你所在的省份占据了多大的优势!”
“嗯..”
顾辞忆低下头含糊着吃饭,敷衍地应对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心中多少有些烦躁之感,他很想拿出网上那套毕完业的高材生去卷烟厂卷烟的反面例子。
“我考上了,然后呢?”
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听着他们的怒火。
却自认为自己正确。
“你又不是不聪明..”
“你现在努力,大学不久轻松了吗..”
“别的学校哪有这么早放学的..”
每天都是这般样子,在一堆令人烦躁的话语与沉闷驳杂的空气中度过难熬的晚餐,顾辞忆沉默应对,自顾自做令自己舒适的事情。
他知道学习很重要,但心中总是觉得不那么重要,即使现在是高三。
结果很明确,这顿饭谁吃的都不香,很长的时间都是在尴尬的沉默中度过,窗外一时飞过落于阴影的黑鸟叫起,嘶哑难听。
筷子终于夹起最后一粒米,塞进嘴里。
顾辞忆起身,离开这烦躁的一楼,小声上悬梯,小声关上门,房内屏幕的亮光在昏黑的屋内使氛围变得阴森了些许。
顾平摇头看着自己儿子这般模样,不禁沉声叹气,转头拿起手机刷起今天的新闻。
“这孩子怎么办啊..要不把他网线拔了?”
张忆叹气,愁眉苦脸地收拾凌乱不堪的餐桌,交叠的碗筷碰撞在一起。
“有什么用吗?他该玩还是玩,把网线拔了,只不过是我们给他添堵罢了。”
顾平翘起腿,看向手机,锃亮的屏幕上刻画着一道两眼的标题。
高材生争当卷烟操作工!
他看了看新闻其中的内容,自顾自喃喃道:
“唉..学习终归只是其中的一条道,只不过学历这东西比起我们那个年代贬值的不是一丁半点,现在有的名校学生都去厂里了,利益与学历啊..”
“唉,我不想他像我一样,天天被人看低,这么没出息..”
张忆没有回话,安静地在厨房擦洗附着油渍的碗筷。
......
顾辞忆倒在床上,心中如同被塞进一块巨石,沉闷堵气,连电脑上的修仙模拟器这款新游戏也不怎么想玩了,至于名字什么的更是不想去关心。
他侧过身子,刷上班级群,发现老班的作业还有一大堆没写。
真是麻烦,语文作业浪费时间又浪费生命。
还不能不写。
顾辞忆苦着脸,放下手机,打开房灯,烦躁地拉出椅子坐了上去,望向令人窒息的试卷,生涩地提起水笔。
随后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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