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谦,接下来我询问的所有问题,你只需要作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多余的话不用说,你明白吗?”刑警支队特聘的测谎专家朝着桌对面的梅谦做出了说明。
梅谦平静点头:“明白。”
“好!咱们这就正式开始。”专家说着话,实则在用心观察着对方的面部表情。片刻后,才再次开口。
“你的真实姓名就叫梅谦是吗?”
“是!”
“你是个喜欢养宠物的人吗?”
“不是!”
“你是个性格比较冲动爱发脾气的人吗?”
“不是!”
“你有自己五年前的记忆吗?”
“没有!”
“今天中午在殡仪馆,你是在故意杀人吗?”
“不是!”
“你喜欢看书吗?”
“喜欢!”
“你小时候爱踢球吗?”
“不清楚!”
“你认为中午的死者对你产生了威胁吗?”
“是!”
“你觉得死者是想杀死你吗?”
“是!”
“你对死者产生过杀意吗?”
“是!”
“你是有意要杀她吗?”
“不是!”
“中午你遭受过攻击吗?”
“是!”
“你认为自己是正当防卫吗?”
“是!”
“当时你感觉自己愤怒吗?”
“是!”
“你……”
警局这次对梅谦的测谎,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但在结束后,对于他的检测结果不到十分钟就呈现在案件负责人面前。
“单从测谎结果看,梅谦没有撒谎。他的呼吸、心跳等数据在测试时显示正常。”
秦森接过厚厚一沓打印纸,快速翻看,等瞄到报告出具的结果后,也是皱眉,瞄了专家一眼:“你怎么看?”
专家苦笑:“他太平静了,检测时的数据也太正常,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估计这次不会准。要不找时间再做一次?”
秦森却摇头:“他这次能瞒过机器,下次也可以。再做意义不大。而且测谎结果不能作为诉讼证据,到这程度也就差不多了。”
等送走了专家,他转向一旁喝茶的张宇:“这次你负责押送梅谦。”
见对方点头,忍不住叮嘱:“他发起疯来太危险,多带几个兄弟,千万别出了岔子。”顿了顿,又道:“你也拿上枪,注意安全。”
“明白!”张宇笑笑,将杯中的茶水一口喝了……
“你怎么想的?”在前往看守所的囚车上,张宇竟毫不顾忌车上的其他人,直接冷着脸发问:“被羁押很舒服是吧?当时队长已经赶到,你但凡冷静点把人交给警方,还会落到现在这种处境?连前途和自由都不要了,值得么?”
而面前的梅谦只是低头拨动着手腕上的手铐,一言不发。
见对方这态度,张宇一把甩开前方李晨阻拦他的胳膊,抬手指着梅谦鼻子:“是,你不信任我们警方,可你在玩火知道吗?稍有不慎,一辈子搭进去了,你就不后悔?”
“她是危险分子,我正当防卫。”对于他的质问,梅谦终于抬头,郑重回答。
“去你-M的防卫!”张宇似被他的嘴硬气乐了,片刻后才又重新沉了脸,狠狠骂一句,然后整理了下警服,重新坐回座位,低头看起手机,再不开口。
这反应倒是令李晨放下了心,他就从未见自己的师父这般激动过,方才那一刻,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此后车内再无人交谈,梅谦却轻轻笑了下,将视线投向窗外快速掠过的灯火,心中感叹。
张宇这朋友还是不错的,不过人也真敏感,全中啦!
他当时确实因为仇恨冲动了,也正如张宇所言。
除了自己,他谁都不信。更不愿自己将来去面对无法把控的风险,嗯,确实是故意杀人。
但作为袭击案的亲历人,温泉山庄员工犯罪现场的目击者,他有什么理由放过那个女人?
她的哥哥逼无辜平民下墓探路,她则暗中帮助不发分子去杀人。
宰了一条毒蛇,他为什么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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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的生活枯燥、严苛又死板。
二进宫的梅谦反倒感觉没第一次难熬了。
起码,吃的方面要好许多,也不知是毛毛还是宁驰、嗯,后者的可能大一些,因为懂里面的规矩,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给他所内账户打了钱。
他这次表现得很老实,没有如上次那样打人受罚,可以买些小炒和零食打牙祭,终于不必像头回那样去蹭别人吃喝了。
大概因为他的嘴硬,警方提审的次数并不多,梅谦每天呆在监室里,同旁人一样劳动生活。其余时间,便是关注案件的进展,静静等待。
当然不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相比于其他人,梅谦有一个天然优势,这件案子实在太大、太引人关注了。
就算只能看到过时的报纸,他也能从中找到关于自己的记载。
按时间算,他刚被抓进警局,外界舆论就已一片哗然,网络不清楚,报纸上满是讨伐声。
例如《刚得好市民荣誉,作家梅谦就在大庭广众下杀人!》
《道德沦丧:知名作家在警方面前犯下谋杀罪。》
《什么使作家梅谦走上了犯罪道路?》等等标题的新闻或社论,几乎在各个报纸上都能看到。
梅谦完全将上面的内容当作故事看,毕竟早有预料,更接受过舆论风暴的洗礼,这些还攻不破他的心理防线。
这种势头持续了几天之后,风向渐渐有了变化。
梅谦突然发现,自己小瞧了警方的办事效率,也高看了申晓灵这个人。
将她看得太复杂了,她与她那个谨慎的哥哥游修德比起来,差得太远。
想想也是,一个连对手情况都没搞明白就敢亲自上门报仇的女疯子,做事能有多严密?
申晓灵的信息被一一扒出来,在警方专家的调查下,也彻底坐实了她袭击案幕后推手的身份。
于是,报纸上的内容经过一同咒骂讨伐到有限同情观望,最后彻底分成两派。
而梅谦进入看守所整一个月后,再看一星期前的报纸,上面的内容,已经随着官方对案情的逐渐披露,开始讨论梅谦这次杀人,是属于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了。
看到这些,梅谦就明白自己的口供已被官方采纳,距离最终结果又近了一步。而他也做好面对一切后果的准备。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吕天路感觉没把握,便由梅谦授权,花大价钱将他在法学院的导师,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教授邀请过来。
一旦开庭,对方会为他做无罪辩护。
然而,斗志昂扬的老教授这回怕是无用武之地了。
同上次一模一样,自由来得仍是那般突然,且有个性,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梅谦第二次羁押看守所,总共住了三十四天。
在第三十五天的上午,一个无聊的周末,梅谦正跟人打牌,听到监室外响起自己的名字,想也不想就将纸片画的扑克牌往铺上一扔,踩着拖鞋就走到门口,将双手伸了出去。
他没等到手铐,而是一张不起诉决定书。
然后他自己看着上面的内容有些发愣。
可非常奇怪,在拆脚镣的时候,他首先想的不是终于又自由了,而是在心里吐槽。
艹,昨天的泡面白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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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走出钢铁大门的梅谦,开始时心情很美妙。哪有人真喜欢蹲在看守所吃泡面的?
但等打开手机给朋友们发了信息后,他却只感觉心里哇凉,半点乐不出来。
不是因为骨子里的文青范儿又让他发了什么感慨,纯粹就是冻的。
凛冽的北风呼啸而来,使一直待在温暖室内的梅谦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脑袋,亏他以为自己这次会蹲个一年半载,今早刚剃了头,这时候冷风一吹,像无数根钢针在扎头皮似的,那叫一个酸爽。
翻遍背包也没找到帽子,只能顶着寒风,站在站牌下瑟瑟等待,无比期待着有出租车能及时到来。
最后发现还是公交车比较靠谱,他快步跳上了车,扫码付账。
车上人不多,却几乎所有人目光都放到了他的身上,在他经过时还下意识地侧身躲避。
这就算无形中的歧视了,梅谦视若不见,随便找了个座位。
却没想到刚刚坐下,就有人轻拍他的肩膀。
“梅谦?”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
梅谦回头打量,见是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年轻小伙儿,此刻正举手机对准他,不由皱眉:“你是?”
“真是你,你这是被放出来啦?上次你乘公交车,也是我给你拍的短视频。”年轻人表现得则非常热情。
梅谦抽抽嘴角,对眼前这人他没有半点印象,那个叫“梅谦出狱了”的短视频倒是记忆深刻。
“这次你做的对,那些犯罪分子就该死,我们全家都支持你。”年轻人却不管他表情如何,而是自顾自地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谢、谢谢!”梅谦能说什么?他只能点头表示感谢。
可不知为何,看到面前狂热兴奋的年轻人,他心里却不由浮现出一个月前他被带上警车的情景,耳边似乎又响起那无数怒斥他为杀人犯的声音。
而就在他陷入回忆的时候,身上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他恍惚一下才意识到来电话了。
一看,竟然是张宇那家伙。
“你怎么就上车了,我按那么长时间的喇叭你都听不见?”刚接听,对面就是一阵抱怨声。
梅谦怔住,忙朝公交车外望去,果然看到一辆白色SUV的驾驶位,张宇正对着他招手。
“我是没想到你会来接我啊。”他苦笑。
“少废话,下一站下车,有事跟你说。”张宇撂了这句,就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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