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为什么是问句啊？”
“对不起。”
与预想的一样，此时的我被剥夺了魔杖，还被绳子给五花大绑起来。面对着这两个成年女性与一个小女孩，我感到非常惭愧。
“子爱，能具体解释一下原因吗？明明平常的你那么温柔，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身为三人之中的老大，原悯率先颤颤巍巍的发出了疑问。尽管没有受伤，但她身上的洁白衣服此时也染上了灰尘。可能是被吓得不轻吧。
还好当时的我还有脑子去思考究竟哪些人是敌人，哪些人不该碰。太好了……
“最近可能精神压力比较大，又正好碰上的魔力潮期，所以……”
“啊，这样啊，那还真是没办法了呢！”
带着苦笑的原悯颤抖着双手，来到了我的面前，帮我给松了绑，并将魔杖再次交给了我。在得到她的再次确认后，我极为惶恐的收下了。
“谢谢……”
“不用啦不用啦，只要人没事就行了。兰月以后行为也要礼貌点哟，直接那样抵住人的脖子，任谁都会生气的。”
“不是她的原因……”
站在一旁，带着面具的从兰月仍然保持着沉默，倚靠在一根尚且保存完好的石柱子上，身上沾满了灰尘。
现在回想一下，这家伙刚才处处都留手了，根本就没想着要杀了我，反而一直在考虑着怎样才能把损伤降到最小来让我失去危险性。
如果再让我和她打一架，可能也不会有赢的机会。我竟还要好好感谢她的不杀之恩。
回过头去，原本大大的客厅现在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战斗造成的灰尘满天都是，甚至二楼的一些房间都露了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这所宅邸的仆人很少，大概损伤还要提高几个档次。
啊啊啊啊！好自责啊！真想就这样直接撞死在地面上啊！啊啊啊啊！
“老师，不用过于自责哦，姐姐很有钱的！只用几天就能修好了，没，没事的！”
“原金！呜呜呜呜呜……”
泪眼汪汪的我顺势抱上了安慰我的原金，年幼的她大概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亲密的行为，直接整个人都变红了，但那充满幸福感的表情则诉说着她的并不在意。
“好了好了，老师，不哭不哭……斯哈斯哈~”
大概是不想打扰这一场景，原悯无奈的笑了笑，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姐姐就不打扰了，你们两个慢慢玩吧。哎呀，这烂摊子该怎么办啊……”
——————————
“老师，是这样吗？”
“嗯，把控的很好哦~”
“嘿嘿嘿~”
蓝紫色的魔力团在原金手中的魔杖上胡乱窜动，说实话，其实她把控的非常糟糕。但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算不错了。
将原金送到外面上学这件事，原悯很明显是答应了。只是，地方不能选在博识城，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只能确定那里非常危险。
等出去后，先拜托人调查一下吧。
不过，现在的重点就是原金了。她对于这件事是怎么想的呢？从小跟着姐姐一起长大的她，愿意离开这里吗？
“哈哈哈哈……”
躺卧在树荫底下的我思考着事情，而原金则握着魔杖，到处挥舞着那个魔力团，沐浴在阳光之下，洋溢着生气。
如果早文也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和她成为好朋友吧？两人都喜欢魔法，相较于其他孩子也都有点早熟，而且，都很怕生……
这是我的某种爱好吗？为什么缺点都那么像呢？还都是小萝莉？不对，硬要说这也是洁的爱好，是她让我这么做的！对，就是这样！才不是我自己喜欢的！
“老师！”
连看都不用看，她的魔力痕迹就能被我完全感知到了，毕竟我已经完全解析出了她的表层魔力了。
蓝紫色的魔力团突然从仗尖飞出，朝着我不偏不倚的冲了过来，在树荫下休憩的我看似没有任何准备，却在它即将击中的下一秒，拿自己的魔杖挡住了，将其悬挂在了仗尖，然后化为了粉末，随风飘散。
“哇~老师好厉害！”
踏着轻快步伐的原金一步一步的小跑过来，非常自觉的躺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这一突然的袭击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刚想起身就又被她给拉住了，脸上还带着坏笑。
“明明昨晚都一起睡过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害羞呢？老师好可爱~”
“！…………！”
面对这种调戏，我怎么能忍，非常自然的就躺下了。
躺下后，我就后悔了。
这个银发的小妖精又顺势牵住了我的胳膊，将脑袋压在了我那还未发育完全的胸上，仰头看我。
这个动作，如果被早文看见了，总感觉会被直接砍死呢。一想到这，背后就犹如被冰锥扎一样疼啊。
不过，这孩子刚开始见面时没这么主动啊！那时候，明明是那么的羞怯，那么可爱，但是才只过了一天，怎么就成了这样？
“老师，能不能请你帮帮姐姐呢？”
“嗯？”
“没什么。”
“哦？”
帮帮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是让我帮她脱离被架空的局势吗？这样的话，等于越岭他们打过来就行了。权利都没了，也就不能被架空了。
只是，我总感觉这句话有着其他的意思。绝对有着更加深刻的意思。
这方面的事情就晚上再考虑吧，现在先问问原金对于那件事的想法吧。
“原金？”
“怎么了？”
“如果，让你一个人去外面上学，你愿意吗？”
“…………”
漫长的沉默席卷了我们两人，周围能听见的，只有微风刮过的声音，以及她稍微有些频繁的呼吸声。
原金的脸埋进了我的胸脯，以我这个视角，看不到她的脸庞与表情，但是那湿润感告诉我，她在哭……
“老师，我都知道啊。姐姐和我被人利用，整个宅邸的人都讨厌我们，兰月其实也是坏人，老师最初其实也想着利用我们……”
早就猜到了，这个孩子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但听她亲自说出来后，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痛苦呢？
“我想变得厉害起来，所以一直都在读书。不想给姐姐添麻烦，所以，即便我那么的想要看看外面，那一天还是挡在了你们面前……”
她一直在说，我一直在听，没有谁在附近，只有两个互相理解的灵魂。
“我知道，我自己才十岁，是个没什么用的孩子，帮不上姐姐的忙。所以，我也想就这样离开姐姐，让她能够好好的一展拳脚。少了我这一个人质的牵制。”
“…………”
“但是，但是……”
平静的语气逐渐变化，变为了无比惹人怜惜的哭腔，诉说着她的哀伤与这个世界的可悲。
“我不想离开姐姐啊！我想要一直待在她身边，听她给我讲故事，陪她一起读书，和她一起晒太阳。明明有着好多好多可以做的事情，但是……”
现在的我，能做什么呢？我能救下她们吗？不可能的吧。现在的我这么弱，无依无靠，就算把原金送出去了，也不可能保护的了原悯。这是个，不可能赢下的赌局啊。
两个星期，两个星期。也就是说，向阳她们找到我的时间至少也要两个星期以后吗？在此之前，钟越会来。那时候，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是根本无法预想的。
我的时间只剩下几天了，在此之前，能救一个是一个。我要把原金送走，让她离这里远远的，但是原悯大概是不可能了。具体会发生什么，只能听天由命了。
“原金，你走后，我会留下来。陪着你姐姐……”
“哎？老师不跟着一起走吗？明明你最开始的目的就是……”
“嗯，我不准备离开了。有个神明告诉我，如果我不在两个星期后离开，我就会死。但原金不一样，等你离开后，她会保护你的。”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考虑，相信我就好了。别担心，你一定会迎来幸福的未来，老师保证。”
这是，没有任何证明的承诺，是不会有人相信的承诺，但如果对象是她的话……
“嗯，我相信老师。老师，还请你一定要，保护好姐姐。”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这个保证是否能够实现，是否能够回应她的期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
“嗯？原悯？”
“打扰了~”
到了晚上，我如往常一样回到房间，在换好衣服后，就立刻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后，就发现了同样换了身衣服的原悯。
“你们姐妹可真像啊，昨天是妹妹，今天是姐姐，是想让我吃姐妹盖饭吗？”
“哎呀呀，这么充满童趣的脸，怎么能用来说这种话呢~我只是来参观一下罢了。”
看着很有兴趣的原悯绕着房间环顾了一圈，最后坐在了窗前的沙发上，并朝着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过来。
感觉，每次见面都是她邀请我来坐下呢，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接受邀请的我坐在了对面，中间隔着一张茶几。看着对面的我，原悯不禁露出了稍微有些失望的表情，叹了口气。
“明明对待原金就那么主动，直接坐在人家旁边呢。难道子爱不喜欢熟女吗？”
“哈？！你说什么呢？！”
“嘿嘿，开个玩笑罢了，放轻松放轻松~”
开过玩笑后的原悯下意识的拿起了茶几上的茶杯，饮了一口。在发现里面没有茶水后，对着我笑了笑。
“子爱喜欢什么样的茶？我去泡点。”
“白开水就好，过于名贵的茶叶，我欣赏不来。”
“这样啊……”
极为熟练的原悯随随便便的就从床头柜里翻出了茶叶，并拿起了我刚刚起好开水的水壶，泡起了不知是什么品类的茶。
“这里，以前是我和原金父母的房间呢。”
最开始住进来时，我并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因为，这里没有任何象征有记忆的东西，仅仅只是把它当做了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房罢了。
“这样啊，但是，昨天原金也没告诉我啊？”
“那个啊，那是因为，他们在原金小时候就已经死掉了。那时候，原金一岁，我九岁。”
“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来，尝尝我泡的茶~”
泡好茶后的原悯端着两个茶杯，兴致勃勃的走了过来，再次坐到了对面。
看着这两杯黑不溜秋的东西，以及那明显超标了的茶叶，我都有点心疼那些种出这些东西的茶农了。
尽管这勉强能称作是茶的玩意非常诡异，但是耐不住原悯那期待的大眼睛，我还是选择浅尝了一小口。
好苦，苦到极点了呀！
看着极力不让厌恶表情流露出来的我，原悯诡计得逞般的笑了，也端起茶杯，尝了一口。
“好苦啊~啊哈哈哈，果然，我的茶艺还是要再多加精进啊。”
这么说着的她并没有放下茶杯，反而是把它握在了手心，再次喝了一口。
难道，这不是失误或是不会泡茶，而是她就是喜欢这个味儿？搞不懂搞不懂。
“子爱，今天早上说的话，现在还算数吗？”
看起来稍微有些担忧的原悯皱起了眉头，担心的询问了一句。看来，她打一开始就想着这个事情了。
“自然。”
“那就好。”
松了口气的她轻松极了，抱起茶又喝了一口，这次倒没了刚才的痛苦反应，反而非常的自然而然。
“子爱，你带着原金走吧？走的远远的。兰月那边，我会想办法的。”
“…………”
看着这种希望牺牲自己，来换取他人幸福的行为，我时常会觉得心痛，但更多的大概是气愤，气他们只能想到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也气自己为什么不能给出更多的选择。
“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是施加的魔法不灵了吗？”
“果然你早就知道了呀~”
“不，我不知道……”
早上的怪异行为，以及先前与她相处的种种经历，让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被施了魔法，很高明的魔法。从兰月的话大概也一样，都是被禁锢在了那个人的身边。那个来自尔迪克申的人。
“不是精神魔法，如果是的话，你根本不会有这种行为。而是傻傻的认为这件事完全是错误的，连答应原金出去都不可能。如果真的是魔法不灵了，我也能感觉到它散露出来的魔力，我是能发现的。但是，我丝毫感觉不到你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听着我推理的原悯非常平静，用一副温柔的面孔看着我，惹人怜爱，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愿悯”
“子爱很擅长暗魔法对吧？那你知道灵魂吗？”
灵魂？世间对于暗魔法的研究已经扩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死之前，的确提出过许多关于灵魂的学术问题与论文，但都没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大部分结论都是我在死后二百年期间研究出来的，分身和给叶伦治的病都是。
“你知道？”
嗯，不知道的人的确不太会露出这种震惊的表情呢。算了，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仅停留于灵魂是人体一切的基础，以及对灵魂的改造要大于其他所有魔法这两点。如果是关于灵魂的问题，我可以尝试进行干涉。可是，你身上的……”
“嗯，是一旦触碰，就会立刻结束我生命的那种。”
“果然吗……那，原金呢？她身上没有吗？”
“嗯，没有。毕竟之前她有着那样的身体，所以就辛免于难了。”
灵魂的改造将会伴人一生，直到死亡。除非是由施术者本人修改，不然原悯的灵魂我不敢乱碰。
这么说的话，如果原悯做出了任何背叛对方的行为，那这个暗魔法就会发动，强行扭转她的思维，让她来停止那方面的举动。今早的那一大串重复，大概就是试探了。
我该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啊？！
无助与烦闷笼罩了我的思虑，不知不觉间，大拇指已经被送进了嘴里，不断被撕咬起来，不过好在是指甲，并没有流出鲜血。
反观原悯，身为当事人的她却好像非常轻松，只是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我。
“子爱真是温柔啊，如果一开始也这么温柔就好了~”
“嗯？这才不是为了你，只是担心原金罢了。”
“哈哈哈，好好好。”
对话再次陷入了沉默，那是我们都知道，这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再多的话语与讨论，都离不开那一个最为正确的答案，那个最让人痛心的答案。
感到遗憾的我闭上了双眼，仿佛只要这样做就能抛弃一切，置身于事外一样。
“子爱……”
但这是不可能的。
“原悯！”
被我强行打断了的原悯显得有些错愕，但又立刻回复了原先的从容与温柔，没再说什么。
“将原金托付给我吧！我会成为她的师父，永远陪在她身边，将她培养成世上最厉害的魔法师。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虽然现在我还不算什么，但是我会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把她护在手心，免受世间的所有伤害。”
原悯的表情先是震惊，然后释然，最后的，则是开心。
“这是求婚吗？如果对象是子爱的话，我好像的确是可以放心了呢~”
“哎？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哈哈哈，我知道哦~”
“那你还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因为子爱太可爱了嘛，所以就想逗逗你了~”
“真是的……”
笑了，气氛很愉快，洋溢着轻松与欢乐。是绝望到来前的宁静吗？未来几天的我们，会是怎么样的呢？那时的我，会是怎么想的呢？不，任何时候都应该先考虑当下。
对吧？外面偷听的小家伙。
谈话过程中，门外便一直停留着一个熟悉的魔力，那是原金。听到这种对话后，身为保护对象的她会作何感想呢？
不，我现在要怎么做呢？是打开门，让她们姐妹二人最后真心一聚，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过去呢？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理解不了现在究竟怎么做才是最好。
不如，就交给她们自己吧。我相信自己相中的弟子肯定会有自己的见解。
“吱呀~”
紧闭的门被一下子推开了，站在那里的，是拿着一本厚书，满眼泪光的原金。
“哎？原金？你怎么？”
不懂魔法的原悯自然是未能察觉到的，但是早已知道的我就没有那么震惊了。只是坐在原地，不停的摇着头。
“姐……姐！”
年幼的女孩用尽全力冲了过去，扎进了原悯的怀抱当中，嚎啕大哭起来。
“唉~你已经十岁了哦，怎么还能这样呢你老师不是还在……”
等她回过神来，我已经消失在了屋内，端着茶杯，来到了外面，还帮她们带上了门。
“真是个聪明到令人羡慕的人呢。”
这种场合，只留她们两人是最好的。我这个第三者，就独自到外面去吹冷风吧。
不过，也不是独自呢。
离开房间后，我来到了庭院，想着欣赏下那皎洁的月光，结果，却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今早抱歉了。”
尽管她的确很讨人厌，但今早毕竟是我错了，道个歉还是很有必要的。
“…………嗯。”
此时的从兰月正站在庭院中央，看着月亮。只是，她这次没带面具。那张带有一道疤痕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竟有些病态美。
月亮很美，很美很美，就如同某个人的眼睛一样。现在，她是不是也在看着月亮呢？真是浪漫的想法呢。
十一月，距离我重生，已经过了三个半月的时间。这些天里，真是结识了一群了不起的人和物啊。
有些伤时怀古的我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在尝试到它的苦涩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苦的我浑身颤抖。
一旁的从兰月见状，如先前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糖果，递了过来。
吃过一次后，自然是没什么可担忧的了，一声道谢之后，我便将它给塞进了嘴。感受到了无上的甜美滋味。
有苦有甜，这就是追求幸福道路上的人和事吧？不知，我的幸福何时能到来呢？或者，它其实早已到来。只是我太过于怀恋过去，而还未发现她的闪耀呢？
“下雪了？仔细想想，确实差不多了呢。”
晶莹剔透的小小雪花自天空而落，在见识到了世间一部分的美好之后，便立刻化为了滴滴雪水，消失不见。
不过，它们还会再由雨水变为水蒸气，再次回到天上，再次变成雪花，再次降落下来。如果一次没看够，再看一次就是。
我，大概也就是这样吧？一个向往着世间闪耀事物的傻瓜雪花。
唉~真是受不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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