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我真的没找错地方吗？"
安瑟尔站在门外，看着这家像是普通公寓上挂了张招牌的佣兵事务所，满头黑线乱窜。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挺胆小的嘛。我说，你忤逆我的时候胆子不是挺肥的吗？”
古神故意压尖声线阴阳怪气地嘲讽着。
“如果遵照您的意志，我怕我头天下午就会被当作邪教分子当街吊死，希娅大人。”安瑟尔也毫不留情地回嘴道。
“那么，你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呢，勇敢的安瑟尔先生？”
“……”
安瑟尔又掏出了那张有些被手汗浸湿的名片，再三确认了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事务所的门。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尖叫，映入安瑟尔视线的是一间不大的接待室，头顶的装饰灯散发着温暖的黄色光芒。他的正对面是一条并不长的走廊，过道上铺着还算洁净的纯色红地毯，过道两侧有一些房间，在最里侧还有一道旋转楼梯。他的左手边摆着一张铺着桌布的方形胡桃木桌，桌旁有着两张长条沙发，周围还有一些绿色的盆栽。右侧看起来则是事务所的前台，柜台上高高堆起的各种卷宗与文件让他有些看不清柜台后是否有人。
“请问，莱昂先生在吗？”
安瑟尔走近前台却仍然无法看见文件堆后方的情况。
这也太矮了吧！
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安瑟尔可悲的身高。
哗啦！
堆在安瑟尔面前的文件山突然被一下扫开，柜台后坐着的是一个穿着怪异长袍的黑发女人，尽管看得出有在尽力打扮，但眼角轻微的鱼尾纹却仍然难以遮掩岁月留下的痕迹。
“啊啦~先生，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到您进来呢。请问您有什么委托吗？”看到面前的少年，女人的脸上立马挂上熟练的笑容，淡紫色的吊梢眼快眯成了一条细缝。
“我想找莱昂先生，之前我和他有约。”
见对方似乎没有听到刚才的话，安瑟尔又重复了一遍。
“找队长啊！请您稍等呢~”
黑发女人笑着敲了敲柜台上那一排按铃其中的一个，不多时，熟悉的魁梧身影出现在了安瑟尔眼前。
“队长~这位小先生找你呢。”黑发女人甚至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
“洛芙娜，拜托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在我休息的时候一直按铃？”莱昂顶着那头依然乱糟糟的金发，眼睛下的两条黑框分外显眼，“按一下就可以了！一下！”
他冲着柜台里满不在乎的女人抱怨了两句，转头看向安瑟尔。
“哦！亲爱的小安瑟尔，怎么？有碰上什么麻烦了吗？”
严格上来说，自己现在确实是有很大的麻烦。
安瑟尔这样想着，开口说道：“莱昂先生，我想和您谈谈我父亲的事。”
“……跟我来。”
莱昂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冲安瑟尔点了点头示意他跟上。
二人走在走廊上，安瑟尔看了看两侧的房内，只有一间房门半开，里面可以看到只穿了一身衬衫的褐发少年正平躺在沙发上酣睡着，他露出的上半身几乎都缠满了纱布。安瑟尔认出他就是昨晚来酒馆逮莱昂的托特。
“那小子跟你的年纪也差不多。”注意到安瑟尔的视线，莱昂侧过脸边走边说道，“看起来昨天的委托对他还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他……也是灵能者吗？莱昂先生。”
莱昂上楼的脚步略微顿了一顿。
“没错，他和我一样，是‘角斗士’灵系。”
“角斗士”？
安瑟尔似乎记起斯莱曼曾跟他说过，灵能者根据所属途径不同，也被划分成不同的灵系，每一条灵系都有着风格迥然的超凡能力。但更加具体的内容他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很好奇吗？对灵能者的世界？”莱昂带着安瑟尔来到二楼，打开了一间房间的门，“进来说吧。”
房间的风格十分简洁，几把靠椅围着一张小圆桌，对面则是熄灭了火的壁炉。在靠椅后方有着两张硬木书桌以及墙边塞满了的书架。
“是有点兴趣。”
安瑟尔直接了当的回答了莱昂。即使他对灵能不感兴趣，但对自己的这条命还是很感兴趣的。
“但更主要的是，我觉得想查清父亲的下落，成为灵能者很有必要。”
“哦？为什么这么说？”莱昂一屁股坐在靠椅上，示意安瑟尔坐下。
安瑟尔就着他的手势坐在了左侧的椅子上，看着莱昂缓缓说道。
“因为这件事应该与【堕落起源】有关。”
“堕落起源？”
莱昂原本放松的神情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略微皱起的眉头。
“线索呢？”
“他在消失前，留下的笔记里曾提到过最近这座城市出没的秘密组织。”
“嗯……瓦利安堡近期是不太平，不然我也不会这时候回来了，毕竟越混乱的地方越是佣兵的用武之地嘛。不过这只能说明他比较关心公共秩序而已。”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在前天晚上，我被一个疑似堕落起源的成员袭击了，就在我父亲的房间里。”
莱昂坐直了身体，不再像之前一样懒散地瘫在椅子上。
安瑟尔继续将之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当然，其中不包括神骸和希娅的存在。
他对于眼前的男人还并不了解，如果贸然说出自己的身体里有一个未知的存在，可能会导致无法预料的结果。
“没想到这家伙混的还挺好……不过这么看来，老东西失踪确实可能和堕落起源有关。”莱昂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摩擦着一夜未刮的胡须，似乎在消化着安瑟尔所说的内容，“他到底是怎么惹上那群疯子的？”
“莱昂先生，【堕落起源】究竟是个什么组织？”安瑟尔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到目前为止，他除了知道这是个邪教外，对于这个组织还一无所知。
“呵，这个组织的来源可有些古老了。”
莱昂摸了摸大衣内袋，掏出一个小铁盒。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排看起来十分简陋的卷烟。
“那些疯子最早好像可以追溯到上个纪元的末尾，是一群崇拜所谓的‘堕落之主’的邪教徒……你抽烟吗？”
“不，不用了。”
见安瑟尔摇头，莱昂收回递出去的烟卷，又从裤兜里摸出了一盒火柴。
“一群人类，却信着恶魔信仰，也许他们早就不算人了。嗯，不过灵能者某种意义上也不算是单纯的人类就是了。”他点着嘴里的烟头后掐灭了火柴，“再多的情况我也不是特别了解，我也没跟他们打过什么交道。”
“哈？什么狗屁堕落之主，我看就是条杂鱼装模做样跑到这个位面来骗信徒的吧？”
希娅发表了祂的意见，显然祂对于神秘组织所尊崇的这位神祗嗤之以鼻。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你这谚语是从哪学来的？
安瑟尔有点说不出话。要不是希娅的的确确将力量灌输到了自己体内，他都有点怀疑祂是不是跟自己同一批穿越的了。
“你放心吧，斯莱曼的事情我会去留意。毕竟老家伙以前也救过我不少次。”
见安瑟尔沉默不语，莱昂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感谢你能帮忙，莱昂先生。”安瑟尔也同样站了起来，瘦弱的身躯在公牛般的莱昂面前仿佛一根豆芽菜，“所以，您可以帮助我成为灵能者吗？”
“虽然这几天家附近的巡哨的警官多了很多，但……”
“但那帮废物压根派不上任何用场，是吗？毕竟那帮皮鞋锃亮的先生们只是些领薪水的公务员而已。”莱昂很自然地接上了安瑟尔的话，“就算如此，成为灵能者可不是好玩的，其中的凶险你完全无法想象。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可以找佣兵或者暂时搬到其他地方……”
虽然这些主意都很不错，但自己现在面临的情况不是搬个家就能解决的啊……
安瑟尔苦笑了一下，说道：“莱昂先生，灵能者的风险我大概都了解，但你应该能看出来，我现在的经济情况不是很好。所以，如果没有一些自保能力，我怕自己也会像报纸上那样，在某一天变成邪教仪式的祭品。”
成为灵能者的风险，在于自身的灵魂通过途径与虚境链接时，会将自身完全暴露在虚境之下。从中获取奇异的能力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自身也会受到一些神秘存在的窥探，而与这些存在产生交流或被其所影响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后果，并且通常是负面甚至致命的。
关于这些灵能者间的常识，很早之前斯莱曼就曾和他提到过。
“嗯……我猜斯莱曼那家伙也不会有存款这种好习惯。”
莱昂低下头，来回踱步着，似乎在考量这件事情的利弊。
“我的手上确实有渠道可以搞到灵能试炼的材料。”他停住脚步，注视着眼前仍有点点火星的炉堆，“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我可以帮你准备试炼。”
安瑟尔心头一喜，暗想自己果然没来错地方。
“谢谢您！莱昂先生！”
“不过……材料的钱可不便宜，毕竟这也算是一桩委托，对吧？”还没等安瑟尔高兴完，莱昂就慢悠悠地泼起了冷水，“我想想，黑银草、灵雾花、日间鬼灵的灰烬还有……嗯，估计得要三四枚杜卡特吧？”
看着有些呆滞住的安瑟尔，莱昂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奸笑：“当然，材料的钱可以先帮你垫着，至于回报……我再考虑考虑，你看怎么样？当然，人工就不收费了。”
“好……的。谢……谢谢。”
安瑟尔的笑容变得僵硬了起来。
人情，永远是最贵的报酬。这是他在前世独自生活十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然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压根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即使被迫背上人情债，他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那就这么说定了吧，你明天这个时间再到这里来，有一些材料我手头上没有。”莱昂再次拍了拍安瑟尔的肩，“回去再好好想想，如果反悔了也很正常，跟我说一声就行。”
安瑟尔点了点头。
“那么打扰了，莱昂先生。”
道别之后，安瑟尔顺着楼梯走回了接待室。
“再见，洛芙娜女士。”他看见柜台后正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的女人，也向她打了声招呼。
“再见~”
目送安瑟尔离开后，洛芙娜合上了摆在面前的卷轴，莱昂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看出来什么了吗？”
“不是灵媒。”洛芙娜看着正缓缓合上的推拉门，摇了摇头。
“……是吗？”
莱昂沉默片刻，转身返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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