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苏轼——《念奴娇 赤壁怀古》
一》 江水
江水仍不知疲倦的流着，江底的沙石在此处被带起，不知在何处又被轻轻放下。浓重的夜色下，江面显出一片醉人的寂静。凉爽的风吹动我的长袍，还有那未挽起的长发，我感到很惬意，很舒服。
“先生要不要回去？”下人青竹问我。
“你看见那些火光了吗？”我没有回答，反指着江对岸的渔火说，“东吴的兵，还在训练呢。”
“是啊，又要打仗了，不知道谁会赢呢？”青竹说，像在自言自语。
战争没有胜利者，只有受害者，而最大的受害者，都是那些独守空闺的妻子，和黄昏下倚门独立，盼儿早还的天下父母。我说着挽起被江风吹乱的长发。
“先生为何不出山呢？你与卧龙先生联手，一文一武，足以定天下大局，平息战乱的！”青竹说。
“你不了解。”我说，“这片江水终将再被鲜血染红。我实在不想那些无辜人的鲜血，浸染我的双手。”
青竹眺望着江面：“先生，你就是太善良了。”
“拿琴来。”我对青竹说。青竹忙将随身携带的琴递给了我。我接过琴，盘膝而坐，风将琴弦吹的铮铮作响，面对翻滚的潮水，哀转空灵的琴声飘入空中，远渡江岸…….
二》 离别
又是一个秋天，昨夜刮了一夜的风。
早起，推门望去，满地黄花。天空中飞过一群大雁。
有些寂寞。
“梅兰竹菊。”我冲屋内喊道，两个男仆，两个女仆相继从屋内走了出来。
“先生，有事吗？”
“我想出去走走，顺便拜访一下卧龙，不知谁愿与我同去？”
“先生，我愿随你前往。”
“我也是。”青竹和幽兰说。
“好吧，菊，梅，你们就留守在家好了。我这一去，可能会有些时日，竹，兰，备车。”
“是，先生。”青竹和幽兰说着准备去了。
我走出茅屋，看了看周围的大山，山野生活固然清闲，可也该出山了。竹兰驾来马车，我最后看了一眼大山，接过雪梅递过的短笛，转身上了马车。
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就像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闲云野鹤的生活，暂时别了。
三》 战争
离家已有三天，烽火岁月，谁曾想过会是如此，烧的如碳的树木，破碎的房屋，倒地的军旗，烧焦的土地，满地奄奄一息的无辜百姓。战火波及的村庄，可悲的地方。
“叔叔，我好饿。”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下了马车，车后跟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蓬头垢发，一双眼睛因饥饿体瘦出奇的大。
“你父母呢？”我蹲下身子问。
“没了。”孩子平静的回答，这种平静令我恐惧。他还只是个孩子，父母的死竟让他如此平静的面对，我看出了他眼中的木然，或许，战争麻木了他吧。我冲青竹招了招手，青竹马上拿来了两个馒头。孩子的眼睛突然亮了。就像饥饿的野兽见到了美味的猎物一般，我将馒头递给他，他马上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他吃得那么专注，就好像我已经不存在。
“孩子，战争能夺走你的亲人，但夺不走你的心，别让战争扭曲了你的心灵。”我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说，他停止了吃东西，呆呆的望着我。我看了看他，转身上了马车。
再见了孩子，如果，还有机会……
四》 紫晴
大约十天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小城，战火还未蔓延至此，这里还是一片繁荣之景。人人都没有感到死亡的到来。
“先生，要不要下来走走？”幽兰掀起帘子的一角问我。
“好啊，下去走走吧。”我下了马车。青竹驾车去找客栈幽兰便陪我闲逛于大街上。如果天下都如此地，那真是万民之幸啊！想到那饥肠辘辘的孩子，我不免又是一阵心痛。
“我们去参军吧。”我突然说道。
幽兰惊讶地看着我，“先生不是不愿意杀戮吗？”
“不愿又如何，只有以战止战，才能换回和平，救万民于水火。”我说。
幽兰低首：“先生说的是。”
“梁公子。”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喜地叫道。只见一个女婢慌慌张张的冲我跑来，手中还拿着一些女红，显然是刚刚买的。
“你是……？”看着眼前熟悉的婢女，我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
“我是小沫啊。”婢女说，“梁公子，五年前你突然离去，小姐还以为你不要她了呢。”
“你是说紫晴？她，她也在这吗？”我问小沫，声音中有着难以名状的欣喜。
“自你离开后，小姐大病一场，老爷怕小姐睹物思人，就搬到这了。”小沫说。
“带我去见她。”我迫不及待地对小沫说，早在十四岁那年，父亲便为我订了亲，新娘正是紫晴，自从十五岁离家以后我归隐山林，便再也没见过她了。
“先生，我先回客栈等你。”幽兰对我说。我点了点头，幽兰便转身走了。我随小沫来到了杨府。
杨府，站在门前，内心竟有些慌乱不安，五年了，不知紫晴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她还认得我吗？还是不是那个一身绿衣，会为落花流泪，夕阳伤感的小女生吗？这一切在我心中就像一个不愿醒来的美好的梦，生怕醒来后美好的一切都会被现实无情的摧毁。
“公子，快进来啊。”在小沫的再三催促下。我终于走进了杨府。
踏过小院香径，小沫将我领到了后花园后便匆匆离开了，离开时只留下了一句话：“小姐在这等你，我去告诉老爷。”
看着满园秋菊，我心中又升起一种渴望。她没变，仍知道我爱菊花。
飒飒秋风吹来，满园菊花清香围绕在我的周围，缠绕满园。一阵熟悉的旋律传入我的耳中——《落菊调》，琴声哀转，仿佛杜鹃啼血，又如嫠妇低泣，如怨如诉。使人听后不由感到一种悲凉。
“秋菊无意笑秋风，只因春季百花争，莫道夏莲与冬梅，我自傲骨凛霜露。”
琴声戛然而止。我顺着琴声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凉亭前。
一白衣少女正坐在亭中抚琴。细眉轻勾，罗裙轻漾，仍是五年前那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只不过她比五年前更美了。
“是你么？”白衣少女呆呆的看着我，那双如水的眸子中有水雾在凝聚。
“是我，紫晴，我回来了。”我答道，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很有默契的看着对方，傻笑。笑着笑着便笑出了眼泪直笑的泪流满面。我爱怜的将他搂入怀中。她紧紧地拥住我，在我怀中抽泣，带着责怪的语气问：“为什么？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为什么走那么久，为什么不给我一点音信，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为什么？”我没有言语，没什么好说的，错了，就是错了。我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琴边，扶她坐下。
“再合奏一曲吧。”
“合奏什么？”紫晴笑着问。已弹起刚刚的那首曲子。
“我谱的第一首曲子——《落菊调》。“我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支短笛。看她那双纤细洁白的双手落在琴弦上，优美的曲调从她的手下随风飘远。我笑着将笛子放在了嘴边吹起来。风卷起飘零的菊花瓣在空中打了个旋又落了下来。我们合奏了一遍又一遍，等停下时，才发现亭下已站满了听曲的下人。
“公子，小姐，该吃饭了。”人群中小沫站出来说。
我和紫晴随下人去了前厅。杨伯父早已在那等候了。五年不见，当年那个健壮的中年男子也已经有了老态。两鬓苍白。
“贤侄，梁兄有此子，死亦暝目矣。”杨伯父上下打量我后说道，看得出来，老人很激动。但提到我父亲，又不免有些伤感，因为他已经去世三年了，在他临终前未能见上他一面是我的不孝，也是我今生的遗憾。
宾朋入座。没有多余的话，杨伯父问了我一些问题，皆是这些年我是如何过的。我一一作答。
“今后你准备怎么办？”杨伯父问我。
我深深地看了眼身边的紫晴，握住了她的小手道：“我已经没有了亲人，紫晴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想与紫晴完婚。”
“好，那么过些日子我便给你们举行大婚，至于紫晴的嫁妆，便是我杨家一半的财富吧。”杨伯父爽朗的笑道。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杨伯父，兵荒马乱的年头，还是简简单单的办一下就好了，再说，财不露白，我想接紫晴去我隐居的地方，嫁妆也不需要了。”
杨伯父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拍了拍我的肩膀；“看来，俗世还是留不住你，也好，不过，别让紫晴受苦。”
看着杨伯父的身影，忽然感到他好像老了许多。
翌日，我命竹兰二人送紫晴回我的茅舍，孤身一人去寻找卧龙，我已得知，他如今身在荆州，辅佐刘备。
五 》
荆州，刘备的地方，果然不同一般。
我步入城门命士兵向孔明传话，云鹤来了。
孔明对于我的到来显得很激动，亲自来城门迎接。
“云鹤，你终于出山了，是来助我主的吗？”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先看看吧。”城楼上飘落下几瓣菊花瓣，我抬头望却那灰蒙蒙的天空，紫晴，应该到家了吧。
我被卧龙引荐给了刘皇叔，此人果真如传闻中的一样惜才爱才。听了孔明对我的介绍后马上奉我为上宾。并安排宴会为我接风洗尘。
宴会上并不奢华，没有丝竹，没有歌姬，众人只是共同说笑。
“我并不信先生真有军师说的那般厉害，可否赐教一二。”宴会进行一半，刘皇叔的义弟张飞忽然开口对我说道，刘皇叔马上制止道，“翼德，不要乱说话。”
“我看比一比也无妨。否则，难服众人。”关羽说。
“也好。”我微微一笑，此二人如此莽撞，而且心高气傲，将来必坏大事。于是大家转于庭院之中。
张飞手持丈八长矛指着一堆兵器道：“先生，选一个趁手的兵器吧。”
“不用。”我抽出短笛，“刀剑无眼，我就用它吧。”
“先生要不要再想想。”刘备问我。孔明用扇子拦住他摇了摇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张飞觉得受了侮辱，吼叫着挥矛向我刺来。我并未闪躲，用短笛轻抵矛尖，顺势将长矛撇向一边，只是眨眼功夫，便将手中的短笛抵在了张飞的喉间；“如若是剑，将军已经死了。”
“先生武艺高强，张飞，服了。”
“关将军是否还想赐教？”
“不敢，我深知我三弟的功夫，他被先生一招制服，关某定也不是先生的对手。”关羽作揖道。
刘备见状大喜，忙请我再度入席，我摇了摇头，“有用到梁某的地方吩咐一声便是，梁某先告辞了。”我说着推门而去，仰天长笑。
六 》
夜，明月高悬
对月独酌
“先生好雅致啊。”屋下的人说。
“子龙啊，宴会上见过你，上来喝一杯？”我指了指屋顶上的酒说。
“好啊。”赵子龙一跃而上，坐在了我的旁边。
“先生不愿忠心为我主效力？”赵子龙问。
“孔明告诉你的吧？”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子龙不语。
不错，我不愿为任何人效力，此次出山，只是为了帮卧龙一把而已。“
“明日我主将去东吴，不知……”
“去”我说，“去东吴转转，帮主公迎娶孙尚香。”
“先生都知道了？”
“当然！我并不逊于孔明，只是我没有他的那一腔抱负罢了。”赵子龙又要说什么，我递过了酒壶；“今日只喝酒，不谈政。”
“好。”赵子龙说，“只喝酒，不谈政。”
我抽出短笛，吹起了《落菊调》
明月夜，人未眠。
七 》
翌日，我随刘备共同前往东吴。滚滚江水，翻滚着繁碎的浪花推着竹船前进。
“先生想什么呢？”赵子龙问我。
“没什么。”我说，“待会下船后我一个人走走。”
“是。”赵子龙答道。转身进入了船舱。
船靠岸了，一个渔夫跟着我下了船，江岸上来往的全是武装的官兵，与其说是迎接，不如说是威慑。不是说好结盟吗？战火年代的虚伪，我苦笑。
独自徘徊在街上，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酒店：“店家，有菊花酒吗？”
“有，客官，稍等一会，上好的菊花酒来了。”店小二拿上来一壶菊花酒。
“兄台也喜欢菊花酒？”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一位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军官在问我。
“嗯。”我点头，埋头喝酒，店外人群川流不息，不知这一战后还会有多少人能重新站在这里。
“为何这么郁郁寡欢？”对方问我。
“忧民。”
“那为何不参军？平定天下后，不就太平了。”
我抬头看他，入眼的是一张英气勃发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凌云。”
“好名字，壮志凌云。”
“那当然，我的志向就是有一天能像都督一样，统帅三军。”
“好志向。”我说。
“不如你也来参军吧。”
我摇了摇头，“我已经在刘备麾下了。”
“那我们就是朋友了。”他高兴地说。
我点头，又摇头，“曹军一退，就该是敌人了。”
“不会的。”他笑了。我也笑了。他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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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谈成了。主公很高兴，当晚他便与孙尚香成了婚，主公喝了很多，醉了。我同样很想醉，但没有。
夜，深了。一个人敲着我的窗户。启窗，凌云钻了进来。“快跑吧，梁公子，都督带人来杀你们了。”
我笑了。他还是没忍住吗？
“你怎么还不跑啊？不然就来不及了。”凌云急切地说道。隔壁的子龙已经睡了，我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不顾凌云的呼喊冲入了夜色之中……
八 》
主公安全回到了荆州，没人知道，那晚我劫持了周瑜，周瑜也没有说，他的傲气不允许他说，只是凌云，第二天便被处斩了。我没有哭，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孙刘结成了联盟，当曹操八十万大军来到赤壁的时候，我离开了，正如我来时一样，没有任何的征兆。勾心斗角的战争不适合我。刘备有卧龙，足矣。何须用我？我本不该出现在这乱世中，既然出现，还是随风而来，御风而去的好。
我踏上了回家的旅途。战斗的号角，仿佛已在我的耳边吹响，这已不关我的事。我仿佛看到紫晴在家门口等我的样子。世界历史的舞台不需要我，我该创造的，是属于我的历史！
尾声
面对滚滚长江，一男一女铺毡对坐，相视一笑，远处，鲜红的血液已渲染了江水，凄惨的号角声中乐音飘摇，琴与笛的合奏随风远去——《落菊调》，百姓之伤……
《完》
ps
这是一部我在初二的时候写的小说，忘记最初的构想是什么了，只记得当时在学《湖心亭看雪》。所以在结尾的时候特别用了“铺毡对坐”这个词。记得初二那一年我写了很多短篇小说，但现在都找不到了，郁闷啊。这一部小说写得怎样我没法评说，还是看大家的了。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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