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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月光 爱情 木槿花

第二十九章 月光 爱情 木槿花

羽取理恵子刚看到这两个漂亮的有点不像话的小孩时,脸上浮现了很明显的惊讶。

那个小男孩看着十七八岁,但以她的阅历来看,他眼底写满了不属于他年龄的冷静与成熟。

而就是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少年,此时却满脸紧张。

羽取理惠子眼睛稍稍一瞥,便看到了他怀中的堀北遥以及堀北遥红肿着的脚,这才恍然大悟。

“我们需要太太的帮助。”樱井泷说着,眼睛瞥了一下门口的“羽取家”的名牌,接着说道:“拜托了,羽取太太。”

“进来吧孩子们!”羽取理惠子迅速心领神会,非常热情的把两个人招揽进了自己的家。

樱井泷进去之后的第一印象:这个房子很老,看着便有很多年头了,但是很干净,陈设什么的也很讲究,总结一下就是:

古朴之中透露着典雅。

就如同这位羽取太太一般,即便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仪态,神色,都没有衰败的模样。

她那满头的银发与皱纹,甚至都成为了她美的一部分,那象征着岁月流逝的变迁之美。

樱井泷忽然就想起来了自己上辈子学的一句诗:

白发带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堀北遥都不由得赞叹:“这个婆婆真的好有气质哦。”

她本是想跟樱井泷悄悄说的,但是心底的赞叹让她不由得调大了音量,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羽取理惠子已经听到了,而且会心一笑。

“风烛残年而已,没什么好夸赞的。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称赞,像是杨玉环一样的美人。”

她将两人领到一个榻榻米前供其休息,随后又去拿来了药包。

而在樱井泷细心的给堀北遥上药的时候,羽取理惠子已经给二人沏好了茶。

她便捧着茶杯,坐在一边看着两个人的举动,樱井泷全神贯注的上药,堀北遥则是脸色潮红,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认真的脸。

“看到你们,我会想起我和我先生年轻的时候。”羽取理惠子突然感慨道。

而听到这句话,樱井泷和堀北遥两个人都有点不自然了。

而在这两个人表现出害羞的模样的时候,羽取理惠子豪爽的笑了起来,“你们真是太可爱了。”

“羽取太太一定和先生感情很好吧?”堀北遥突然问道。

羽取理惠子便突然陷入了回忆,神色微怔,似是在追忆某个流水过去的时间点。

“他是京都人,因为要和我结婚,私奔来东京的。”她语气平静,没有太多的个人感情的流露。

“欸!”堀北遥却是诧异了,“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就要私奔出来啊?”

羽取理惠子仍旧和善的笑着,“因为我不能生育呀!他家里人不太同意我们结婚,他很倔强,而且在那个年代,本身大家都很叛逆,他就私奔来到东京了。”

说着,樱井泷已经上好了药。

羽取理惠子又说道:“她这脚还需要点时间才能活动,我做了饭团,等会留下了吃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仍旧十分平静,但可以从她那双没有被时间染上尘灰的澄澈的眼睛中看到:她期待着二人留下来吃饭。

堀北遥和樱井泷对视一眼,双方便心领神会,接着几乎同时转过头,点点头,接着说道:“麻烦了。”

很快,饭团和寿司便被端了上来,此时的堀北遥和樱井泷都很饿了,他们在闻到味道之就馋虫躁动,在很快的说完“我开动了”了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开吃了。

不出所料,这饭团和寿司真的很好吃,迅速就征服了两个人的胃。他们也因此大快朵颐了一顿。

羽取理惠子倒是吃的不多,但她就那么看着这两个孩子,情到深处还不自觉地摸了摸他们俩的脑袋。

面对长者的爱抚,他们俩也没有拒绝。

直到两个人都吃饱,才满足的道谢:

“多谢款待。”

羽取理惠子则是摇摇头,感慨道:“应该是我感谢你们才对。这里很久没有什么人气了。”

说着,她眼神变得迷离与惆怅了起来。

堀北遥十分不解:“到现在还没有见到您丈夫,他是......”

“他过世了。”羽取理惠子的回答语气十分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但这句话立刻让樱井泷二人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樱井泷问了一句,

“你们很恩爱吗?”

羽取理惠子仍是挂着标志性的微笑,但她摇了摇头。

“或许他很爱我吧!不过我年轻的时候爱的是另外一个人,还为那个人怀了孩子,不过那个人不爱我,很快就把我抛弃掉了。后来我在我父母的逼迫下堕胎,才留下终身不能生育的病根。也是因为这件事,我那时候没有人敢再娶。

但我现在的先生不在意这一点,他与我少年相识,他小我两岁,那时候我只把他当成弟弟,但他却不甘于此,一直想和我结婚。

我记得他说过:‘没有人能娶你,我就娶。’

后来他也实现了诺言,专门从京都离家出走,来与我结婚。”

堀北遥仍是不死心,反复问道:“您当时真的不爱他吗?”

羽取理惠子点头:“我笃定那时我是不爱的,我那时候仍旧深刻爱着那个抛弃我的男友。几乎夜夜为他流泪。但羽取先生专门从京都跑来,还许下诺言会对我一直好的。我那时候很感动,也就答应了和他的求婚。但我觉得,我对他只有感动。”

樱井泷沉思道:“他很照顾你。”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我看到你照顾这个女孩就能想到他的原因。”

堀北遥此时眼角已经挂上了少许的泪珠,她似乎有些不甘心,她本以为羽取夫妇是相爱的,没想到有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同时,她也为羽取先生这么深情温柔的人的逝去,感到遗憾。

“那他是怎么去世的呢?”樱井泷又问了一个问题。

“病痛吧。”羽取理惠子回答道:“他那时候得了绝症,具体是什么也不会跟我说,我甚至是在他去世前的最后一个月才知道的。我很生气,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却只是笑着打哈哈,说:‘你穿和服真好看,怎么也看不够。’

我知道他是在油嘴滑舌,但也不忍心再发脾气了。”

樱井泷却是看着她的和服出了神,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个柜子,柜子上摞着厚厚的一骡子和服。

“从那之后你就一直穿的和服?”思虑片刻后,樱井泷再次提出一个问题。

羽取理惠子点了点头,眼神中却有了明显的失落。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影子闪过,等樱井泷他们反应过来,才发现一只橘黄色的猫已经坐在了羽取理惠子的膝头。

羽取理惠子却是没有任何意外,只是轻轻的抚摸着那只猫的脑袋。

猫则慵懒的卧在那里。

“这是......”樱井泷看着那只猫。

“大财。他生前养的了,现在也是一只老猫了,和我一样,每天没有什么生气了。”

羽取理惠子温柔的说道。

“没想过再养一些别的动物吗?多添点生气啊。”

堀北遥又问道。说着,她想到了自己刚刚养的那只小狗。

“不用了。”羽取理惠子仍旧在摇头,“我想,我和大财都适应了死气沉沉的生活了。”

“也没有从这个房子里搬出去的想法吗?”

“没有啊!我和我先生在这里住了四十年了,也习惯了,这里的每个家具,每个地板,都是我的老朋友了,和他们呆在一起,我会踏实一些。”

樱井泷突然感觉有些闷,他看着自己做的榻榻米旁边就是窗户,便在征求了羽取理惠子的同意后,将窗户推开了。

月朗星疏,这个房子沉浸在静谧之中,如同一滩石阶洼陷处的水,在青苔的包裹下,古朴却又澄澈。

突然起了一阵风,一个白色的花瓣飞进了窗户,旋转着,落到了樱井泷的茶杯里。

他这才注意到,窗外有一棵很粗的木槿。

“木槿花欸!”堀北遥惊喜道:“我很喜欢木槿花的香味,淡淡的,也不会刺鼻,有一种柔和的香气。”

“而且木槿花花期很长。”樱井泷拿起来了面前的杯子,看着木槿花的花瓣。轻轻抿了一口茶。

“你们知道木槿花的花语吗?”

见两个孩子的都露出了迷茫的表情,羽取理惠子接着说道:

“是‘柔的坚持’,无论四年如何更替,爱仍旧在坚持,它只会随着环境与时间变化,变得更能适应,而永远不会消散。”

“那这个木槿花。”堀北遥有些迷离的看着那棵有些弯的木槿树,眼神迷离,“真的很像是羽取先生呢。”

“树也是他种下的。他喜欢拿这个花泡茶喝。不过我一直不太理解,这个花对茶汤又没有增味的作用,他总是这么多此一举。”

在羽取理惠子的调侃声中,樱井泷注意到,她也悄**的将几瓣花放在了茶汤中......

终于,要到了樱井泷和堀北遥走的时候了,羽取理惠子坚持要送他们一段路。

堀北遥的脚也好的差不多了,也能正常走路。而羽取太太或许在羽取先生这么多年的呵护中,仍旧非常健康和敏捷,能够跟上他们的脚步。

他们走在月光下,气氛轻松的聊着天。

走着走着,樱井泷冷不丁的问了一句,“羽取太太,你还记得你年轻的时候喜欢的那个男人喜欢吃什么吗?”

“啊?”羽取理惠子愣了愣道:“早就不记得了,我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在他离开我的三四年,我就差不多把他的东西都忘光了。”

“羽取先生去世多久了呢?”

“大概有七年了吧。”

羽取理惠子说完,突然眼底闪过了一丝落寞,她似乎体会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笑着说道:

“就送到这里吧!”

“再见羽取太太!”

“再见小家伙们!有空来玩啊!”

樱井泷和堀北遥并肩往回走着,今天晚上,他们似乎对“爱情”有了更多的理解。

“羽取太太从没有承认过她喜欢羽取先生,但是她的行为却是喜欢着他的。她记得他的喜好,也会愿意去这么做,不愿意搬走应该也是为了守护他们之间的回忆吧。”堀北遥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费解。

“或许当初她并不爱他,但在潜移默化之中,时间悄悄的,让她模糊了自己的想法,也许是因为习惯了他的生活,也许真的为他的温柔折服了。”樱井泷的回答也有些犹豫。

“可是,因为互相陪伴在一起而产生的感情,真的不是爱情吗?爱情不就需要时间考验的吗?而羽取先生,则是用自己的真心,把时间从考官变成了帮手。”堀北遥接道。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木屐的快速踩地的声音,他们俩回头去看,正看见羽取太太很着急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堀北遥关心道。

“这个给你。”羽取理惠子突然将一个叠好的紫色和服递给了堀北遥。

“啊!”堀北遥有些受宠若惊,“给我的吗?”

“我觉得你穿这个和服,真的会很合适。毕竟我那里那么多,我也穿不完,给你也算是有个好归宿。”羽取理惠子回答道。

堀北遥只好礼貌的接住了,并且一直在道谢。

而再次道别前,她忍不住询问道:“羽取太太真的不喜欢羽取先生吗?”

“也许呢?”羽取太太抬起头,看着月亮,“月亮的光,可不是那么容易感受到的。而且,在我这个年纪,说喜欢或者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我要做的,只有打点好我们的回忆。也就是关于那个老房子的一切。”

在得到这个似懂非懂的答案后,俩人再度转身离开。

“和你的聊天很愉快!”

堀北遥道着别,樱井泷突然小声问道:“你还穿着高跟鞋,用不用我抱你。”

堀北遥摇头像拨浪鼓,“不行,太轻浮。”

随后只见樱井泷绕到堀北遥前面,缓缓半蹲下,“背你总行吧?”

“可以!”堀北遥沉思片刻,便爽快的答应了,接着樱井泷背上她,继续向前走去,前方的路有月光的照耀,对于这两个少年少女来说,还有无限的可能。

而回过头去,羽取太太则站在路灯下,冲他们挥着手。慢慢缩小,最终消失在了他们的身后。

而有的人,余生都只能靠回忆来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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