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斯世
自从那天起，甘纳的世界里，有了别样的光。他现在正沉浸于那天的夕阳之中，回忆着······回忆着······
“甘纳！甘纳！你在听吗？”爸爸说道。
“啊？什么？”
“明天虽然是周末，但我和你妈有急事，要出去一下，这两天你先自己对付一下，听懂了吗？”
“哦······什么急事？”
“别问这么多，该知道，会让你知道的。”
······
第二天，甘纳一个人功课做累了，便在街上游走，漫无目的。家里没有人，这样散散心也不错，即使是一个人······丽蒂今天没来。
走过一个巷口时，他突然愣了一下，好像看见一个熟人，于是便返回去，往巷子里张望。
确实是熟人，可是他却不敢出声。
巷子里面，一群孩子正在推打甘纳班里的一个同学。
他想求援，可四周恰恰没有人，他想上去帮他······可是他却害怕。他就这样忐忑地呆在巷口，一直等到那群孩子离开，才急忙跑过去，扶起那个同学。
“你没事儿吧？”
“甘纳？你怎么在这儿？”少年很惊奇的望着他，好像忘记了脸上的伤。
“你还是先回我家吧，我家就在附近，我给你上些药！”
······
“怎么回事呀！”甘纳一边翻着药箱，一边问道。
“他侮辱神！”少年仍然一脸怒气，稍稍顿了一下，又恨恨地说道
“他们说神不存在，神只是一种幻想！他们说神至多只是块木头，或者石头······”
“所以你就和他们打起来了？”
“当然，这还不够么？”
“你对先知的信仰还真是深啊！”甘纳略带挖苦地说道。
“······”
甘纳见他陷入沉默，反而感到一丝不安。他拿出药罐，回头望向他，看到了那个少年的眼神。甘纳感到恐惧。
“有的，肯定是有的。”少年自言自语，“爷爷告诉我的，我们的神，我们的先知，就在深渊里。”
“深······渊？你还是先擦药吧。”
······
把少年送走后，甘纳一头栽倒在床上，他突然感觉自己好累。他的心绪仍然纠结在那条巷口。
甘纳觉得自己这样的人让人厌烦，这种懦弱的善良，在他看来，更像是虚伪。他觉得与其这样摇摆不定，倒真不如像丽蒂一样，像那个少年一样，相信个什么神话。音术啦，先知啦，只要能让自己坚强下去就好。这个国度，这个叫繁原的地方，从来没有过宗教式的信仰，也从来不禁止什么信仰，只要他不违反制度。
甘纳一直认为，竭尽一生去相信一种虚无飘渺的东西，太不真实了，大部分明族人也是这种想法。可是为什么，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现在的繁原，好像更加不真实呢？
他在纠结中混沌地睡去。
······
“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我明天再去试试，你还有学校的工作，不用陪我了。”
“不会有结果的，人都跑了，谁给你薪酬啊！”
甘纳在房间里隐隐约约地听到了爸妈的声音，虽然动静很小。
“审政官是干什么的？”妈妈有些激动。
“只是两个月的薪酬，近期内家里的开销也不大，就不要再去惹事了吧？”爸爸语气一直很温和。
“这不是多少的问题。”
“但还是慎重些好啊？”爸爸继续试探。
“妈，我和你去吧。”甘纳不知何时，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啊！你醒了？”爸爸有些意外。
“嗯，刚刚我都听到了，我和妈去吧！”
“你不要管这些。”妈妈有些愠怒。
“拖欠薪酬，是他们不对，理在咱们这里，怕什么？”甘纳有些激动。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即便是去，也轮不到你去，知道吗？”爸爸表现出了少有的威严。
历时历代，宵小元凶，向而有之。有体制，就必然有投机者。只不过，其羽翼之势，因时而异。在繁原之内，这样的芥鲜小疾数不胜数。其事态说大可大，说小亦小。关键在于这些地方官员的处理方式。
虽然上至大元城的审决院，下至镇议会，官商之间，波诡云谲。审决院的圆厅之内，各股势力，更是勾心斗角。但归根结底，推政于民的，还是这些地方官员。能影响民众生活的，还是各个地方的政府。
甘纳的爸爸不愿去试探，并非单纯地胆小忌事，恰恰相反，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其间的蹊跷。
这个逃债的商人恰好在上一任镇长退休几日之后出逃。甘纳爸爸作为500工人的代表，与镇议会周旋了近一年，各位议员的态度却模棱两可。新任镇长也避而不见。最主要的是，自那个商人出逃之日起，全城便开始戒严了······他隐约感觉到，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像你这么缩头缩尾，肯定要不出来！”甘纳喊了出来，他讨厌畏怯的自己。虽然······他什么也不了解。
“回里屋去。”爸爸的脸色更难看了。
甘纳磨磨蹭蹭地回了屋，但他已经暗暗决定了，第二天无论如何都要去！
······
镇议院的大门口，一大清早，约300名工人堵在那里，他们在等待镇议会的一个说法。
约过正午时分，一辆八马并拉的轩车从旁门走入议院。车停下后，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手里攥着一串玉念珠。轩车一旁，镇长和几名随从已恭候多时了。
“这些人······都是讨要薪酬的？”比诺问道。
“是的，可镇上一时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只有找您来商议了。”镇长小心翼翼地说道。
“按理说，这也是我的辖区，你这么做没有错。”比诺和颜悦色。
“还是请您到里面说话吧。”镇长言罢，屏退了随从左右，走进镇正厅。
······
“王八蛋，他逃到哪儿去了！”一进密室，比诺便破口大骂。
“眼下全城戒严，应该还没有出城，不过我想······他大概也在等您来。”
镇长一边说话，一边擦着汗。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商人，竟敢要挟我。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是我失策。”比诺叹了口气。
“恕属下直言，就算是上古的遗物，充其量只是一张纸而已，繁原之内，知道上古遗世的人，恐怕只有族长和少数几个圆厅议会里的老骨头。毕竟，那是我们明族的一段禁史，就连学校的书本，也禁言这些东西。就算您得到他，也没什么大用，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以裹挟圣物、拖欠民款的罪名公开通缉他，逮到他后，遗物上交，在把他弄死在狱里。刑名的事，一直是您管着，这件事做起来，易如反掌。”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我自有分寸。我一路劳顿，想歇息一会儿。”比诺说道。镇长随即退下。
比诺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明族之内，外人不知道，这上古遗物，对比诺家族而言何等重要。这是他们家族的秘密。这一执政贵族，自从上古之时，似乎就已经与这遗物，结下了扯不断的孽缘。自圣遗物遗失后，历代族长一直在找寻圣遗物，不过他们只把这当做是子孙后代应尽的本分。而同样对这样东西锲而不舍的比诺一族，则如同是在找自己的命根子，而且尤其害怕他落入政府的手中。动用官权也好，利用商人也罢，比诺一族为此呕心沥血。现在终于等到他现身了，虽然被这奸商以高价要挟，但比诺却早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这遗物。
是的，他已经动了杀心，也确实不会明着杀，但他同样也不会出什么告示。他私下蓄养的杀手，已经在这城市里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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