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贴春联、挂灯笼是通用的习俗；挂彩灯是地区的习俗；四处放炮仗是小孩的“习俗”；而打扫某间十几年没人住的屋子，并把屋子火炕烧的热热乎乎的，是初雪家特有的习俗。
初雪家分为前后两屋，前屋是爷爷奶奶结婚后盖的，后屋是在父亲上小学时开始盖的。后屋东西各有一个卧室，设计理念便是给父亲及其妻子住一间，再给他俩的孩子住一间。然而父亲小的时候，一直跟着爷爷奶奶在前屋睡同一张炕，结婚时将后屋装修一番，在那里住了不到两年，初雪出生，父母尽到南方，改成初雪和爷爷奶奶在前屋住，后屋便再次空置。
这间建造初衷极好的房子，建立至今二三十年，却只有两年的时间被人使用。但每每逢年过节，爷爷奶奶总是相信他一定会从南方回来，所以一定要在小年开始烧炕，并于同期打扫这间陈置了近一年的房子。
然而一天一天过去，又是一个大年三十到来，爷爷奶奶在包饺子看春晚，初雪边打字写小说边和朋友们讨论拜年祭，一心二用。时至这里，他们也知道了，今年恐又是无法回来了。
包完饺子，放在一边，俩老人边夹榛子边看春晚。包括后屋在内，所有房间灯火通明，这算是一个习俗，但两位老人也说不清到底为啥，只初雪猜测应该是送灶神。
时间差不多了，奶奶烧水开始准备将饺子下锅，爷爷叫初雪出去与他一起放鞭炮，初雪关了电脑马上跟出去。漫天绚烂的烟花，大地被一次又一次照的明亮。
“又长了一岁。”初雪心想。“也又过了一年。”
对她来说，搞不懂的事就是，父亲为什么每年过年都不回来。尽管那次被打的时候及后面几天比较理解父亲，但疼劲过了还是在想，如果自己是父亲的话，且不论还有个孩子在家，自己肯定不能放着把自己养大的父母久不来看。爸爸他可和自己不一样，又一样。不一样在，他是被父母悉心照顾养大的，而自己不是；一样在，都是那两个人养大的。呵，自己还不如做了他的妹妹好了，反正都是爷爷奶奶养大的。
吃了饺子，吃了鱼，啃了猪蹄，喝了平常不怎么舍得买的饮料，又被劝着喝了口啤酒。然后饭吃完，跪在地上分别拜年，再收下些实际上只过手不到24小时的压岁钱，这年就算过完一半了。
年的另一半，在大年初一。
没错，说的就是拜年。
初雪曾在一些书上看到说，传统习俗是男人拜年女人留家，她不知道是这本书说的不对还是她们这地方不按套路来。反正就是，肯定是有出去拜年有留家的，但没有特别规定非得谁出去谁留家，想怎么整就怎么整了。
初雪在小的时候，一直都是被强制留在家里。大概是她初二的时候吧，爷爷第一次带她出去拜年；然后初三那阵，她与爷爷分别拜年，这不是说一方去了一家另一方就不去了那种，而是初雪着急玩所以跑在她爷爷前面，想着拜年完好赶紧去玩。
这年，据爷爷奶奶说，他俩感觉到自己身体不太行了，同意初雪先去拜年了，她爷爷是打算只走临近和近亲，就是一趟街的邻居和他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其余就不去拜了。初雪临走，爷爷奶奶还是那句嘱咐，不许收人任何东西。这是因为初雪第一次跟出去拜年，人家说客套话，结果她倒好，给就要，回去被好好训斥了一顿，然后爷爷奶奶还得变着花得把初雪拿到手的钱、东西啥的以等价不同方式还回去。
例如，初雪收了姑奶一百块钱，爷爷奶奶就得上赶着去找姑奶她孙子，给他一百压岁钱。还例如，初雪收了邻居家老人两百块钱，但邻居家老人生的都是女儿，外孙子不在村里住，初雪爷爷就买了两百多块钱的米面油给送了过去。因为，礼尚往来是必须的。
当然前年被训之后，初雪去年就坚决了许多，因为按奶奶所说，再犯会被绑起来打，而奶奶记性不是一般的好，所以初雪是坚决不敢再犯。今年的话，初雪的记性不必奶奶差，她可还记得“绑起来打”的威胁呢。
拜年时，初雪有去到堂姐家，堂姐如前两年来时一样，一直躺在炕上没起。但这次情况更糟糕，初雪到的时候堂姐还在睡，被堂姐她奶奶豁楞醒，起床气极大的样子，喊了句：“干嘛！”
“你小妹来了，给你拜年呢。”
“不用拜！”
一句下去之后，没了动静，初雪尴尬地就在那笑。堂姐奶奶也笑，对初雪说：“这孩子太累了。”
“可以理解。”初雪说。“毕竟高三了嘛。听说姐姐她...反正每天很刻苦的学习，学到半夜。”
“是。”堂姐奶奶笑着说。
初雪便对着可能又睡着的堂姐鞠躬道了一句“姐姐过年好”，也没得到回复，便走了。
这个堂姐就是此前提到过的，初雪在她家缠着她玩电脑那个。堂姐名叫王白雪，比初雪大三岁，现在高三，学习异常优秀。可以说，初雪初中时好好学习看齐的对象，就是当时已在一高中的堂姐。姐妹俩小时候关系很好，但随着堂姐必须努力学习，初雪于电脑那事件做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被禁止和堂姐接触。而堂姐也在差不多那阵，开始每天猫在家里学习，不出门一步。
两人的名字中都有雪，且都是在冬天出生的。但情况略有不同，初雪是在出生时，刚好下了第一场雪，因此得名“初雪”。而堂姐白雪，是在出生时，刚好一场大雪停下，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得名“白雪”。
尽管大多时候，白雪在初雪的生活中，占据了“别人家孩子”的位置，爷爷奶奶出口即是“你看看你小姐”怎么怎么地的，但初雪还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有机会和姐姐好好对话，或者最好度过一天。那阵之后的姐姐是否孤独，她不知道，但初雪一定在怀念，小时候和姐姐度过的每一天。
······
其实吧，过年还有一个延伸，但这个延伸只存在于目前，古时候有没有不知道（估计没有如此大规模），往后或许是很难有了。
因为爷爷奶奶这一辈的，都是兄弟姐妹极多，成家后各奔东西的那种，所以过年这初二到初十的时候，一家亲的兄弟姐妹，要带上自己的伴侣甚至子女，一同到一家进行聚会。此等大型的聚会，初雪没少去，但越去是越不想去的。
首先，她这类的小孩和女**不能上大桌，只能支一个小桌，挤是不用说的。其次，大人们喝酒，一喝就要三四个小时起步。最狠的一次是初雪初一的时候，从四点喝到半夜十二点，也就是那次初雪的爷爷在开车回家时首次飙到一百二十迈以上。酒驾+超速，初雪那阵还坐在副驾驶，可谓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生死时刻。她劝不动自己爷爷少喝，更劝不动他醉酒后的行为，只能远离此。
这年，初雪依然拒绝前往奶奶娘家那边的聚会，得到的是二十分钟的辱骂，仅此而已了。但这之后爷爷这枝的聚会，地点选在了自己家。
逃不掉。
······
这日，大家在欣桃家玩桌游，一盘才进行到一半，初雪接到了爷爷的一通电话，叫她回家吃饭。
初雪看了眼钟，十二点...。
爷爷奶奶是不吃午饭的，初雪在家午饭都是自己做。
她惊了，问：“这个时间吃完饭？！”
“晚上你饿自个再吃呗。”爷爷说道。初雪本以为爷爷至少会说是午饭，没想到居然承认了，哪怕在中午吃，也是晚饭。初雪这波匆匆回家，见到了更令她瞠目结舌的场景，爷爷把家里常用的桌子和以前的桌子放一块，拼成了一个大桌？！原因是这一波，她的堂姐和各个堂弟堂妹、表弟表妹，一个都没来？！！
初雪咽了口口水，正要问，奶奶给她指了个位置，床边，两桌子缝隙处，算是在中间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后悔出现在这里，如果早知道自己问一问情况就好了，若知道是这个情况自己还何必回来呢？宁可在欣桃家等他们这边吃完。
初雪深呼吸一口，缓缓过去，坐到了既定位置，匆匆吃了碗饭，逃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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