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9年10月20日
18:08:09
地点: 罗马和梵蒂冈
交界处
空中
视点:黄简
从空中看,罗马就是一座迷宫——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一条条蜿蜒的古道围绕在建筑物、喷泉以及古代遗迹的周围。
我乘坐着范齐文的私人直升机向西北低飞着穿过长年不散的烟雾层,这些烟雾都是由于下面拥挤的交通生成的。
身边的范齐文注视着下面,机动自行车、观光公交车和一排排小轿车“嘀嘀”地鸣着笛挤在环形交叉路的各个路口。
刘宇轩、杨子钰和章浩天坐在我身边,我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
直升机突然一个急转弯。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往下坠,我把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忽然,我看到了古罗马竞技场的遗址。这个竞技场是历史上最具有讽刺意味的事物之一。现在,它是人类文化和文明诞生的高贵象征,而以前这里自建好后却进行了几个世纪的野蛮运动——饥肠辘辘的狮子把囚犯撕成碎片,大批奴隶搏斗至死,公开实施斩首和**。
我们两年前毕业的母校,哈佛大学用罗马斗兽场作“哈佛战士运动场”的建筑蓝图实在讽刺,不过说不定还挺恰当呢。每年秋天,那种亘古的野蛮都在足球场上重演着……当哈佛与耶鲁作战时,疯狂的球迷们声嘶力竭地为队员的浴血奋战而呐喊。
直升机北飞途中,我发现了古罗马广场遗址,那是基督诞生之前的罗马的中心。腐朽的廊柱像墓地里坍塌的墓碑似的,这里不知怎么竟逃脱了被周围大城市淹没的命运。
向西看去,宽广的台伯河蜿蜒着穿城而过,绕出了几个巨大的弧形。即使在空中,结合些许妄想和知识经验,我也看得出河水很深。翻腾的激流一片褐色,大雨过后,水里充满了泥沙和泡沫。
“看正前方。”章浩天的保镖之一,同样也是飞行员的壮汉一边说,一边让飞机向上爬升。
我和范齐文等人向外望去,看到了那座著名的建筑。它那巨大的穹顶像拨开晨雾的高山一样,穿透云层耸立在他们面前,那就是圣彼得大教堂。
“喏,那个,”我偏头对章浩天说,“米开朗琪罗的杰作。”
其实我以前从未在空中观赏过圣彼得大教堂。
此时,大理石砌成的教堂正面在傍晚的阳光下光芒四射,像着了火一样。这座宏大的建筑物内保留着一百四十座圣徒、殉道者以及天使的雕像,它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宽,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有六个足球场那么长。
宏大而深邃的教堂内足以容纳六万名朝拜者——这是梵蒂冈这个世界上最小的国家的人口的一百多倍。
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与这气势恢宏的殿堂相比,前面的广场竟也毫不逊色。花岗石铺就的圣彼得广场向四处延伸开去,其开阔宏大令人叹为观止,广场位于罗马人口稠密的地方,仿佛一个古典的中央公园。
大教堂前方,庞大的椭圆形广场周围,二百八十四根廊柱向外迤逦排开,绕着一个中心围成四个渐渐缩小的弧形……这是个建筑学上可以造成错觉的小花招,通常被用来加强广场的雄伟气势。
我凝视着眼前这座宏伟华丽的圣殿,琢磨着如果圣彼得在世该做何感想。记得这名圣徒殉道的样子极其可怖,被倒钉在十字架上。现在,他已长眠在世界上最神圣的坟墓中,埋在地下五层楼深的地方,位于大教堂中央穹顶的正下方。
“梵蒂冈到了。”飞行员说。
我向外望去,一座座高耸的石砌堡垒逼近了——那是环绕着梵蒂冈城的固若金汤的防御工事……颇为奇特的是,这是对一个充满了秘密、力量和神秘事物的精神世界进行的世俗的防卫。
“快看!”我们中视力最好的刘宇轩突然拽着邻座杨子钰的胳膊叫起来,他在直升机掠过前朝下面圣彼得广场的方向比划着。我把脸凑到窗户边来看。
“在那儿。”刘宇轩说着,伸手指给我们看。
我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只见广场后部像个停车场一样,被差不多十几部拖车挤满了。每一辆车顶棚上都朝天装着巨大的卫星天线,上面是让人觉得眼熟的名字:
欧洲电视台
意大利电台
英国广播公司
“秘密会议,”我说,“两个小时后就要封门了。全世界都看着呢。”
秘密会议。
罗马教廷秘密会议。
半个月前10月5日,教皇结束了他二十三年来深得人心的统治溘然长逝。全世界的报纸都刊登了他房间中猝死的消息——死得太突然、太出人意料了,人人都觉得蹊跷。
现在,按照宗教传统,教皇死后十五天,罗马教廷正召开秘密会议——在这个宗教仪式上,全世界一百六十五名红衣主教红衣主教(Cardinal),又译枢机主教,天主教红衣主教团的成员,负责选举教皇,为教皇的主要参谋人员,参与管理全世界天主教会。——基督教世界最有权力的人——会聚在梵蒂冈选举新一任教皇。
今天地球上所有的主教都来了,直升机从圣彼得大教堂上空经过的时候,我这样念叨着。
梵蒂冈城内那宽阔的世界在我们身下铺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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