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上
三年前，卡琳娜尔王国——占据于兰斯特大陆东南一角的宗教王国，发起了狩猎魔女的运动。除了少部分反抗的魔女，包括我——“第七位”的魔女艾琳-瓦伦特在内的大多数魔女都开始了流亡。有一些像我一样隐藏身份，隐居在城市中，一些则是前往异国——极北之境，传说中无人到抵达的魔族之国，或是王国西侧，被无数山脉森林阻隔的巨人之领。
半年前，我与奉命追捕我的圣骑士第十二位，被冠以“追猎”之职的圣骑士相遇，在交手中，潜伏于我体内的“兽”第一次暴走，在我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将圣骑士的十二随从杀害，逼迫圣骑士使用“石化”将自身保存。只留下被遍地的遗骸环绕的我。被负罪感所束缚的我，带着石化的圣骑士开始了半年的逃亡。
我用手抚摸着床上圣骑士的额头，反复确认触感。石化术式的力量正在逐渐消逝，圣骑士在再过几天左右就将带着未被石化破坏的记忆苏醒，最好的情况就是他彻底忘记狩猎魔女“第七位”的事情。对于一个追杀自己的圣骑士还能够照顾石化状态的他半年，已经是仁至义尽。
床沿的魔镜闪烁一下，旋即映出一张熟悉的脸。“早安，祭司大人。”我起身向镜子行了一礼。
“不必拘谨，比起这个‘兽’状态如何？”慈祥的脸庞开口了。
“如同上个月一般，没有苏醒的迹象。”我依然保持着低着头的姿态，说完后才缓缓起身。
“那便再好不过，”祭司的眼睛向“第十二位”瞟了一眼“还没醒吗？”
“嗯。”
这半年中，祭司不乏对我的教导，我却依然没有从杀人的经历中走出来。祭司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将话咽回喉咙深处，半晌，才静静的说了一句“注意安全。”便离开了。
我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正如祭司之前所说“也许他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刺穿你的心脏。”魔女和骑士，自三年前卡琳娜尔教开始魔女狩猎时，就不存在和平共处的可能。
我望向沉睡的骑士，他那常年握剑而产生老茧的右手，正逐渐取回人类的温度。我记得半年前的那一战中，他似乎只拿着一面盾就站在我面前，真是个天真的笨蛋，被指示去做屠杀的勾当，却还想着要手下留情。
我揉了揉睡眠不足的双眼，三个月前，我带石化的骑士搬到这个地方，屋主现在半个月前突然说要收走一张床，导致我陷入了不得不睡两个星期铺的境地。“既然你这个病人已经快要康复了，那让你去睡一下地板也应该是可以的吧。”我对着他那张英俊却缺乏生机的脸笑着说。
“还是算了。”我挥了挥手，仿佛要驱赶掉什么一般，接着找了一张矮凳坐下，像上课睡觉的学生那般，伏在柔软的床垫上，感受着与地板面截然不同的柔软包袱着脑袋合上了双眼。
当我醒来时，圣骑士与他的盾和盔甲已经消失了。虽然苏醒提前了几天，但似乎他已经将第七位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所以也算是有惊无险。“唔，那我以后就可以睡在床上了。”我干笑了两声，强迫自己去忽视心底那种少了些什么的感觉。夕阳透过窗户倒映在镜子中，为金黄色的房间染上一抹鲜红，银白色的骑士，再度皈依了他的教条。
我在表面上的工作是教会经营的“临时骑士办事处”的前台。随着教会的通过魔术垄断的形式来确保教会势力与外界不断膨胀的各种势力的均衡，维护政教合一的体制这个目的在经过狩猎魔女的三年中已逐渐得到完成，原先严格的定期盘查和笼罩在城市上空的人心惶惶的气氛也得到了极大的缓和。击垮旧时代的冒险者协会，建立教会公营的临时骑士办事处也是狩猎魔女的副产物之一。第二天的清晨我便来到办事处，抽出信箱中夜晚收到的委托，将它们按从E级到A级分类，同时，将王庭发出的委托交给骑士团处理，例如现在我手里拿着的“讨伐入侵王国北境的冰龙”。
一位高大的男子和一个娇小女孩走进来。这是最近比较有名的组合，其中男人叫巴赫，女人孩叫克里娜，据说克里娜外表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但是她的剑术据说可以无伤挑战遗迹迷宫的前三层。巴赫揭下一张A级委托，向我打听消息：“听说北境有条冰龙大闹了一场，北京境郊区的骑士团去讨伐，结果大败了，折损了许多人。照理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王国委托发到这边了。”
“确实收到委托了，不过已经让骑士团去处理了，真是抱歉。”我陪着笑，将倒好的水递给巴赫和克里娜。
“自从冒险者协会变成骑士办事处以来，似乎普通人就无法接受王国委托了。”克里娜将自带的白糖撒了一点进水杯中，抿了一口淡淡地说。
“我还想凑一帮人去看看那条龙是何方神圣来的。”巴赫将水一饮而尽，然后又取出了自带的酒壶喝了一大口，接着说：“那可是打败了整个北境教区骑士团啊。连那位‘第三位’的圣骑士都拿它没有办法，‘第一位’上个星期病逝，现在的东京境骑士也应该没有什么办法对付那条龙吧。”
“也许北境已经将那条龙重创了。”我歪着头提出假设。
“我是不会去的，即使那条龙真的已经被重创了，我也不会去。”克里娜终于喝完了她的糖水，加入对话中。
“你也不去啊，那就算了吧。”巴赫看着委托，“嗯？收集120颗魔晶石？什么呀这是。”难道你不先看一眼是什么再接受委托吗？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为巴赫的粗神经担心了一秒钟。
“你听说了吗？就在昨天晚上，那个失踪半年的‘第十二位’圣骑士恢复原职了，而且看起来好像是用了石化术式的样子，已经忘记半年前狩猎‘第七位’魔女的事情。” 克里娜说这话时，意味深长的盯着我看，观察我的反应。
“那可真是太好了，或许讨伐冰龙有可能成功了呢。”
我漫不经心地回应着。
“他说这半年受一位女子的照顾，正打算以骑士的身份去正式向她道谢。”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做的，但看起来克里娜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那可真是一个好心人。”我已经编不下去了，将侧发卷在手指上，只期望着他们两个赶紧走。这时克里娜自己起身离开了。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克里娜低声说：“我曾经有一位魔法老师，但出于某种原因，她不能再教我了。”
“抱歉。”我没听懂她的意思，不知道他那个老师是逃向远方还是死于审判，我考虑了一下，还是只回一句道抱歉。
“嗯？你们说了什么？”巴赫现在仍未反应过来，歪着脑袋询问。“没什么。”克里娜缓缓抬起头，随意地答道。
刚才的那是警告，对我的警告。
“看来得去收拾东西了。”我轻揉着太阳穴，低声自言自语。
0下
艾伦-卡尔斯“第十二位”的圣骑士，在一名少女的房间中苏醒了。身上无时无刻不传来的异样感觉，让圣骑士想到了石化。“（是遇上什么紧急事态了吗？）”明白处境的圣骑士连忙确认周边的环境。“（床上？）”映入他眼帘的怕，却是是朴素而整洁的房间，以及伏在他的腿边熟睡着，有着一头及腰银色长发的美丽少女。
骑士轻声下床，找到自己被擦拭得锃亮盔甲和盾。“（看来这段时间是受了这位少女的照顾。）”虽然自己很想向这位少女道谢，但又不忍心吵醒她，骑士最终还是只留了一份字体端正字条，尽可能表达了感激，放在桌上，为了防止被从窗户进来的风吹跑，顺手拿了一只杯子，压在字条上。“（过几天再来正式道谢吧。）”骑士心中这么想着，轻轻地离开。
复制的过程十分顺利，教堂的神父还贴心的将这半年间的资料给骑士整理出来。根据调查人员的记录，（半年前圣骑士和他的十二个随从在追捕“第七位”的魔女后失踪，在现场发现了随从的12名骑士的遗骸和龙族使用魔法后遗留的“龙痕”，以及至今为止，未观测到的物种使用魔法残留的痕迹，命名为“亚龙”，根据具躯体损伤情况和体内魔力残留，推测12名随从死于龙击术式。经过调查人员的讨论，推测是在追捕魔女的过程中被卷入了亚龙与龙族的冲突中，魔女与骑士下落不明，推测为已死亡。）骑士反复读着这段话，发现了下半部分的小字补充（9月12日在东境郊区发现魔女“第七位”的踪迹）（12月27日圣骑士“第十二位”复职。）旁边还附上了一张“第七位”的画像：及腰的黑发，眼眸是火一般的鲜红，眼神却十分凶恶，五官有些狰狞，表情是如死灰一般冷漠 。我会想起醒来后遇见了银发少女，似乎与画像上有两分相似，但表情柔和许多，五官也比画像上端正。想必是两个不同的人吧。
艾伦将资料递给旁边的修女，前往圣殿大厅接受洗礼。他复职后还没到一天，就接到要去讨伐冰龙的任务。
洗礼一直由卡琳娜尔式氏的圣女负责。艾尔法琳-卡琳娜尔，卡琳娜尔教的始祖，同时也是第一位圣女，以向善的教义约束人民，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伟人。眼前的这位卡琳娜尔的传人，将圣水洒在剑和盾牌上，双手捧起郑重的交给我。我单膝跪下行礼，聆听圣女的教诲“所行之事，皆应为了救助苍生。”
至于那张字条，匆忙的少女似乎并没有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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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镜子前，用手均匀的将抹魔药抹在发丝上，接触到魔药的银色长发，迅速变成灰白色，然后变成发亮的纯黑。我盖上瓶盖，将魔药扔进“南瓜”中。这是我的飞行灵装，比扫帚更为方便，理论上可以塞下两个人，但因为放了过多的私人物品，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就已经很拥挤了。
“妨碍认知，魔力屏蔽，反探查，好。”确认复数术式无误后，我穿上“第七位”的斗篷，坐上“南瓜”缓缓升空，前往北境的萨尔顿城。我的计划是潜入城内作为难民被救出来，接受教会的安置。
过了一夜，已经能看见萨尔顿城的南面了，东面的天空也已经逐渐渲染上朝阳升起前的鲜红。我缩紧身体，甩掉积在帽上的雪花，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尖刀一般。如果能用一个火系的驱寒术式就能解决这些问题，但是极有可能会被感知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拉低帽檐，睁开眼睛看向远处盘踞在城中休憩的巨龙。城外涌动的大片银色银是准备进行讨伐的骑士。一道闪光打断了我的思考。击坠术式与全速的“南瓜”速度相叠加令毫无防备的我根本来不及躲闪。闪光击中了南瓜形状的灵装，接着我便被魔力拖曳着向下坠去，重重摔在地上，结局就是我真的成了受伤的难民。我用治愈术式治好伤到了的左臂，再清除掉地上的血迹。对方不可能探测到施加了三重复数术式的我，大概率只是无意间的误射，而我只是不小心被自动追踪的击坠术式捕捉到而已。即使是这样，对方也一定会因受到击中的反馈而赶来。我向一块石头施加变形术，让它变成一只死鸟，然后坐进失灵的“南瓜”中，施加认知障碍，静静地观察。
那个戴头盔的身影赶了过来，从速度来看实力应该不低。他的视线被死鸟所吸引，走到它面前，单膝跪地，在寒风中褪下头盔放在一旁。咦？是那个“十二位”…他在…掩埋那只鸟？他是笨蛋么！
骑士环视周围，向我…旁边的树枝走来，拾起捏在指间。我联想到了十字架，那个笨蛋，是打算做一个十字架吗？忽然我留意到了右手边，一截短短的树枝，而我正挡在骑士与树枝间。我连忙用术式试图搬动树枝，但来不及了，“第十二位”直直地撞上坐在“南瓜”里的我，我像一个雪人般倒向后方。“啧。”我两腿猛地蹬向“南瓜”，令其向骑士的腿撞去，同时几乎是贴着地面向后飞去拉开距离同时抽出了魔杖。不到0.3秒的间隙，南瓜在骑士的剑鞘猛击下裂成两半。我稳住重心，骑士也拔出了剑摆好架势。
“你是，那名少女吗？”骑士注视了我一会。即使我将发色染黑，用宽大的帽子遮住脸，套上“第七位”的魔女长袍，他还是认出了我。
“我是魔女第七位，艾琳，劝你在狩猎我前叫几名帮手。”我将长发一甩，令其变回闪耀的银白。我将一米二九长的魔杖在手里转了一圈，这是战斗中的大忌，但同时也表明我对自己实力的信任。
“骑士没有临时退缩的理由。”骑士似乎不打算抓住这个大好的机会，反而如闲聊一般搭着话“圣骑士现第十位，艾伦。即使是魔女，只要在审判中判定无罪，也有机会获得神的救赎。如果投降，还能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战斗。”他将剑收回剑鞘，然后举起带鞘的剑。
“经过审判的魔女没人能活下来，所谓审判，不过是屠杀的借口。”
寒暄结束，骑士与魔女，两条不因相撞的命运与武器一同纠缠在一起。
“你手下留情了。”我向后跃去，用魔杖弹开他的剑鞘。经过强化的木制魔杖发出悲鸣，“你收到信了吗？”
“什么信？”我迟疑了一瞬间，然后将这个问题认定为敌人的诡计。“半年前，你可是会毫不留情地用盾砸向我的脸。”他在空中转了个身，眨眼间剑鞘就向着我的侧腹袭来。
钝重的声音响起，我用肉体接下这一击。即使是经过强化的肉体，逼人昏阙的疼痛在脑中扩散。不过，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一发大型魔术解决它也不是问题，但考虑到对手是“狩猎”了三年的教会，根据残留的地脉魔力对施术者追踪也有可能。
我忍着剧痛，伸手拽住他的左臂，如同悲推倒时倒时拽住别人的衣领，借着他使出的力道，以他为中心拧着他的手臂在空中转了半圈，然后借着重力以自身为轴转了半圈，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掀翻。
“结束了。”我如此宣告，用魔杖指向他没有圣水祝福的盔甲所保护的头盔。红光闪过，骑士保持着试图以剑鞘抵挡法术的姿态昏倒在地。“唔…”我强忍着吐出血块的冲动，用治愈术式治疗伤势。我看向他的左臂，隐藏在盔甲下的部分正逐渐肿起。“会疼吗？”我拿出了治疗魔药，滴在未被加护的盔甲缝隙间。“我真是个笨蛋。”我摆成“大”字形躺在雪地上“就当是回报他手下留情？”我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混入城中不可能，飞行灵装废掉，行李还撒了一地。“啊！烦死了，不活了，投降吧，火刑吧，无所谓了！”我感受着刮向脸颊的寒风，将汗水冻结，再体会着它的融化。
“对了，王国北境再向北就是魔族王国了吧。”虽然据说无人能抵达，但我也只能一试了吧。
我叹了一口气，从雪地上跃起，捡起行李，拖着裂成两半的南瓜，向传说中的极北之境——魔族王国缓缓前进。
1
“我的任务是将你带回教会，并不想让任何人流血。”第十二位的圣骑士举盾弹开呼啸而至的血红色魔弹，对眼前的魔女第七位宣告。
“……”魔女似乎并没有听见劝告，低着头喃喃自语，鲜红色的羽翼自紫黑色的袍子后展开，散落的羽毛如血花般飞舞在白发赤瞳魔女身后的实体化术式周围。实体化术式闪烁着红光，排除着半径30米内的威胁目标。
术式理应是不可实体显现的存在，但这位少女超越了常理。
骑士们退到不会被攻击的位置。
“不太正常。”金发碧眼的实力派排名第十二位圣骑士注视着如同被羽翼提在半空中的人偶一般的魔女。魔女的头上，一个赤色圆环正高速旋转着，实体化术式随着圆环周期急速变幻，复数的圆形术式组成了诡异的图案。
“用十二人规模的并列圣歌系歼灭术式。”圣骑士考虑了很久，向十二名随从骑士下令。话说回来，歼灭术式是否可以伤到这位魔女呢？十二名骑士站在以魔女为圆心、被魔弹削平的地面外围，双手举起，咏唱以圣歌为核心的术式。
圣骑士站在较远处摆好架势，他将在歼灭术式发动后的一瞬间，以手中之圣盾发起动教宗级冲锋术式，剥夺对手行动能力。
一道光柱突兀落在圣骑士眼前，吞没了魔女以及十二名骑士，爆风将圣骑士掀翻在地，灼热的魔力流冲击了数秒才逐渐消散。头盔下的发丝发出令人作呕的淡淡焦味，圣骑士艾伦-卡尔斯在爆风余波中勉强睁开眼睛“……龙击？怎么会！”毫无征兆的，天空中突然降临的冰翼巨龙向魔女发出了不惜消耗珍贵的生命力来代替龙脉的天然魔力也要释放的，龙族的最强杀技——龙击术式。毫无防备的十二名骑士的脆弱铠甲被击碎，遗骸向空中被高高抛起，毫无生气地四散倒伏在周围的地面上。
魔女仍在战场中心，但鲜红色羽翼已变得黯淡无光，低低地挣扎着，身后复数的术式闪烁得更加频繁，头上的圆环似乎也极不稳定。冰龙继续提炼生命力，试图再发出一次龙击。
圣骑士深吸一口气 。“将魔女带回教会审判，尽可能地保证魔女在审判前的安全。”确认自己未违背信条，高洁的苍白骑士举起盾站在少女与巨龙的中间。
“啊啊啊啊啊啊*alk6s#g%……”光芒汇聚在冰龙口中的同时，少女发出了如同野兽般、不明意义的嘶吼，停止闪烁的复数术式射出无数鲜红的光柱，与龙击在空中相撞。
巨大的能量撕扯着骑士石化的四肢，骑士猛地睁开双眼。
同僚正拽着他的手臂将他从差点将圣骑士艾伦-卡尔斯湮没的积雪中拉出来。
“梦吗？”不，不是。与梦不同，很真实，是确确实实的记忆。骑士试图回忆梦中光景，但梦中影像却无意停留，急速消逝，骑士仅仅抓住了十二名随从骑士遗骸落地的光景。
“啧。”略带遗憾的表情，圣骑士回握住同僚的手，从雪地上站起。
“距离讨伐开始只有半个小时不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仍要回营地接受安洁丽娜修女的治疗。”将他拉起的同僚提醒他一句。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身材高挑，有着近乎完美曲线的修女安洁丽娜不知何时到来，跪坐在圣骑士身边。安洁丽娜修女是天生的读心术式增幅体质，魔女狩猎接近尾声时主动申请从审查员调到后勤部门。
“还能活着啊，看来那名魔女是个笨蛋呐。”安洁丽娜接过我脱下的盔甲，检查我的左臂。“她已经将你的伤治好了，”金发的修女将圣水洒在骑士的左臂上，“也没有下诅咒，倒是省下来不少时间。”
“倒是个天真的笨蛋呢，可以说是魔女中的异端了。你在想魔女审判的事么？”天赋异禀的修女又在擅自读出骑士的记忆，“感觉你在想不礼貌的事呢，她说的没错哦。”修女自顾自地说了一大段，旁人看起来就像是神经兮兮的自言自语。“我什么都能知道，有时还会羡慕你们这些天真的笨蛋年轻人。”
“……”骑士沉默不语，因为并没有开口的必要。
“要小心那个第二位，不，现在是第一位了。他似乎对那个笨蛋魔女‘很感兴趣’，如果你想保护所有人的话。别说是我说的。”二十岁的修女喋喋不休，如同诉苦一般向着性情善良的圣骑士反复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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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大陆比做巨大的树叶，那么龙脉就是自东北向西南贯穿大陆的“主叶脉”，地脉是笼盖四方的“支脉”。神创造世界时，一同创造了龙族与人族，分别占据龙脉与地脉。龙脉与地脉吸收浮于地表的能量，再以魔力回廊的形式给予人与龙以魔法的力量，以此维持能量的守恒。粗壮绵延的龙脉沿着山脉将大陆一分为二，所经过的陆地将能量汇入龙脉，造就不化的冻土。
龙脉区域内的地脉能量十分微弱，使用一个小小的基础驱寒术式也需要用心脏提炼生命力来进行魔力的补强。心脏是人类的核心，是连接地脉与灵魂的回廊。
我喝下最后一瓶魔药补充生命力，维持驱寒术式。即便这样，我也无法登上雪山的一角。“兽”即便是随我抵达了地脉微弱的雪山，也没有产生不良的反应，仿佛地脉与龙脉都是能成为它的力量。
“啊？！”我不幸踩中一块只有薄薄的雪覆盖的光滑岩石。“嘶……”灼烧般的疼痛沿着神经从右手与右脚腕传入毫无防备的大脑。
右手擦伤，右脚扭伤。我撑着魔杖站起，坐到令我摔倒的岩石上。微弱的地脉不足以自疗，但呼啸的寒风可不会因为受伤就减缓掠夺我的体温。视界越来越暗，躯体已经到达了极限。
“好想睡。可恶，但凡地脉再……咳咳咳…”冷风倒灌进肺中，逼迫我闭上了嘴。
一条火山蜥映入视野，爬到附近唯一有温度的地方——我的身上，依偎在我的怀中。平均去尾0.8米的火龙亚种，理应是生活在龙脉的特异点——环形山脉中。我抱起火山蜥站起身，看向远处的环形山脉。那里本应有盘旋的龙脉产生涡流，以热量的形式释放出龙脉庞大能量的冰山一角，而那龙族的乐土现在却冒着浓浓的黑烟。嗯…似乎有些白烟……？
巨响和接踵而至的冲击波将我掀翻，怀着的火山蜥发出脆弱的悲鸣，挥动着四肢在我怀中挣扎。这一次不同于之前夹杂在风中的有规律的闷响——剧烈而震撼。睁开眼时，四周是雾霾般的雪尘。
“咳咳。”我重新坐下，拿出食物，却根本无法下咽。食物消化的产热完全无法与呼啸的寒风抗衡，我的胃袋已经不堪重负——换句话说，我迟早得在饱腹状态下被冻死。
我将食物递给火山蜥，这位临时的生死之交。火山蜥背部的红色纹路发出淡淡的光——如同火山一样。我盯着忽明忽暗的纹路出神，这是绝境之中难得的消遣。
更大的冲击袭来，将雪层吹散，露出雪山原本的样貌——崎岖层叠的黑色石块。三个穿着谜样衣服的人从突然出现的、用白色字体印着“静音-H2B”的铁块中走出。
“静音呼叫指挥中心，已抵达目标所在位置。”为首的红发高挑女人按着耳朵念念有词，“明白。那么，”红发女郎看向这边，身后的尾巴轻轻摇动。“咱们进去说吧，这位小姐。”
一脸懵的我被带入在这种恶劣环境下温暖得不正常的铁块内。从身体特征上看，与书上描述的魔族无异，但书上不是说魔族是不穿衣服的吗啊喂？！
虽然得救的我有很多疑问，但我现在只能做到坐在看起来很高级的沙发上瑟瑟发抖。
“言归正传，我叫镜上风靡，叫我风靡就好。你叫什么名字？”自称风靡的女人按下一个黑盒子上的按钮，向我发问。
“艾琳-瓦伦特。”
“职业呢？”风靡用笔在一张白纸上留下记录，接着向我问。
“……”我沉默了，即使是面对救命恩人，也不代表听到魔女的身份后也不会立刻翻脸。
“是魔女吧吧，明明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见我沉默不语，前排的独角褐发男子回头答道，我的身躯猛地一抖。
“例行公务而已。”风靡伸出手，将食指放在黑盒子的按钮上，但迟疑了一会，还是没有按下，似乎默许了男子的发言。“那么，如北角所说您是一名魔女，对吗？”
“嗯。”我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可，头却在稍低一点的地方死活抬不起来。
“那么你是说受卡琳娜尔教会的追杀，逃入龙脉地区是吗？”
“嗯…”我的头更低了，声音也变得细若游丝。
“齐利德亚人联邦会将你安置在国立收容所中，在此之前会由我，镜上风靡作为你的临时监护人。没有异议的话，就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吧。”说着风靡将一张纸递了过来。唉唉，什么什么，说了什么？总之是要签字是吗？
“什么！风靡你骗我！不是说好了要让我来带吗！噗。”之前在山上与北角和风靡一同出现，到刚才为止都似乎睡在角落的粉毛狼耳、身高155的娇小女孩在风靡说完话的一瞬间如野兽般扑过来，小巧的脸撞上风靡按下暂停录音按钮后迅速伸出的右拳。
“我果然还是不放心你这个烟酒萝莉。”风靡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向前排丢去。“帮我拖住小萌。”
“不要把小萌丢给我啊！我是驾驶员啊！”
“不要再看不起我啦！”伴随着夸张的打击音效，北角从座位上翻下去，受惊的火山蜥从名为空调的物体旁躲到暗处的角落。
“自动驾驶真是方便啊。”风靡叹了一口气，视线从扭打在一起的正副驾驶员身上转向我。
“那么……”咚！夸张的音效打断风靡，小萌向北角送出一记头槌。“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帮我说句话的吗？”小萌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攥着捂着角看不清表情的北角的衣领。
“那个，小萌姐选修的是历史系，对异乡人适应环境。会好一点……”北角说完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风靡单手扶额，做出困扰的样子，拿出另一份文件，“你要想清楚……”，风靡面带愁容地看向我。
“初次见面，我叫林小萌，叫我小萌就好啦，多指教喽。”自称小萌的狼耳暴力萝莉少女站在我身前，露出可爱而天真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无邪的天使——除了正将血滴在我身上的前额骇人伤口。
“呜呜呜……”少女贴心地扶着我颤抖的手签下了名字。
2
龙脉与地脉交会的萨尔顿城内，盘踞着巨大的冰龙。统帅西、南、北三方教区的、卡琳娜尔教的“心脏”——东境教区，派遣了数百名征战骑士守候在城外，随时准备着发动攻击。
傲居大陆的龙王并不准备理会这群螳臂当车的骑士，仿佛只是将他们看做聒噪的蝼蚁。如果没有北境教区与龙王的初战中，以折损“第五位”圣骑士及麾下百余名骑士为代价，释放出不惜自毁灵魂的“不灭的圣人英魂之火永存”这样超越人类上限的次神级歼灭术式重新撕开被卑劣的魔族偷袭造成的旧伤，将龙王重创，这些人类骑士甚至不能够掀开龙王的鳞片。那名圣骑士能在绝境中构思出有如此威力的术式，倒也算天赋异禀，只不过尚未成熟，术式的构建也有些缺陷。龙王在心底做出与他人相比的较高评价，对逝去的可敬对手表以敬意。
不过真正最让龙王在意的人类是半年前未击败的少女。龙王想起了十七年前，还只是一条普通冰龙的时候，遇到了命运之中自己唯一的主人。他，或者是它？怎样都无所谓。他高贵，优雅，最重要的是，他给予了曾是冰龙的它足以君临大地的力量，追随他的十七年令龙王继承了他那深邃智慧的一角。半年前，主人向它下达了第一个命令——让它撕碎夺走主人伟岸力量一隅的小偷。
啊啊！一想到将要同那个展开了鲜红羽翼的魔女战斗，龙王流淌着的血液就会兴奋地为之沸腾。半年前未能战胜的对手的气息，如今就在那极北之境，带着主人的一部分，随着自称“亚人”的魔族蝼蚁们在上一次将我击伤的移动城市上游荡。啊，不能着急，伤痕还未愈合，不能忘记主人反复教诲自己的谨慎。
巨龙调整了一下脖颈的位置，以最舒适的姿势休憩，呼出灼热的吐息，掀起了几名不幸的骑士。
“卡斯，到教堂来。其他人待命。”圣女的命令简洁，却有着极强的束缚力，卡琳娜尔的血脉让语言也变得令人生畏。
艾伦-卡尔斯遵从命令进入被教皇级防护结界术式保护的教堂中。“卡斯，”圣女背对着他，右手抚摸着躺在左手手心的破旧书籍。“这是‘神典’，传说先祖艾尔法琳梦中参悟神迹，历经磨难与十四骑士建立了宗教。因此得到神明的奖赏，许诺实现她的三个愿望。”
“第一个，先祖祈求人类千年繁荣的未来，神便给了她‘未来’。”卡琳娜尔氏的圣女转身面对圣骑士，翻开‘神典’，“圣女遵从神典上不断降下的神谕，在之前的数百年中无论是驱逐魔族还是狩猎魔女，只有为了人族繁荣这点从未改变。”圣女停顿了一下，说出重点：“十七年前，神降下的神谕成为了最后一道神谕。‘神典’的特性是只有完成上一道神谕才能翻开下一页，如今‘神谕’只剩下三条，而千年之约还剩下400年。我预感到了撼动世界的危机即将到来，觉得有必要告知神谕中与你有关的事情。”
“卡斯，不，艾伦-卡尔斯——有着‘第十位’以及‘追猎’之名的圣骑士，我在此以神谕为据，以卡琳娜尔之名命令你，深入龙脉，讨伐自称为龙王的冰翼巨龙。”明明是严肃的命令，圣女的声音却显得有些颤抖。
“？……是。”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骑士还是低头领命。
“保持严肃果然每次都会让我觉得尴尬。”长时间的沉默笼罩了教堂，十六岁黑发赤瞳的圣女叹了一口气，松开紧绷的神情，细细地回味着自己刚才的发言，突然像发现什么似的涨红了脸。
“咳，总之在龙脉深处讨伐龙王就好了，就是外面的那头。”主动打破沉默的圣女将手半握成拳放在嘴边，试图挡住红透的脸。“不用担心，神谕从不会提出无法完成的指令，只用等待时机便好，还有不要做多余的事。快点出去吧。”圣女将圣骑士推出教堂外。
“对了，记得要忘掉之前的那段话啊，就是很严肃的那一段呜嗯？！……”圣女发觉脸颊重新染上潮红，粗暴地将门重重的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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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是神明一时兴起创下的以人为模板，融入兽的特征而诞生的生物。魔族没有连接地脉或龙脉的回廊，随着不断进步的魔法逐渐替代了古代以来效率低下的体力劳动，无法使用魔法的魔族受到陆上人类的近200年的歧视。300年前魔族的首领率领不甘奴役而掀起的叛乱以被教会粉碎、魔族被驱向北方的结局而告终。随首领跨过龙脉，抵达乐土的魔族仅仅60人，其余的2300人都在艰苦的跋涉中丧生。
“所以说，所谓科学，就是魔族在被人族驱赶出魔法至上的环境中摸索出的生存之道是吗。”站在齐利德亚人联邦首都，九大“移动城邦”的旗舰——“阿瓦隆”的中央大街上，我手臂上挂着小萌姐硬买给我的大包小包，听着小萌姐的大段介绍做出了总结。明明是严冬，地下核动力驱动装置的余能却将地面上的空间变得四季如春。
“是没错了，不过在街上说出‘魔族’被小萌姐以外的人听到的话会被打的哦。”小萌从刚才开始就摸出一支不知怎么逃过风靡搜查的香烟叼在嘴里。“只要不点燃就不算抽了，约定还是要好好遵守的啦。”
“抱歉。”我暗暗记下亚人这个词，低头道歉。我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找机会想问她为什么对我那么执着，但越想越觉得尴尬，一直想找一种比较隐晦的方式问她。
和小萌在一起的时候氛围并不严肃，但因为是与陌生人相处，我还是显得有些过于拘谨。
“感觉他们似乎都有些不太礼貌啊……”狼耳的少女转了转手腕，发出“咔咔”的声音。似乎是魔女袍太引人注目，路上的行人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我。好像还夹杂了一些下流的目光？
“回去要赶紧换掉这身像是重口Cosplay的衣服啊。”小萌站在我的左侧，挡住我露出的侧腹。那个部分的袍子在与骑士的战斗中被冲击撕碎，无力地耷拉着，衬衣也像是被撕裂一般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包裹双足的黑色丝袜右膝处在摔倒时破了，左腿内侧的衣料在火山蜥胡乱划动双腿时被撕开，露出椭圆形的纯白皮肤。小萌挡住了我的侧腹，更多的目光却集中在我的大腿内侧，令我有些发怵。
城市东面，高耸的电磁加速炮那微微发红的炮管被一圈一圈流淌着高比热容冷却液的散热管缠绕着。旁侧的六门副炮依次向远处的环形山脉射出填充液态催泪瓦斯的飞弹。
“是铀矿哦。”小萌顺着我的视线看向环形山脉，“我们的卫星探测到了地下大量的铀反应，那是无法置之不理的核资源。”
总之就是一种很有用的矿是吗？卫星好像就是那个发现我在被困在雪山上的东西吧。
“据说是找到了改变龙脉走向的方法。”小萌嘴里吧嗒吧嗒地咬着未点燃的香烟，却似乎丝毫不影响说话。“到了，你先回去换衣服吧。4楼，401。小萌姐我还要…去看望一个熟人。”小萌踮起脚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将一串钥匙交给我。
“嗯。”送走小萌后，我在大开着空调的房间里找到了一面落地镜，站在镜前穿上了其中一件，是一件纯白色的泡泡袖T恤，领口装饰的扣子下微微呈（）形，露出一小段锁骨和以上的一小片肌肤。这件很适合搭配另一件棕色的牛仔热裤，我在选这一套时，小萌还在旁边絮叨着什么，最后还是与她挑的连身中裙和一顶遮阳帽一起买下，还像想起什么似的加了一件披肩。
浅黄色的火山蜥从门外爬进纯白色的空旷房间，让我感觉有些违和。
不，违和感早就存在了，只是我现在才认真考虑。小萌的无条件关照让我觉得很不自在，让我想起了代替去世的父母抚育我的玛丽莲祭司，不，要更甚之。还有那种莫名的执着，以及刻意表现的暴力气场——仿佛在威吓一般，或者是恐吓？我站起身，环视着整洁的房间。
整洁地不自然，缺少了什么东西，就像一间病房。
是什么？我轻轻推开擅自爬到我身上的火山蜥，审视只有一面镜子，一株绿箩和一张床的房间。果然还是无法忽视，即使我与小萌只相处了一天，但她还是我十七年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越想越乱。复数的细节刺激着我的神经，直觉擅自将危机感塞入大脑皮层。
我向魔杖施上扰乱路人认知的隐匿术式，紧紧攥着，走上大街。
__________
林小萌驾车来到城市中央的高耸尖塔中，塔顶上住着她的一位血亲，同母异父的妹妹——早春樱子——“阿瓦隆”的舰长，城市的最高指挥，联邦九舰议会的首席议事长，同时也是她唯一真正讨厌的人。
“小萌姐！你来看我了吗？”娇小的少女此时正穿着睡衣+短裙的谜样搭配盘腿坐在沙发椅上，两手并拢撑在椅子边缘，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尖塔顶端的采光并不差，但这间舰长室内无一例外地全都紧紧拉上了黑色窗帘。小萌并没有急着关上门，借着射入暗室的光看向身材比自己略高的猫耳少女。
“姐姐带来了樱子想要的东西呢，樱子最喜欢姐姐了。”樱子绿宝石般的眼眸自暗处看向小萌的右手，露出看上去可爱动人的微笑。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别再用那种恶心人的语气对我说话。”林小萌将手中的透明密封袋——里面正躺着某位少女的银色长发，向樱子扔去。
这种程度还伤不了樱子，她单手接住飞向面门的密封袋，笑嘻嘻地看向姐姐。
“嘻嘻，谢谢姐姐啦。”
“所以，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甚至不惜将一架H2A的‘静音’加急改制成救援式，还以警厅加急密令的名义来调派我，只为了取一截头发？”
“只要姐姐开口，樱子当然会全部都告诉姐姐了，姐姐这边。”樱子拍了拍沙发椅边上的空位，用空闲的手在键盘上戳了几下，黑暗中的数个巨大荧幕发出刺眼的光芒。
“不必了。”小萌冷冷地说，转头盯向屏幕的画面。
“这是半年前，卫星录制的影像。”樱子似乎并不介意姐姐冷淡的态度，在一边解释，“我们将它命名为‘天使’。”
影像中的红翼天使呆呆地立在十三位追捕她的骑士的中间，然后与突然插入战斗的冰龙发生激烈的冲突。影像中有许多违和的地方，比如为何冰龙会特意来到地脉区连续释放两次龙击，以及毫无征兆地变成天使的魔女。
樱子调出另外几份录像：“三十分钟前，冰龙从环形山脉中带着极强的目的性飞向魔女。二十五分钟后，冰龙大概在这个位置时，魔女‘天使’化了。”
“这是‘检测员’升空后的数百年来唯一一次观测到的震惊学术界的异变，我们推测魔女的‘天使化’和与冰龙的距离有关。营救魔女和动用自卫用电磁加速炮驱逐冰龙主要是为了方便研究这个推论，其次才是开采铀矿。”这是书面上的理由，樱子笑眯眯地补充。
“姐姐不是一直说想要一个可爱的妹妹，樱子是为了让姐姐开心才这么做的呦。”
“我记得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这种话，而且我已经不想和暗部扯上关系。那孩子我会好好照顾，绝不会给你带到那个所谓的‘收容所’。”
“我就知道姐姐会这么说。” 樱子挥了挥左手上的密封袋。
“……你！难道是打算克隆？”小萌的毛发倒竖起来，扑到樱子面前抢夺密封袋。樱子灵活的转了个身，躲过小萌的右手。
哗！突击被躲过，小萌转而将身后的窗帘一把拉开。耀眼的阳光射入暗室，刺向樱子的双眼。
小萌不等眼睛适应明亮的环境，再次扑向樱子。“唔啊啊？！”闭上眼的樱子发出惨叫，但还是凭直觉躲过了小萌的右手，左手将密封袋藏入暗处的角落。
“……可恶……”小萌的背部拱起，喉咙发出咕噜的响声。这一次她是真的认真了。
“唔，对不起。”察觉到到即使是风靡见到也会感到毛骨悚然的氛围，樱子将密封袋从暗处摸出来，递向小萌，似乎很诚恳地低头认错。
“哼。”小萌扯着密封袋的一角将它夺了过来，打开确认内容。
“姐姐能帮我拉上窗帘吗？”趁着剑拔弩张的氛围有所衰减，樱子找机会向小萌搭话。
“人应该多活在光明的地方，而不是黑暗里。”小萌确认内容物无误后，将窗帘唰地拉上。
“那，姐姐也要注意身体。”樱子将右手上不知何时拿到的、之前一直放在小萌嘴里被咬的不成样子的香烟举起。
“嘁。”小萌重新拿出一根咬在嘴里，打开房间的门。明媚的阳光透过小萌娇小的身躯进入樱子的门内世界。
“姐姐以后要来找樱子玩哦。”樱子对着走出舰长室的小萌身影小声说着。
“毕竟樱子最喜欢姐姐了啊！”随着小萌将门砰地带上，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樱子黑暗的舰长室，樱子带着哭腔的呐喊也再也无法传达。
“哼……”樱子用食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随着一张老年男人的脸映在亮起的荧幕上，樱子借光拿起一本连载漫画。
“喂，计划取消。”不会笑的少女翘起腿靠在椅子上，用空着的手拆了根棒棒糖含进嘴里，屏幕里的男人是一整个联邦高层中唯一一个被女孩所信任的人，两姐妹的养父，‘磐石’的舰长——长塚伊太教授。
“乱丢垃圾似乎会有些不妥。”长塚隔着屏幕看向任性的叛逆期少女，以温柔的教师口吻劝告。
“无所谓。”细长的短棒在少女指间旋转，糖块在口中与牙齿磕碰了几下，发出本人才能听见的细小声响。“我刚才说，计划取消。”少女又拿起一支红笔，在连载漫画上圈圈点点，将糖块用牙齿猛地咬住。
“无妨，实验在这个环境下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完成，开采铀矿才是当务之急。”
“为什么姐姐还是不喜欢呢。”樱子的目光没有离开漫画，语气中带着一丝烦燥，用红笔在书上涂涂画画。
“将漫画上的做法用在现实中本身就很有问题，尤其是每次都换一套模仿。”瞥见漫画上触目惊心的大片红色字迹，长塚忍不住再次劝导。
“姐姐还在为妈妈的事情生气吗？”叛逆的少女并没有理会养父的发言，自顾自地琢磨。政治界手腕清晰果断的少女唯独在这个问题上优柔寡断。
“（那种惨烈的灾祸发生在眼前，任谁都会崩溃吧。）”长塚叹了口气，摸索着樱子的心理。这位少女从未对姐姐以外的任何人敞开心扉。所谓信任，只不过是将长塚看做可以随意闲聊的长辈。长塚知道在这两姐妹的心中，永远不存在“父亲”的位置。
早春樱子是真正的天才，这反而让她的父亲，小萌的继父——早春户矢那缄默已久的野心重燃。严苛的家庭教育让这对姐妹在痛苦中无意继承了父亲的偏执的一部分。
早春户矢试图将樱子和小萌培育成帮助自己重回政界的剑与盾，这令小萌的母亲与他爆发了胶着近五年的争执。在一次关于离婚后抚养权的争端中，早春户矢失手将林小璇杀死，并在试图用强酸销毁尸体时被十一岁的慌乱少女小萌目击。
户矢被他亲手培养的“盾”用旧式的P38射杀，小萌在那一天的夜空下点燃了第一支烟。
而长塚则是撮合自己曾经的两位优秀学生的祸首。
户矢死后，樱子三年内成为了政界高层，却因无人操弄变得随心所欲；小萌改姓为林，带着无条件的保护欲成为了优秀的刑警，试图阻止每一场不幸的惨剧。无论长塚怎样劝导，姐妹注定都会在父亲生前的计划下畸形地成长。
强烈的恨在射杀户矢后并未消失，而是将剩下的尽数迁向樱子。樱子对唯一亲人单纯的爱意却被怀着恨意的至亲误解。
啪嗒。糖块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在樱子齿间碎成两大一小的三瓣。樱子索性将它彻底咬碎咽下。
“话说，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爆破啊，前期准备做好了吗？”少女玩起了桌上的指甲刀，细细地打磨着指甲。
大量的铀矿分布在聚集着无数龙族的环形龙脉下，面对这种情形，天才的少女提出了疯狂的假设：通过摧毁山脉，将龙脉导向人造山地，如同在水池旁边挖一个空水池，再将原先的水池填平，使其中的生物随着水流入新的水池一样。水和生物的总量不变，只是位置改变了，令原先第一个水池下的资源可以更方便的采掘。
“虽然理论计算无误，小规模的实验验证也没有出现问题，”长塚在固执少女前犹豫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即使联邦近期将要面临资源短缺的危机，但对这样规模较大的地形改造还需谨慎为好。”
“我只是问你前置工作完成了没有。”少女扔下人指甲刀，拿起长塚托人送来的橘子，剥开一片放入口中。少女就是像这样在无聊的日常中度过了六年，这间幽暗的舰长室内几乎所有的物品都至少被孤独的少女变着花样玩弄过几次。
“…完成了…”
“那就召开议会吧。”少女翻找着桌上胡乱堆叠在一起的键盘，抽出其中一张戳了几下。
七张荧幕在幽暗的室内亮起，联盟最高层的九人透过过银幕相聚。
“那我们就继续之前的议题，”粉色长发的少女又拿起了指甲刀，“关于开采铀矿的前置工作已经完成，现在距离之前预设的时间还有不到半小时。”
“爆破开始后，有磐石舰负责开采，列兹尼克舰负责出动武装警戒周边地区的龙族，阿瓦隆舰使用电磁加速炮警戒冰龙的特异个体。那就开始投票吧。”
八绿一红——“磐石”候出来反对票，“长塚伊太教授，你有何异议。”穿着睡衣短裙的少女头也不抬，打磨着指甲淡淡地说。
“不……没有了。”长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异议，早春樱子小姐。”
“那各舰也开始行动吧。”樱子轻轻放下指甲刀，向其余八位议事上传了倒计时的程序。
“那么，”结束议会后，樱子调出了卫星的现场监控，巨大的龙王正休憩于卡琳娜尔王国的萨尔顿城境内。
“该怎么对付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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