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李默换上了蓝白相间的单调校服，一番简单洗漱后，便从冰箱随手拿出一块面包，就这样合着水敷衍了事地吃了起来。
苏玥依不知什么时候去的学校，早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反正他们两人也从来没有一起去上过学，或许是为了避免无聊之人的乱嚼舌根，也或许是因为对方讨厌和自己相处吧。
但无论怎样，这本该早已熟悉的日常，却意外笼上了一层名为寂寥的灰色。
他莫名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在扫视了一圈这个装修简单，几乎没有什么生气的冰冷房屋后，李默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将那座还在徒然作响的时钟留在了原地。
外面依旧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水雾弥漫。
街上到处都是撑着伞行色匆匆的路人，每个人都沉默着，酝酿出那如同25号宇宙般的压抑。
直至李默踩着铃声来到自己班上时，才感觉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嘈杂、喧闹、纷乱。
而在班上众人看见他的那一瞬间，这场闹市一般的景象便被推上了高潮。
大家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其中不晓得是哪个人忽然带着戏谑的声音高喊了一句：“哟，当代柳下惠来了呀！”，接着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李默循着刚才的声音望去，发现一个正躺在后排椅子上，高高翘着二郎腿的男生在挑眉看他。
那人的嘴角有三分痞气地斜歪着，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有些不羁的小帅。
李默知道对方，赵鹏天，据说家里是做火锅店的，生意应该还不错，是以此人手里的零花钱远比同龄人要多，而且他还打得一手好篮球，和一群运动系的男生一直占据着五班顶层的生态地位。
至于赵鹏天为什么要出言讥讽？
其实也不过是因为他追求柳丹失败，结果被李默给截胡了而已，这件事整个五班的人都知道。
闻言，李默不以为意，直接挥了挥手，一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边用着玩笑般的口吻回道：
“赵鹏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自己鄙视自己呢，我是当代柳下惠的话，你岂不是连柳下惠都不如了？人呐，还是得自信一点才好，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话音落下，同学们的笑声便又拔高了许多。
一旁，柳丹突然横了李默一眼，居然什么都没有说。
赵鹏天则是面上一热，刚想拍桌而起反怼回去的时候，一道身影却从前门的方向快步走了进来。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大老远的就在走廊上听见你们闹哄了，怎么地，要造反了是不是？”
进来的是一名穿着格子衫，下摆还被扎进了皮带里的中年男子。
他面容黝黑，样貌朴实，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正是五班的班主任刘建军，人称“老牛”。
嗯，牛头马面的牛。
赵鹏天见状立即缩了回去，教室里的笑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老牛把带来的教科书往讲台拍了几下，双眼于下方一阵扫视，并着重瞪了李默和赵鹏天一眼，似乎对于刚才闹剧的起因了然于胸。
他冷哼了一声，淡淡说道：“小小年纪的，学什么不好，偏要去学什么争风吃醋？幼不幼稚。”
赵鹏天撇撇嘴，一脸不屑，但碍于自己那做生意的老爸和刘建军是以前的老同学，所以他到底没那个胆子发飙。
李默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对语文老师及兼顾班主任的老牛还是挺尊敬的。
“不过嘛，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我倒也不会多说什么。要不这样吧，期中考试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到了吗？赵鹏天你就和李默比比谁的排名更高呗。对了，差的那个要请家长。”
“嚯——！！”
这番话讲完，爱看热闹的同学们再次起哄。
一成不变的学习生活本来就挺枯燥乏味的，没有谁不乐于见到这种事情。
“老赵，你和李默的排名本来都差不多，要我说怕个鸟啊怕，直接干掉他！”
“就是说，这不得证明一下你比那个当代柳下惠要强吗？”
“不要怂！怂就不是男的！”
赵鹏天原先还对这个所谓的比拼挺不在意的，然而，由于有了请家长的威胁，和这番兄弟们的“激励”后，他也有点上头了，当即便盯着李默，双手摆出了一个国际手势。
意思是“劳资赢定了小样”。
李默看了，表示一阵无语。
比起这个，他倒是更佩服老牛的处理能力。
寥寥几句话，就把矛盾摆在了台面上，既避免了两人私底下的争勇斗狠，而且还能借此机会提升一下学习的氛围，拉进自己和学生之间的关系......老牛不愧是老牛啊。
“李默。”
就在他想着这些无所谓的事情时，同桌的柳丹竟趁着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机会，用手肘轻顶了李默一下。
“嗯？”
“加油......”
说罢，柳丹立即又把头转了回去，像是没事人一样。
这下让李默郁闷了。
他心想。
拜托大姐你有没有搞错啊，不觉得你的这种行为很奇怪吗？
最开始追我的是你，后面说我有问题要和我分手，还跟着那群人一起嘲笑我的也是你，现在跑过来给我加油的还是你。
你到底想怎样呀？
昨天的那一幕再次于李默的脑海中闪现。
暴雨、狼狈、嘲笑，最终画面却是定格在了一柄小巧可爱的粉色雨伞上。
然后，他敷衍地朝柳丹“哦”了一声。
“好了好了，这件事情就暂时到这里为止了。”老牛清了一下喉咙，将手上的书拿起，“时间不多了，直接开始上课吧。大家跟我一起把书翻到......”
不知不觉间。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暴雨已经彻底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缕穿透乌云的耀眼暖光，和终于可以去外面上体育课的欢呼声。
台上的老师拿着粉笔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重点。
偶尔响起的读书声、偶尔飞到爪哇国的出神、偶尔和心怡女生不经意间错开的那个眼神。
或许，当下这秋阳初霁的画面，便是名为青春的东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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