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途中，红砖铺成的小径上，花草生长于路的两侧。孩童正拿着玩具车奔跑着，他的妈妈手抱住他，免得他摔倒。
陈文秀心情很复杂，她说不清那种感觉。就像某人要扔掉手中的毛线球，然后就想把它捡回来。这样的动作，不断地重复。抛出去，再回来。彷佛有一种魔力，要求她做出选择。
她必须抛弃某种东西，又必须获得某种东西。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懂啊？”陈文秀不满地说。
单元楼位于他们面前。陈文杰听到声音，他停了下来，疑惑地往回看。少女此时羞红着脸，她握紧拳头，身子往前微微倾斜。
“你怎么了？”
陈文秀没有说话，她想着如何组织语言。
她一定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吐露出来。她对那种关于情感的观念，毫无把握。她不讨厌小梦，但是小梦与文杰在一起.....
这种事才不要发生。
而已。
强加自己的欲望到别人身上，这种人算是什么家伙啊！
郑梦汐喜欢陈文杰也好，不喜欢也好。文秀想，这是她能干涉的吗？
况且能够被人喜欢是一件幸福的事。他难道就不希望有人喜欢他吗？她之所以存在的理由，就是希望有人喜欢他，乃至爱他啊！
但是，他真的希望有人喜欢他吗？
与其说是，想要和人谈恋爱，不如说是想要被理解吧。
人与人真的很互相理解吗？
陈文秀以前还敢说她理解他的想法，可时间流逝的作用下，她真的能理解他真正的想法吗？或许，她想的一切都是臆断。
要想知道对方心意的话，她应该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的。
她应该说，小梦喜欢他，但是她不想要他喜欢小梦。
情感的双向传递，因为她的胡闹而被阻断。即使陈文杰真的不喜欢郑梦汐，但是在她说出口之后，也意味着是她搞的鬼吧。
他没有理由拒绝郑梦汐。
“你最近快乐吗？”陈文秀说。
“快乐？”
“你最近高兴吗？”
“高兴？”
“我感觉现在的我很快乐，也很高兴。”
“你想表达什么？”
陈文秀顿了顿，她意识到自己在自顾自地说话。
“我想说，你现在是怎么看待我的？”
“你想我怎么看你，我就怎么看你呗。”
陈文杰歪着头，又挺起胸，正视她的眼睛。文秀看见他的眼睛，瞳孔中的倒影呈现的是，她的模样。
她扭过脸，不敢继续看下去。
“我就这么看你，但你太害羞了，不敢看我。”
陈文秀小声问道:
“那我是什么样的存在？”
“谜一样的存在。”
冷风吹了过去，她扯着衣服，低下了头。
在温暖的家中，陈文秀对着手心呼气。她并不感觉手冷，只是单纯想这样做。另一处，陈文杰放下书包，取了两罐红色快乐水。他想要把饮料抛给文秀，但她摇了摇头，拒绝了好意。
“你别天天喝碳酸饮料，小心某玩意活性降低。”
“那是谣言啦。”
“反正我是不想喝。”
“嗯哼，问一下。”陈文杰犹豫地说，“你是经期来了吗？”
“没有，应该还要过一星期吧。”
陈文秀躺在沙发上，脚翘至空中。她仰面朝着天花板，闭上眼睛。电视机正播放着节目，吵杂的声音响彻着客厅。文杰用遥控器，调小了音量。
他感觉耳边有蚊子般嗡嗡的叫。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说。
厨房里亮着灯光，陈文杰想到，今天该他做饭了。
“你想吃什么？我好好给你做一顿饭。”
“做什么饭？你会做吗？”
“家常菜还是会的嘛，总不能一直吃水煮面过活吧。”
“你也知道日子不能那样过啊。”
陈文杰看向了厨房，里边桌上摆好了砧板。蔬菜肉块放在那处，大蒜生姜已处理就绪。
“今天，我来做饭吧。”文秀说。
“可是说好的，是我来做饭的。”
陈文杰指出，他之前被她责备过很多次，不好好做饭。
“没事啦，女孩子天生就做料理的份。”
“你怎么了？”
陈文秀沉默，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我在想啊，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我觉得自己太闲了，没有做到应有的本分。你觉得我的身份是什么才对？作为女生的话，我应该如何是好？做家务，照顾小孩，还是什么？”
“你真的不该胡思乱想，想太多只会情绪内耗。”
“思想本身就是错误啊。”
“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去房间里拿厚点的毛毯。你身上盖着有点太薄了。”
陈文杰准备转身，她叫停了他。
“你为什么一直照顾着我？”
“因为你是另一个我啊。”
“我讨厌这句话。”
“我觉得你很可爱，所以我想照顾你。”
“只有是可爱的，你都会照顾的吧。”
陈文杰捂着额头，叹了口气。
“所以我觉得女人麻烦就是在这。”
“我现在已是庸俗麻烦的人了。”
“因此我就更有必要照顾你。”
陈文秀没有吭声，她再次闭上了眼，直到身上再盖了一层厚毯。
她觉得身上很暖和，紧紧地贴着毯子。她用鼻子轻轻嗅着它，一股毛绒绒的气味，并不太好闻。
即使如此，她也知足了。
心里却充满着悲哀，他不愿意正面回答问题。
“郑梦汐的生日，就在这月，你打算买礼物吗？”她说。
陈文杰小心翼翼地炒着菜，太久没有认真做饭，此刻他感到生疏。然而，他还是慢慢地找回了感觉。
“我没有想法。”
陈文秀坐在餐桌上，看着他做饭。
“我想送一本书给她吧，她喜欢看书。”
“那我也送她书。”
她转头望向阳台，看着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的夜景。挂在晾衣架上的衣服，随着风飘动。她看到了自己的衣服，又见另一个人的衣服同在她处的旁边。
“我爱你。”陈文秀说。
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那一份感情。
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压抑在深处的爱意。她知道眼前的那人，同样地爱她，正如爱他自己那样。
这悸动的情愫，要比喜欢这种感情更为纯粹。
陈文杰听到那句话后，身子振动着。他双手颤抖，差点松开了锅铲，险些搞砸了晚饭。呼吸停滞的片刻，他缓缓说道：
“我也爱你。”
陈文秀知道，他一定是爱着她的。
因为那是她得以存在于世的条件，是他把她抛入这个世界的。
“我能做你的恋人吗？”她说。
他还在惊诧，愣着。
“我还没有考虑好。”
她讨厌这句话。
“伦理道德那种玩意，无事就好了。”
“不是没考虑好那些，那些我也不在乎！”
那一晚，饭菜格外丰盛，但两人都没有味口。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想着该如何跟对方相处。当心意传达过去的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呢？
心意被言说出来，会怎么样呢？
“我是你的妹妹，是你的亲戚，还是你未来的妻子？”
“我们应该如何相处呢？平时在一起就不觉得暧昧吗？”
“你既然爱我，那么你要如何行动呀？”
陈文秀从自己变成女生的那个早上后，就一直想说这些话。
她不想继续再读空气，她讨厌这暧昧的温度。
“你把一切都挑明了，但是我还是无法把握我们的距离。”
他说，他从那时起就思考着两人的关系。
“我可以等你，想明白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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