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好时节!
仿佛世间的生物都要在此刻燃尽生命,去证明自己的存在。以致于山林里每一株树都在吵,哦不,是藏在树后的生物在喊,是蝉鸣是雀啼,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怪的,那是说不出名字的野兽在密林里鼓噪。
白天还算好,一到晚上,被夺走阳光的树林简直像被掐断电源的舞台,台上的“演员”疯了一样的在发泄,好像过了今晚,明天死神就会拧断它们的喉咙,让它们再也造不出半点声响,于是它们争分夺秒。
密林夜喧嚣,但唯独那个地方例外... ...
那个地方安静极了,树叶茂密月光射不进来,无数或游荡或漂浮的萤火虫显得耀眼。
在虫光蔓延不到的深处有一株折断的树,树身早已腐烂成泥,就只剩一个树桩证明它曾经形若参天,——至少五六人合围才能抱得住树桩。
枝繁叶茂都是过去,数着密密麻麻的年轮才能感受此刻的凋敝。万物就是这样的,有生就有死,天道就是这样的,有盛就有衰。
凡事总有例外,就像吵闹的山林里此处的宁静是个例外,无生无死、无盛无衰的它也是个例外... ...
突兀的大树桩子看上去像个摇篮,“摇篮”之中没有婴儿,有的只是一只猫。
那是一只橘猫,一身的斑斓虎纹,看上去妖艳又怪异。
橘猫躺在树桩里正睡得酣畅,打着鼻鼾,鼾声“咕咕”的,像是摩托车启动的前奏。
得走近了才能听到这呼噜声,只可惜,没人敢。
经验老道的猎人,会在夜里进入山林打猎,因为猎物在晚上是完全放松警惕的。
可越是经验老道,这里,便越是猎人的禁区。
实在是太过安静!对比在森林里哪哪都能听到的喧嚣,这里的“无声”简直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所以猎人是看不到树桩,更看不到树桩上的橘猫。在距离百米的位置,在萤火虫胡乱扑腾的灌木猎人就会停下,然后转身离开。
所有的猎人都听过一句老话叫“物反必妖”,他们是来打猎的,不是来和妖魔鬼怪约会的。所以转身离开时他们从不回头,哪怕身后是水池,七仙女一丝不挂在洗澡。
如果是练气境的成名高手,那么在进入密林中途,他们会隐藏气息然后默默退出。
这些人通常都开过天眼,有“灵识神观”的能耐,可以看到灵气流转。所以他们能看到灵气在汇集,集合成粗的像巨蟒,集合成细的像柳枝,无论最后汇集成什么样,灵气都向着密林深处那只橘猫的所在流动,好比河流最终都会流向大海。
灵气的异常流动说明了有人在林中打坐吐纳。换言之,此地已经有主人,但不知这主儿是正是邪,是仙是魔。
不知对方身份,只有拿命去赌一次见面,这种蠢事只有蠢人才做,于是悄然而退,就成了大多数练气境的选择。
仍有例外。
她,也是例外。
这是处禁地,而她踏歌而来,唱的是支多年前的歌。歌声透着磨砂的质感,像是雨水滴在屋檐,窸窸窣窣,像是灯前翻阅书卷,古卷沙沙。
这是一首二十一世纪的歌,跟她一身古风行头十分不搭——她手里提着灯笼,走过却惊了萤虫乱舞,灯笼烁烁,光照在身上,令她青衣更青,朱唇更艳。
卧在树桩,大老远便听到歌声,橘猫耳朵抖擞一阵,然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
歌声停下时,她已经走到了树桩前。橘猫仍旧慵懒,横着肚皮撂下四肢,用同样慵懒的语气,那猫竟然如人一般开口说话,它问那姑娘,“唱什么?”
她放下灯笼,说,“《樱花草》,Sweety的歌。”
“谁问你歌名,”橘猫解释说,“本王是问你为什么要唱。”
这用问?深山老林黑咕隆咚,夜来风雨声,鬼哭+狼嚎,我一个女孩子我受得了么我?唱歌当然是壮胆啦!
但到底不想说自己害怕,于是姑娘支吾着说你别管,我就要唱。
“怎么,怕黑还是怕鬼?”橘猫戏谑的笑,一边舔爪子一边用爪子擦脸。
见被拆穿,索性摆烂。
于是她提着嗓门说,是呀是呀,我就是怕怎么地了?人走夜路本来就会害怕,害怕又不丢人!你要是一个人躺在野外,头上没个屋顶,哪怕保证你绝不会遇到危险,你能安心睡觉么?换了你你也会怕!
橘猫抬着爪子没再继续舔,只有尾巴在晃,似乎跟着脑子一块儿转,在思考那姑娘的话。
半晌,那橘猫先是仰头看了看如墨的天空,又低头看了那姑娘,一脸“老子怕个锤子的”表情,语气平静且毫无起伏的说,“是呀,伦家睡在荒郊野外,伦家好怕怕嗷。”
嗷你个头,你又不是人,你这只碎嘴又欠揍的死妖怪!
要不是打不过,她真的会揍它... ...
深呼吸,之后又是一个深呼吸,她平静道,“老师,你知道么?”顿了顿,她咬牙对橘猫说,“我和你讲话,常常要在手心里写八个忍字!”
“老师是什么,”它的尾巴还在左右甩,“丫头,为何你总不愿称呼本王作‘师父’。”
“只有上门修电脑的,和熟食店里的切烧鸭的,我才叫他们师傅!”她皱起了眉,“你是懂修电脑,还是会切烧鸭?”
橘猫听后,愣了一愣,它教她功法与武艺已有数年,期间总是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奇葩比喻,听多也就不怪,不怪,也就不去追问“电脑”与“烧鸭”是什么玩意... ...
“我还记得你功法圆满,离开这里的那天... ...”橘猫试着回忆了一下,那天姑娘对它说,“老师,我以后再也不回来啦,我要回家啦,不要想我哦~”然后姑娘朝它竖起了中指,它问姑娘竖中指是什么意思,姑娘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告诉它竖中指的意思是“我爱你”。
它心想哎哟哟小丫头真是不懂礼法,怎能爱上自己师父,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的。
可转念一想,它顶天立地一介妖怪,比起天下人耻笑,他更该担心天下妖的眼光... ...
于是释怀了,洒脱了,它微微一笑,也对朝夕相处的徒弟竖起了中指,说此间一别永不相见,愿安好。凝视它的中指,姑娘脸上的笑迅速的僵住... ...
“你在想什么?”见橘猫久久不开口,她便问。
“本王想着你离开的时候说过不回来了,但你此刻正站在本王面前,问本王想什么。”
她揉捻着青衣的袖口,颇为不好意思,迟疑一阵后说,“就像坐飞机咯... ...老师你知道的,我想回家的嘛,想回到我原来所在的世界,回去是需要条件的,在你身边修行这段时间,我就像个在老板手底下打工攒机票钱回家的打工仔咯,我以为只要攒够了钱就能走,但其实还挺麻烦的,还需要七七八八的手续,就好比护照签证都要办。不过都没关系了... ...” 她抬头,轻松地笑笑,“这些都已经没关系啦,这次我已经全搞定啦!所以我真的要走咯,就特地回来和老师道别!”
正说着,不经意的挺胸抬头,她模样变得郑重。这一次,她真的要告别这个穿越后的异世界了。
不料橘猫的一句话,把临别的伤感碾碎得七零八落——“什么是飞机?”它问她。
那一刻,空气凝固连萤火虫都不再乱飘。
就像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又像是一腔热血泼在了狗身上,哦不,是猫!是泼在了猫身上!
你说你手持两把西瓜刀,从南天门一路砍到北天门,过程里不断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希望他感受到你多狠你多杀人不眨眼,他却一脸茫然波澜不惊的问你,你眼睛干不干?
你跟这儿深情款款哀伤辞别,他搁那儿云淡风轻轻描淡写。他喵的他问你“飞机是什么”,然后你风中凌乱呆毛乱颤,你满脑子里都只剩他那句“飞机是什么”... ...
她看过很多的玄幻小说,那些穿越的人就像被抛到了另一个世界。别人都是被抛到了游乐场,而唯独她被抛到了一座孤岛上。
穿越到这五年又六个月零三天,期间里,她总有种跟这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就仿佛... ...开心找不到人陪她笑,寂寞找不到人陪她喝酒,想出行天在下雨,想宅在家哪儿都不去却偏碰上了地震。
是隔阂,是不相知。不相知是寂寞,寂寞是孤独,而孤独... ...是岁月的毒酒。
她笑着,然后用手指狂搓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老师你知道吗,我好讨厌这个世界呀!但还是偶尔有喜欢的地方... ...”顿了顿,她娓娓解释着,“在我的世界里,我经常因为自己读书少没什么文化,常常会有点小自卑,但在这个世界,我简直他喵的是个全知的神呀!”
她夸张的挥动手臂,白袖一晃,说我是耶稣你懂吗!
可橘猫仍旧冷漠无动于衷,她回过神来,缓缓捂住脸,欲哭无泪的说“我懂了你不明白,你现在只想问我耶稣是谁对不对?”
橘猫听完笑了,笑她奇怪。但随后说出的话,才像个长辈像个值得尊敬的师父,它对她说既然讨厌这里,那就走吧,只不过这一次,别再回来了。
她从头发上取下发簪,随手一晃玉簪变成了长剑,剑无甚特别,只剑柄处铭刻着一个“问”字显得惹眼。
她把剑递向它,说老师这是我当初学成功法离开时你借给我的法宝,现在是时候了,我把剑还给你。
“送你了,留着吧,当个念想。”橘猫说。
她说还是算了吧,我原本呆着的世界,没有灵气,根本驾驭不了法宝。
“那就挂在屋中,镇宅辟邪。”橘猫又说。
她说那也不行,带着剑连安检都过不了,这是管制刀具,要是正义叔叔看见了,是要拘留罚款的。
“那就替我随便找个地方,将这柄剑扔了吧!”橘猫不耐烦道。
它说送她了,那便是送了。于是她吐舌头笑了笑,领了老师的好意,也收回递上去的剑。她将剑握住,抱拳低头,嘴角浅笑,向橘猫行了个礼。
起风了,风微微,带动她衣摆。姑娘家在那一刻英姿飒爽、衣袂翩翩。
“此去一别,今后便天涯海角,愿师父珍重、珍重!”她肃穆,说。
“去吧,”它说,在姑娘转身的一刻,它忽然又说,“丫头,慢着... ...”
“怎么了?”
橘猫眼眯成两道儿缝,尾巴也尴尬的停着不再晃,“你叫什么名字?”
总叫她“丫头”,于是把她名字忘了... ...
听后,她再度笑了,笑得灿烂却带着杀气,笑得热情却藏着怒意,毕竟想刀一个人的心,是掩饰不住的... ...
她说老师我跟你学了三年,你把我名字忘了?
说完,左手并出两根手指,捏了个“剑诀”,右手将铭刻着“问”字的长剑朝天一掷!
“起!”她喝道。
剑凌空一转,画了个圈,便横着滞在半空。
她轻轻一跃踏在了剑上,便如同踏上滑板。
御剑而起,踏剑而飞!
转瞬人已在百里之外的天上,只剩声音在山林中回荡。
她道,“我姓箫,单名一个筱,箫筱!”
第一章 垃圾师父,拜拜了您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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