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南的西南方向有一个不容小觑的势力——天相宫。
这个宗门与其他宗派收徒条件略有不同,只招女弟子。
一天正午,统一着装的花季少女们坐在平坦的草坪上,有的嬉戏打闹,有的慵懒打盹。风起,小露春光,不过无人在意。
这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宗门,师姐妹同甘共苦、和睦相待,更对安静平和、与世无争的日子充满感激之情。
宗门长辈无时无刻不在教导她们外边世界的可怕以及……男性的肮脏。
长辈所言,确有道理。
但某位偷跑、在外寻欢作乐的弟子是无福消受了。
名为千锁的少女是天相宫的大弟子,一旦犯戒,长辈定要以儆效尤。
在那漆黑、芳香四溢的房间里,少女与一位老妇人冷清地坐在床上。
仔细观察,少女正在颤抖。
“贱东西,师父讲的话都忘记了?”
老妇人正是千锁的师父,理应把所有的关怀都留给她。
可老妇人却一边低声质问,一边使劲用指甲抠着千锁娇嫩的手背。
千锁额头渗出汗水,无声忍受疼痛,她惧怕师父追索秘密的眼神。
每每半夜,老妇人就把她叫醒,把她的脑袋死死按在胸口,说些奇怪的话。
“出去这么长时间,要是……”
老妇人嗅了嗅千锁的脖子,面色更阴沉一分,“你的身上全是男人的臭味,是不是把自己给他了……”
“不……”千锁小声发出抗议,“师兄不一样。师父说男人都是污秽,可师兄很好,他只是把弟子当普通的女孩子。”
老人的巴掌降临到少女的脸上。
千锁被一掌拍在地上,委屈地按住痛处,发出可怜的哭泣声。
“还在替他说话!你不把师父放在眼里了?!”
老妇人站起身,大声指责道。
内心冒出空虚的痛楚,以往无数次崩溃的回忆却逐渐汇聚成了怪异的滋味。
她知道老人已经慢慢靠近她,又要做荒诞的补救。
老人支起少女的下巴,仔细看着梨花带雨的小脸,再疼惜地抱住少女。
“傻孩子,你还需要师父照顾你啊,知不知道?你怎么能离开师父?”
仿佛置身无尽的长廊,无尽的轮回。
她承受暴风骤雨的敲打,又被迫接受老人滑稽的示爱。
在这以前,她绝望地认为她的身心都是属于这个老人,也想自暴自弃把自己的身体与人生都毁掉。
直到她遇到了少年,少年带来了光亮,带来了一个崭新世界。
终有一天,少女会再次找到心爱的少年,把她拥有的一切都献给他,与他一道书写幸福。
……
……
他好像在很久以前就忘记了大师兄这个身份。
拂晓时分,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山头,看着下方那些既紧张又兴奋的孩子们。
像是从泉眼涌出的活水,他以为一切都会因他们的到来而改变。
“之后的讲话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位白发老人走到他的身后,笑眯眯地问道。
“师父……”他下意识露出微笑,但脸颊很快又僵住,“弟子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您放心。”
“打起精神,你的一言一行,大家都看在眼里。”
老人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重重地点头,然后朝山下走去。
……
时隔五年,天梁院开山收徒,作为大师兄的孟仙理应在新弟子面前做一个表率。
天梁院东西南北四大长老以及孟仙的师父也将莅临考核,这个苍老的宗门对此番补给新鲜血液的计划尤为重视。
整个天南的人都知道,天梁院日薄西山,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培养出这位品行兼优的天才。
走在下山的小径,孟仙抽空眺望远处。
天梁院依山而筑,周围高高低低共十余座山峰,最具象征性的有五座,其中东西南北分别为堂庭峰、招摇峰、南禺峰、望北峰,由四峰围绕立于正中心的是天梁峰。
此时,孟仙正处于望北峰,天梁院大多数要员都安居于此,宗门里的许多大事也都在这里进行。
他面向天梁峰,他想逃避一切躺在峰顶的草坪上好好睡一觉。
他是一个不善言辞、内敛含蓄的人。
站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哪怕看上去很窝囊,他也为自己这种个性给了一个恰当的理由——他只擅长闷头修行。
可是半年前的那一出闹剧把他平淡的一生彻底打乱了。
……
孟仙与一众长老们站在高台上,俯瞰着经过一遍又一遍筛选后胜出的数十位新弟子。
看着一张张真实稚嫩的面孔,孟仙略感欣慰,这个曾堪称伟大的宗门,或许……迎来了拨云见日的一天。
天梁院的大长老,也就是孟仙的师父率先发言道:“恭喜大家顺利通过初试、复试,这几天我与其他长老都在关注着你们,能够站在这里,也就表示你们都足够出色,也具备了留在天梁院的资格。接下来……”
初试考心性,复试考耐性。
只要通过复试,即便这些人没有修行最需要的东西——灵根,也可以在天梁院获得一些闲职。
事实上,几十年来,天梁院在天南日渐势微,于是不得不把考核的标准一低再低。
宗门的境况惹人唏嘘,孟仙悄悄看了看师父干瘦的脸颊,为宗门鞠躬尽瘁的老人像一只布满皱纹的猿猴。
阳光撒在老人的身上,身后的影子被逐渐拉长,显得格外伟大。
校场上的新弟子们都聚精会神地倾听大长老的教诲,偶尔几束与众不同的视线却停留在了孟仙脸上。
孟仙随意看过去。
那里站着一个女人,大概二十来岁,浑身都透露出一股很成熟的感觉。
女人被一位小女孩紧紧贴着,两人没有间距,仿佛一对亲密的姐妹。
小女孩绑着令人在意的双马尾,她好奇地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孟仙,最后抿嘴一笑,踮起脚尖,跟女人说起悄悄话。
好像被当成怪人了……
孟仙无奈地想着。
的确,女人很漂亮,令人过目不忘。但向来沉稳的他自认为不会慌乱阵脚。
“孟仙……孟仙!”
“是,师父。”
在大长老提醒几声之后,孟仙振作精神,强迫自己不再去留意女人,走到老人先前站立的位置。
可一刹那,面对齐刷刷的目光,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好仓促地说道:“我是天梁院的大师兄孟仙,来之前,或许大家都听说过我的名字。接下来,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进步,在修行方面,大家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也可以随时找我……”
公式化的发言很大程度缓解了他内心的压力。
大概新弟子们也都会认为大师兄平易近人而更愿意融入这个“大家庭”吧?
突然,一阵逼人的寒意扑面而来,从刚开始,他就应该察觉到除了女人暧昧的暗示还存在着另外一道特别的目光。
很不凑巧,他刚好撞在了少女尖锐的视线上。
那是一位面色黝黑,身材瘦削的少女,但她的眼睛却异常漂亮,与她对视的一瞬间,他就不由得有种心生内疚的感觉。
看见她,少年就好像回忆起两人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日子。
仿佛看到了冰天雪地,她孤单走着,留下变冷的脚印,弱小的灵魂跟在她身体的后面,最后她的身影在他视线里逐渐消失。
他想知道她的名字。
“总之,大师兄没有那么优秀。你们听到的有些传言也可能是骗人的,不能全信。”少年紧盯着少女,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危险的发言,“希望大家,能平平安安在这里长大……”
……
考核的最后一个环节就是判断新弟子是否有灵根,方式很简单——修行者将灵气聚在掌心,再把手掌轻轻地按在受试者的后颈。
倘若受试者体内能容纳灵气,那自然可以登上修行的阶梯,反之则终生与修仙无缘。
孟仙首次担任考师,与一位新弟子进入了提前安排好的密闭房间。
在他的失败演讲草草结束之后,大长老走到他身边,伸手指向那位黑面少女,说道:“她一直盯着你,不如去问问原因?”
孟仙并不情愿,望望四周,那对神仙姐妹却不知踪影。
考虑到师命难违,他便走向少女,轻声说道:“你跟我走吧。”
少女没有搭话,低头跟在他身后。
密闭房间并不大,里边只容下了一张圆桌和两张木椅。
孟仙先让她坐下,宽慰她,不必紧张,然后简略介绍道:“目前,修行一途共有七个境界。当初学者聚气入体,就算是入门了,也称作凤初境,随后是琴心境、腾云境、晖阳境……晖阳境之后要将神识外放,在天外确定自己的命星……长老们都有自己的命星。”
“你呢?”
少女第一次开口,态度冷淡。
“我?”孟仙稍感意外,笑道,“说来惭愧。我本以为摸到了腾云境的门槛,可之前荒废了一段时间,退步了不少。”
细细一看,少女五官精致,身材窈窕,即便黝黑的皮肤令她或多或少失去光彩,但是她的双眼却异常地……
“那……开始吧。”
少女知趣地转过身。
她用手抹开头发,把光滑且漆黑的后颈露出来。
似乎提前了解了流程,孟仙也不忸怩,缓缓把周围的灵气汇在掌心。
“很、很痒吗?”
刚与少女后颈接触,孟仙就注意到她的肩膀在不自然地发颤。
她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有父母吗?”
孟仙不解,但诚实地说道:“我是被师父从田埂上捡回来的,不知道父母是什么人。”
“真是可怜。”
少女冷冷地感叹一声,低下头去。
……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恐惧地颤栗着。
远处猩红的鬼火摇摇晃晃地飘过来,他大声呼喊师父的名字、朋友的名字。
什么响声都没有,只有细碎的咀嚼声——数不清的小虫正在啃食他的手指。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他想将那团火焰挥散,没曾想整只右手都掉到了地上。
他强忍着剧痛,爬到墙角。
“从小我爹就教过我,人既要懂得报恩,也要懂得报仇。”
头顶传来少女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别杀我!求求你!”
他放弃尊严,涕泗横流地跪在地上。
无情的巨石从上面砸下来。
在他的脑袋被砸碎之前,他才看到一个蹲在自己对面哭泣的小女孩。
……
幻境的真实感让现实中的他打了个哆嗦,等回过神,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而少女却拔出了他的剑,冷酷地砍过来。
这位黑不溜秋的少女,为什么对自己抱有巨大的恶意,他想不明白。
他只能在她那犹如黑宝石一般的瞳孔里找到蛛丝马迹。
多么忧郁,又多么虚幻,其中还有一道带着尾巴的流星安静地划过去。
也许下一刻他真会人头落地,但他却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世间最美的风景。
……
……
曾经有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
胆怯的少女从胸口拿出一枚玉石,交到少年的手上。
仿佛捧起了由别人编织的温柔故事。
少年看了看少女红扑扑的脸颊,再小心看向那个特殊的“信号”。
然后,他笑道:“原来你叫天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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